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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死魂灵 [俄] 果戈理-第44部分

小说: 死魂灵 [俄] 果戈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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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岁啦,大人。可是此事是不能传出去的,我希望……
  以便……“奇奇科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将军的脸,又看了侍仆一眼。”你先出去一下。过一会儿再来,“将军对侍仆说。大胡子仆人出去了。”大人……这种事情……大人,我想保密……““你不必多说,我很理解。这个老家伙!
  八十岁还会有这
  种糊涂想法!他外表怎样?精力旺盛吗?还可以走动吗?““可以走动,但很费力。”
  “真是糊涂!有没有牙呢?”
  “总共还有两个,大人。”
  “真是蠢驴!老弟,你别生气……他真是头蠢驴呀!”
  “是一头蠢驴,大人。尽管是我的亲人,并且意识到这一点很难受,可是真是一头蠢驴。”
  不过读者自己也能明白,奇奇科夫意识到这一点并不难受,何况他生来也没有过什么伯父。“那么,大人,如果您真的肯那么仁慈”
  “给你死农奴吗?
  为了你想出来的这个主意,我把他们连同他们住的地方都给你!
  把全部墓地也都拿去好了!
  哈,哈,哈,哈!老头子啊老头子!哈,哈,哈!要受到什么样的捉弄啊!哈,哈,哈,哈!“将军的笑声又在他家的各个房间里响了起来。
  章
  “不,我决不会这样安排自己的生活,”奇奇科夫又乘车来到野外,自言自语地说,“不,决不这样安排生活。只要上帝保佑使我成功,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阔绰的富翁,我一定马上采取绝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厨师、公馆,应有尽有,而且经营管理也将井井有条。不仅仅会维持一家人的温饱,而且每年要稍稍存下一笔钱留给子孙后代,如果上帝保佑让我妻子生育的话”他突然大声叫道:“嘿,你这王八蛋!”
  谢利凡和彼得鲁什卡从车夫座上回头望了一下。“你想往哪儿去?”
  “根据您的命令去科什卡列夫上校的家呀,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谢利凡答道。“你知道路吗?”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您看到过我一直在马车旁边忙来忙去,所以……我只看到过将军的马夫……彼得鲁什卡问了车夫。”
  “混蛋!
  我告诉过你,不要靠彼得鲁什卡呀;彼得鲁什卡是个木头疙瘩。““这没有什么问题嘛!”彼得鲁什卡用眼看着主人说。“除了下山照直走,也没有别的路啊。”
  “除了烧酒,我没有往嘴里放别的吧?
  大概目前还没有醒过来吧?“
  彼得鲁什卡看清话题要向哪个方向发展以后,只是拧了拧鼻子。他本想说滴酒未喝,可是自己不知为什么也感到不好意思。“坐这辆马车赶路很是舒服,”谢利凡转过头来说。“什么?”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我是说您坐这辆四轮弹簧马车赶路舒服,比起我们那辆轻便马车好——不颠的慌。”
  “快赶车走吧!没有人会问你这个。”
  谢利凡用鞭子轻轻抽了马的圆圆的肚皮几下,便对彼得鲁什卡说:“喂,听说科什卡列夫老爷把农夫们打扮得跟德国人一样;从远处简直分不清,——走路也象仙鹤,跟德国人一样。婆娘们也不象通常那样用头巾包头,也不是北方妇女戴的那种盾形帽子,她们戴德国女人戴的那种风帽,晓得吗,戴风帽,那种帽子叫风帽。德国风帽。”
