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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鼓掌绝尘-第37部分

小说: 鼓掌绝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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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体面,我叔叔专在人头上说大话的,况且前日一个使婢做了一场话靶,今日又是一个嫡亲女侄,越教我做人不成了。”那文荆卿心中自揣有亏,只是低头含愧,再不敢辩一句儿。李岳把他扭住,一齐来到府前。
  真个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那些街坊上人,听得李二相公捉奸,掩得哪个的耳目,霎时间一人传百,百人传千,城里城外,纷纷簇拥来看。原来那店主也知道了风声,欲要到李府去看望,又思想得起前日原是他家指引去的,若沾染到身上来,便洗不干净。连忙打发安童,急奔到府前,看他主人分晓。
  恰好此时太尊正坐晚堂,李岳就在府前写了一张告状,把他扭到府门外,叫屈连声。太守着人叫进,便问道:“为甚么事的?”李岳道:“爷爷,首强奸室女的。”就把状词呈上。太守展开一看,状上写着:
  告状人李岳,告为强奸室女事。女侄李若兰,宦室名姝;赤棍文荆卿,色中饿鬼。东家墙搂其处子,不思有耳隔墙;章台柳已折他人,谩道无心插柳。丽春楼上,强效鸾皇;孽镜台前,叩除枭獍。上告。
  太守高谷,原是赐进士出身,大有才干,决断如流,况且清正慈祥,宽弘仁恕。将状词看了一遍,见是宦家子女,先人体面,心中便有几分宽宥之意。看这文荆卿又不像个下品庸流,便唤文荆卿上来,问道:“看你堂堂仪表,当知理法,何为强奸宦门室女,辱玷宗风,当问死罪矣。”文荆卿哀告道:“老爷,李府花园墙高数仞,不是他侄女开门延纳,小的岂能飞入?奸情不敢隐昧,乃和奸,实非强奸。况小的也是宦门旧裔,可怜两家俱系宦家子女,并未婚娶,今日若打死案下,不如放生。望老爷天恩怜宥。”
  高太守道:“强奸重情,当拘李氏执证,才见分明。”便唤公差标臂,把李小姐立刻拘到案前。高太守问道:“你叔子首你奸情,是真是假?”小姐跪在案前,頳颜无语。太守喝了一声道:“奸事必然有的,但是和奸,实非强奸。”小姐事到其间,却也顾不得出乖露丑,只得带着满面娇羞,低低把当日丽春楼前相见,两下传诗,后又乔作医人探病的缘故,从头至尾控诉一番。
  高太守道:“你两个既都是宦门子女,也该谨持理法。”小姐道:“一时之错不可返,白圭之玷不可磨。望老爷仁慈曲庇,泽及闺帏,虽死不忘恩德。”文荆卿见高太守不甚严究,觉有几分好意,便又叩首道:“老爷,今日若一按法,则为鼠为狗;一原情,则为凤为鸾。望老爷高台明镜,笔下超生。”这李岳跪在丹墀下,见高太守只听他两人口词,一问一答,说得不已,只得吞声,不敢向前争执。
  高太守道:“你两个既能作诗,文荆卿就把这檐前蛛网悬蝶为题,李氏就将这堂上竹帘为题,各人面试一首。”文荆卿遂信口吟云:
  只因赋性太颠狂,游遍花间觅遍香。
  今日误投罗网内,翻身便作探花郎。
  李小姐亦遂吟云:
  绿筠劈破条条节,红线经开眼眼奇。
  只为爱花成片段,致令直节有参差。
  高太守听了,赞叹不已,见其供称俱未议婚,便站起身道:“今日若据律法,通奸者各该杖八十,姑念你二人天生一对,才貌兼全,况又俱是宦门子女。古云:君子乐成人之美。当权正好行方便,吾何惜一屈法,不以成人美乎?就令你二人缔结姻盟,宜室宜家,是亦一大方便也。”遂援笔判云:
