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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短篇小说·第十三辑-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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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他问她在哪里。为什么四周闹哄哄的。她说我在机场。在那干什么?本来她可
以告诉他说是送一个朋友,但她却脱口而出地说,我要去西藏。她知道他清楚西藏
就像她的梦一样。为什么?他显然有些紧张。不为什么,心里好烦。到之后给我电
话。她以为他会阻止她,她以为他会在电话的另一头如她期望的那样苦苦地挽留她,
不要走,不要离开。但他矜持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只说到之后给他电话。她
真的买了票去了西藏。

    她再次中断与他的联系,他的生活不用想象也能知道,他除了开会就是开会,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难道他不会烦吗?生活里成天成为一种公式化的生活节奏。那
么他的感情呢?属于自己的那份生活呢?在什么位置?她想自己在他那里又会被他
放在什么位置?她想起他在电话里说过,快点回来,他想她。他用什么时间来想念
她?他根本没有想念她的时间和权利。他被剥夺得一干二净。暴雨连降的那几个白
昼与黑夜他一直亲临现场指挥,援救物品,他困乏的身体在人群里时隐时现,她面
对电视屏幕时突然感到这一切离她无比遥远而不可及。

    她越来越发觉想象他比真实地拥有他更完整。

    一个月之后她回到城市,她的电话好像从此安静下来。他没有再来电话。或许
他来电话时她正好不在。反正他没有了消息。他的消息只来源于众目睽睽之下。她
仍然可以从每天的电视新闻里见到他。他仍然马不停蹄,仍然疲于奔命。她无法正
常地生活;她用想象他来支撑她的每一个白天与黑夜,真正的爱情是不是与生活无
关,如果爱情与生活不得不发生关系,生活是不是一定就会把爱情吞噬。她记得当
初他说过,他要娶她,让她成为他的女人。那时候她是那样急切地盼望能够做他的
女人。她还说过,只有真正的好男人才能让女人真正地做一个好女人,也是因为好
男人,做一个好女人才是值得的。但是后来她却不敢接受他,爱情如此完美,她就
不忍去破坏它。爱情肯定会长久,只要我们把它留在原地。但是人却在变,人的感
情、需要都在变,而爱情恰恰是需要担负爱情的人来体现的,如果这一切是注定的,
她想,为什么要去破坏这种完美的结合,让爱情留在原地,让生活继续。这才是留
住爱情的唯一途径。爱情只能承担爱情,爱情却没有能力去承载生活。

    她想,她真的是疯了,她正在舍弃的很可能是今生最最宝贵的。

    她像挣脱一个与自己彼此相依承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
楚。就像一个溺水者手边紧紧抓住的一件漂浮物,与之相依为命的东西。她想,从
前她那么激情地去爱。她从来就不曾担心过爱有一天会枯竭。

    她记起那部美国电影《没有你的日子》,讲述的是一个老掉牙的爱情故事,男
人与女人相爱了,他们相爱得如此深切,后来女人无法承担这份爱情,她开始害怕
爱情的消失,在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这天,女人突然从男人的生活里消失。女
人留下一段文字,告诉男人,她因为太爱,因此害怕爱会变枯竭,为留住爱,为让
爱情永生永世,她必须作出这个唯一的选择。她选择了永远离开,她投进了茫茫大
海。男人没有追回她的爱人,而他们的爱情却因此长留在男人永远的生活里。他们
留住了爱情,并且让它永恒了……这是一个美丽而凄婉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让她
感动了许多年。

    她想她一定要把这个爱情故事告诉他。他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他会永远如此风度,一言不发;她会听见他对着电话筒呼吸;或者他会说,为
什么是这样?

    或者他会不会也像另一个男人一样,对她大吼大叫地说,你到底要什么?