  “你也来一身德国打扮儿再戴上风帽多好!”彼得鲁什卡挖苦谢利凡说,说完笑了笑。可是笑的模样多难看哪!丝毫也不象笑,倒象一个患伤风的人想打喷嚏打不出来但又准备要打的模样。奇奇科夫想把他脸上的表情看清,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自言自语地说:“好看极啦!还以为自己是美男子呢!”必须说明一句:奇奇科夫十分相信彼得鲁什卡欣赏自己的美貌,而彼得鲁什卡呢,却对于自己是否有一张脸甚至也经常忘到脑后去。“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要是想到请安德烈。伊万诺维奇给一匹马来把花斑马换掉就行了,”
  谢利凡从车夫座上转过身来说。“他跟您有交情,是不会拒绝您的。花斑马实在不行,真碍事。”
  “赶路吧,别多嘴!”奇奇科夫说罢,心想:“真的,我从没想到这件事。”
  这时,轻快的马车轻松地飞奔着。它一会轻松地爬高,虽然有时道路是坎坷的;它一会轻松地下坡,虽然乡间土路下坡是不稳的。他们主仆三人乘车下了山,沿着牧场穿过河曲,又走过磨坊。远处出现了沙滩。如画般美丽的山杨林一片片地迎面而来。柳条丛、细赤杨和银白杨迅速地飞过他们身边,用树枝抽打着坐在车夫座上的谢利凡和彼得鲁什卡。彼得鲁什卡的帽子不断被枝条打掉。威严的亲随常从车夫座上跳下来,破口大骂蠢树和那栽树的人,但却不肯把帽带系上或者用手把帽子拽住,总以为大概再也不会被打掉了。树木越来越密:山杨和赤杨中间开始出现白桦,不久四周就变成了一片密林。阳光突然消失了。松树和云杉遮天蔽日。毫无边际的树林中一片昏暗,越来越暗,看来颇有要变成黑夜之势。可是突然树木后边露出了亮光,枝叶和树墩后边闪闪发亮,宛如一块块闪动的银子或镜片。树林里开始慢慢亮起来,树木越来越稀,传来了喊声,在他们面前猛然出现了一个湖——直径四俄里左右的一片浩淼烟波。湖四周是树木,树木后边是农舍。水里有二十多个人,有的没到腰,有的没到肩膀,有的没到脖子,在向对岸拉鱼网。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利索地游动着,喊着,指挥着所有的人,那人高粗相等,身材滚圆,活象一个西瓜。因为胖的原因,他是不会沉底的,即便他想扎个猛子,不管他怎么往下扎,也会被水托起来;即使他的后背坐上两人,他也会象不沉的气袋一样驮着他们飘在水上,他最多会在下边轻轻呼哧两声,用鼻子和嘴呼出几个气泡。“帕维尔。伊万诺维奇,那肯定是科什卡列夫上校老爷啦,”谢利凡从车夫座上转头说。“为什么呢?”
  “因为,您瞧,他的身子比他人都白,长得也富态,象个老爷。”
  这时喊声更大了。西瓜老爷连珠似地响亮地喊着:“丹尼斯,交给科济马,快点!
  科济马快接住丹尼斯给的绳头!
  大福马往小福马那边用劲!
  从右边过去,从右边过去!
  站住,站住,你们这两个笨猪!把我裹到网里啦!挂住肚脐啦,可恶的玩意,听着,挂住肚脐啦!“在右边拽网的人看到果然发生了意外,老爷被裹进网里去了,就停下了。“你看,”谢利凡对彼得鲁什卡说,“把老爷当鱼捞起来啦。”
  老爷挣扎着,想挣脱出来,翻过身来,仰面朝天,依然裹在网里。为了怕把网拽破了,他跟着被捕的鱼一起游动着,吩咐只用一根绳子横着拉他。用绳把他系住以后,绳头就扔到了岸上,等在岸上的二十来个人就拣起绳头小心谨慎地拽他。到了浅地方,他就在水中站了起来。他罩在鱼网里,看上去就象夏天太太们戴着网状手套的纤手一样。他向岸上一看,看到一位客人坐着马车直奔大坝而来。一看到客人,他便点了一下头。奇奇科夫摘下帽子,在车上有礼貌地鞠了一躬。“吃午饭了吗?”那位老爷一边问着,一边同网里的鱼一起往岸边走着,一手变成凉篷遮在眼上挡着阳光,一手护着下身,那姿势特象美第奇收藏的浴罢出水的维纳斯雕像。“还没呢,”奇奇科夫道。“那就感激上帝吧!”
  “为什么呢?”
  奇奇科夫把帽子举在脑袋上方惊奇地问道。“为这个!”老爷说。老爷跟鲤鱼和鲫鱼一起来到岸上,那些鲤鱼和鲫鱼在他脚旁边跳着,蹦起一俄尺多高。“这不算什么,不要看这些,瞧,大家伙在哪儿!大福马,拿来鲟鱼瞧瞧,”两个健壮的农夫从小木桶里提出了一个大怪物。“这位公爵怎样?从河里来的!”