    后来她否定了最后一种可能,他长期培养起来的风度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她想他的反应对于她不再重要,因为任何一种反应都只会有一个结果。而这个
结果是被她死死地捏在手心的。

    真的,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对自己有了质疑,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要什
么了……

    她把自己继续留在了寻找与期待中,留在孤寂与迷茫之中。她要爱情,她仅仅
需要爱情。爱情成为了一种信仰。她想是因为自己太爱爱情了,她想或者自己真正
爱上的只是爱情本身而已。

    雨停了。情人节的花卖完了。情人们散去。天空依然阴郁,乌云密集得像一张
巨大的网。有点像她的那张拨散不开去的脸。


               情漫出租屋

                                黄明荣

    不知别个打工朋友怎么想,孔福老是想着,打工是低人一等,不太光彩的事。
打工的日子越长,越有这种想法。当初来打工,他想只要有个安身之所,一日管三
餐饭,工钱可以忽略不计。

    时过境迁,可见人总爱往好处想。一个年青人,又念了几年书,不太安分守己,
这山望到那山高。朋友笑话他:哪个不往高处想?你能想,别人也能想。人是有八
字命运的,你不信也就这么回事,阎王打发你一包糠,不怕你半夜三更喊天光!

    孔福天生反骨,别人说这样好,他说那样行,难怪大家给他个“叛卵”的外号。
你有本事吗?有本事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有出息。这话不全对,你在老家
能有出息?补充一句:有本事,脑子尖,能吃苦,碰到运气好,定会有出头之日。

    打了两年工,越来越心思放野了。老是跳槽,再怎么好的工作,他都不满意。
老板也有讲良心待他还算不错的,他心里不在乎。老板总是老板,你不干活,白吃
白住,他会对你好?父亲常常说他给地主放牛,地主对他也好。真好吗?地主供他
上学念书吗?地主给他光明前途吗?没有。地主总是地主,不可能给你出头之日。
爷爷奶奶给地主当大半辈子长工,连四个儿子都养不活,父亲才几岁就当放牛娃了。

    到了我这一辈,对前辈要有个交代了,打工的命运应当结束了!自己的文化素
质并不比老板们差,只是自己投胎投错了地方。投错地方是其次,给自己的生身父
母做儿子,才是最大的不幸!当初来广东打工,父母死活不答应。你去广东,不要
种田了?不种田吃什么?把田土阳春做好,吃喝不愁,一家人又团团圆圆多好?吃
了桃子吃杨梅,吃了枣子吃柑桔,比起生产队上不知幸福多少倍。你东想西想,高
脚了(27岁以上没结婚成家。俗称),讨不到阿娘(老婆),老了你靠哪个?

    孔福不是好骑的马,想来广东,腿长在自家身上,你如之奈何?到了广东,见
到了大世面,人家广佬什么日子,你们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冥冥中,他想,他将来总有那么一天,要发财,要发大财。他要当自己的老板,
做自己命运的主宰者!祖祖辈辈当长工的命运,到我手上要断裂,一去不复返了!
近段日子,他心情很好,无缘无故地好,可能要时来运转了吧。

    果不其然,他碰到好运了。

    这一天,他去番山宾馆送花,餐厅部王经理说:“小孔,你回去告诉你老板,
番山迎宾馆也要送花。”孔福眼珠子风车叶子似地飞速转了几圈,连忙询问:“王
经理,一共有多少瓶花要插?肯出多少钱一瓶?”王经理说:“好像六七十瓶吧,
也是2 元一瓶,叫你老板去谈价就是了。”孔福说:“好好好。”

    孔福想,六七十瓶,2 元一瓶,一个月送10次,1400元,除去房租、生活、成
本,落一半也有700。有20天玩,这么好的事,我叫老板去谈?蠢卵都不会干的事!
插好番山宾馆的花,立马去番山迎宾馆。找到餐厅部齐经理,齐经理说:“一共70
瓶,2 元一瓶,10天换一次。”孔福说:“花瓶呢?”齐经理说:“花瓶不用你管,
有现成的。打烂一个,你得补一个。”孔福说:“那是那是。”“后天就送花来。”
齐经理说。“行。”孔福没想到这么顺利。南方人做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同齐经理谈妥。马不停蹄赶回番山宾馆,给王经理300 元信息费。请求王经理
千万不要把这事再让花店老板阿强知道。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记在心上的。王经
理说:“不会的,放心吧,你这个捞仔有出息。”

    王经理夸奖他有出息,他激动不已。心里钦佩王经理有眼力。我没有出息谁有
出息?好运不期而至,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发财,就会摆脱打工的命运,自家当
老板。发财了,到广州买房子,买小车;然后选个美丽贤慧的姑娘做老婆,然后把
爹娘接过来,让他们享享福,看看他儿子在南方多么有出息!