  “这的确是一位个头十足的公爵!”奇奇科夫道。“说的不错。现在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车夫,老弟,你赶车从下边走,从菜园子穿过去。傻子小福马,快跑去把栏杆挪开!我随后就来,不等你们眨眼就到。”
  “上校有些古怪,”奇奇科夫心想。马车终于走完了没有尽头的河坝,走到了农舍附近。部分农舍分散在斜坡上好象一群鸭子,另外有一些农舍座落在山坡下面的木桩上,好象一群鹭鸶。到处挂着鱼网和鱼签。小福马拿掉了栏杆,马车穿过菜园子来到了古老的木造教堂附近的广场。教堂后边的远些地方可以瞧到主人家的房盖。“瞧,我来啦!”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奇奇科夫回头瞧了一下。那位老爷已穿上衣裳坐着轻便马车走在他旁边。他身穿一件草绿色粗布常礼服上衣,黄裤子,脖子上没戴领带,颇象罗马神话中的小爱神丘比特!他侧身坐在车上,把车座塞得满满的。奇奇科夫刚想同他谈些什么,可是这个胖子已经无影无踪了。轻便马车又出现在另一边,只听他叫道:“把那条狗鱼和七条鲫鱼给傻厨子送去,那条鲟鱼拿到这儿来,我要把它放到车上亲自带走。”又传来了他的叫声:“大福马和小福马,科济马和丹尼斯!”使奇奇科夫大为惊奇的是,等奇奇科夫车到主人家大门口的时候,胖主人却已在门口等着拥抱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快,不可想象。他们互相拥抱着吻了两次。“我给您带来了大人的问候,”奇奇科夫道。“哪位大人?”
  “您的亲戚亚历山大。德米特里耶维奇将军呀。”
  “亚历山大。德米特里耶维奇是哪位?”
  “别得里谢夫将军,”奇奇科夫有些惊奇地答道。“我不知道。”
  奇奇科夫更加惊奇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希望我这是有幸同科什卡列夫上校谈话吧?““我叫彼得。彼得罗维奇。彼图赫,彼图赫,彼得。彼得罗维奇!”主人接过话头说。
  奇奇科夫呆住了。“糟糕!你们这两个混蛋怎么弄的?”奇奇科夫转身问谢利凡和彼得鲁什卡。他俩也是目瞪口呆,一个坐在车夫座上,一个站在车门旁。“你们这两个混蛋,怎么搞的?
  告诉过你们要去找科什卡列夫上校……可这位却是彼得。彼得罗维奇。彼图赫……““伙计们干得不错嘛!”彼图赫说,“赏你们每人一杯酒,再加一个大烤饼。把马卸了就回下房去吧!”
  “真惭愧,”奇奇科夫鞠着躬说,“竟犯了这样一个意外的失误”
  “不是错误,”彼图赫活泼地说。“不是错误,您先尝尝午饭滋味,然后再评价是不是错误吧。请吧,”他拉着奇奇科夫的手,带他进屋。奇奇科夫谦让着,进门时偏着身子,为的是使主人能跟他一起进去;这真是多此一举:主人想进也进不去,而且主人也不在了。只听他在院子里叫道:“大福马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到现在仍没来?
  迷糊叶梅利扬,往傻厨子那儿跑一趟,告诉他快点把鲟鱼收拾出来。鱼的精液、鱼子、内脏和鳊鱼做汤,鲫鱼要带汁。啊,虾、虾!呆子小福马,虾放在哪呢?
  我问你,虾,虾呢?!“院里久久地响着”虾,虾“的叫声。”哎,主人忙乎得不可开交,“奇奇科夫坐到圈椅上打量着墙角儿和墙壁说。”瞧,我来啦,“主人说罢,进了屋,带来了两个穿着夏季常礼服的少年。这两个少年长得跟柳条一般细挑,比他们的父亲高出足足有一俄尺。
  “这是我的两个儿子,正在市里念中学,回来过节……尼古拉沙,你陪客人。亚历萨沙,你和我来。”说罢,主人就又不见了。奇奇科夫跟尼古拉沙谈起来。尼古拉沙很善谈。他告诉奇奇科夫,说他们学校老师教得不很好,谁的妈妈寄来的礼物多,谁就受到偏爱;说有个因格曼兰骠骑兵团驻扎在市区;说骑兵大尉韦特维茨基的马比团长的马还好,虽然少尉弗兹叶姆采夫的马术比他好得多。“令尊的庄园情况怎样?”
  “押出去了,”爸爸自己说道,这时他又回到客厅里。“押出去了。”
  奇奇科夫只象人们看到事情成功没有希望,即将毫无所获时那样动了一下嘴唇。“为什么要押出去呢?”他继续问道。“是这么回事。大家都去抵押,我怎能落在别人后边呢?
  都说合算嘛。并且我一直住在这里,这次让我到莫斯科去住住看。““混蛋,混蛋!”奇奇科夫心中暗自想道:“自己败了家,把孩子也培养成败家子。土包子,在乡下住着多好。”
  “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呢。”彼图赫说。“想什么呢?”奇奇科夫不好意思地说道。“您在想:‘这个彼图赫真混,叫人来吃午饭,可午饭到现在看不见影儿。’马上就好,我最尊敬的客人。就象俗话说的,不等剪短头发的丫头梳上辫儿就会好。”
  “爸爸,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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