    今天他心情特别好。把单车骑得飞快。耳边风呼呼地叫,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
方做什么事。脑子里尽是一幅幅壮美的图画。到了花店门口,走过了都不知道。见
到熟人抢先打招呼。不像先前,别人不先给他点头打招呼,他就金口不开。人不求
人一般高,我为什么要对你热情,先对你打招呼?他的自尊心很强。

    他内心有喊叫的冲动,幸福得不能自已。但他没有喊叫,上天早就应当让自己
有好运了。对姗姗来迟的好运,有点抱怨了。他心说:老孔,沉住气,别激动。你
将来是要做大事情的人,这点小事值得么?能出息到哪里去?

    回到花店,他脸色沉郁,恢复原先状态,不能让阿强(花店老板)看出破绽。
明天要去番山迎宾馆送花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和二弟见面。目前,自己不能离开花
店,还有好些关于插花的事没做好。尤其想开花店,事情更多,比如花店开业要多
少资金?有些材料哪儿进货?进货是多少?出售价是多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
很当紧,一定要知道。所以,自己暂时务必留在花店。在花店又有工资,可以做成
本,不然让孔贵(二弟)插花,哪里弄钱做成本?明天一早带他去插花,教几次就
可以了。一个月有20天空闲,在空闲日子,叫他去主动打听宾馆酒楼是否要送花。
自己也暗地里联系,能够再联系几家,自己才离开花店。兄弟俩好好干,到了那时
候,水到渠成,就开花店,有了花店,现在的梦想就会变成现实!

    “老板,我晚上去芳村。我老弟生病了,我去看看好吗?”孔福低声下气地请
求。他内心讨厌老板这个词,面对老板,他不敢直呼其名,把老板二字喊得很顺口。
今天我喊别人,将来别人喊我。他想。

    “去吧。”老板不耐烦地说。

    他骑着老板特意给他买的自行车,飞快地消失在商业街头。

    二弟在芳村郊区给花场老板养花。吃住在潮湿简陋的花棚里。孔福走进花棚时,
孔贵蹲在几块砖头垒成的小灶前,嘴巴窝成喇叭,吹着不肯燃只是冒烟的湿柴。

    先前来花棚,他觉得二弟养花的工作不错。不和老板吃住一屋,有间小屋住。
又在芳香四溢的花地,周围无人无房,自由自在。此时此刻,想到二弟在这么荒凉
的野地里,住在漏雨的小花棚。白天在花地,受老板监视,偷懒不得,晚上没别的
去处,多么孤单。生病了谁知道?谁看他?心里一阵难过。好了,以后就好了。给
自己去送花,另外到街上租房子。除了去送花,就可以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
以打电话给我,一起划算一些事儿。自己觉得这才像个哥哥。

    二弟对他言听计从。从不反对哥哥的话。知道自己(指孔贵)没有文化,脑子
不像哥哥活。哥哥在花店,自己在花场,凭这一点,不得不服。哥哥对自己很好,
买衣服给自己,又给零花钱。有空带自己去排档吃顿好的。初来广东投靠他,哥哥
细心周到地安排吃住;帮忙找工作。现在帮哥哥插花,真是天大的好事。哥哥常说,
打工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能做谋生手段,最大的目的,是为了不打工,当老板。祖
祖辈辈给人做牛做马,到了我们兄弟手上,要摆脱被人宰割的命运。不要靠别人,
要靠自己的头脑和双手。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在世上要活得人模人样!

    听了哥哥的话,孔贵总是热血沸腾。哥哥今天带来了这么大的喜事,他连饭都
吃不下,当晚去花场老板家请假。不是请假,是炒老板的鱿鱼!

    次日一早,兄弟俩骑单车去广番路口的花市。时候不早了。三轮车、四轮车、
摩托、单车等,满载着五彩缤纷的鲜花,陆陆续续离开花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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