  审得文荆卿青衿才子,李若兰红粉娇娃。诗咏楼前,欲赘相思寸念,病挨阃内,谁怜儿女私心。乘母氏之酬愿,遂缔约于园亭;适叔子之归家,得真情于婢口。打散鸳鸯,不过直清理法;配成鸾凤,无非曲就名门。欲开一面真还假,要正三纲和也强。从此两偕姻眷后,不须钻穴与逾墙。
  李岳禀道:“老爷如此龙判,则萧何律法,不亦虚存?但非礼成婚,使后人何以为训?”高太守道:“岂不闻卓茂云:‘律设大法,理顺人情’。况他两个才貌兼全,正是天生一对。就今日团圆之夜,许令归家,遂缔良姻,恰成一场美事。”李岳不敢再执,一齐叩谢出来。
  毕竟他两个回家成亲之后,那李岳与荆卿又有甚说?再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文荆卿夜擒纸魍魉 李若兰滴泪赠骊词
  诗:
  最苦书生未遇时,遭人笼落受人欺。
  脚根纵硬焉能立,志气虽存未出奇。
  仗剑远驰千里道,修词频嘱百年期。
  前程暗处还如漆,泪满胸襟只自知。
  你看这李岳,恰才首奸的时节,何等势头烜赫,如今当官判将出来,只落得满脸羞惭,湘江难洗,那个晓得得弄巧反成拙。那些各处来看的人,见高太守到不问起奸情,反把他二人判为夫妇,个个都说是一桩异事,遂编成一个词儿:
  《鹧鸪天》
  临安太守高方便,首奸不把奸情断。当堂几句撮空诗,对面两人供认案。判为婚,成姻眷,这件奇闻真罕见。悔煞无端二叔公,不做人情反招怨。
  这文荆卿当晚就到李府与小姐成亲。那老夫人把前事想了一想,却也便气得过。
  你道这李岳是个做好汉的人,眼睛鼻孔都会说话,只指望拼着打出门面去,省得外人知道,体面上不好做人,怎知到求荣反辱。思量起来,心下如何忍得这口呕气?对着老夫人道:“嫂嫂,他两个今夜做了夫妻,到也无荣无辱。只是我和你这副嘴脸减了几分颜色。连那门首扁额上 ‘刺史第’三字都辱没了。难道我小叔还好在这临安城中做人摇摆?明早收拾,就到南庄上去,永世也不回来。家中一应人来客往,支持答应,都让与那个光棍的侄儿女婿就是。”老夫人道:“叔叔说那里话。他今日就是明媒正娶的女婿,也任不得我家务事情。”
  李岳道:“嫂嫂所言差矣。既拜你做岳母,就是你的女婿,便有半子之分。明日你身边私蓄的那丢儿,拿将出来,女儿一半,女婿一半。终不然肯分些与我小叔不成?”你看他次早起来,果然便要收拾往南庄去。老夫人留住道:“叔叔,你今日若到了南庄去,莫说是别人,只是那些做工的,也要笑哂。还是在家消停几日,再去不迟。”李岳想了一会,道:“嫂嫂说得有理。我就在家住了一年半载,难道他们撵得我起身?”
  说不了,只见店主婆带着安童,挑子一肩行李,两个同走进来,有诗为证:
  昨是偷香侣,今为坦腹郎。
  行踪从此定,书剑尽收藏。
  安童歇了担,站在阶前。店主婆见了老夫人、李岳,把身子 了几 ,道:“老夫人、二相公,老身特来贺喜。”李岳怒道:“唗,谁要你来贺喜!从今以后,你这老泼贱再走进我家门栏,那两只股拐 ,不要思量囫囵 。”安童见他着恼,好似丈二和尚摸头不着。只道连他骂也有分,颤颤惊惊,把舌头伸了一伸,缩不进去,道:“新亲新眷,怎么就放出这个下马威来?”
  你看这店主婆,见骂了那几句,霎时间把一张老面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横思竖想,又没甚言语抵对,真个就如张飞穿引线,大眼对小眼一般。那李岳的意思,原是怪着店主婆的,只要等他支吾两句,便要挥几掌过来。那店主婆还也识得时务,却没甚说。他只得走出了大门。
  店主婆才敢开口,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竟教老身也没甚回答。就是文相公与小姐,昨日做了那件事,虽是外人知道,见当官一判,那个不说好一对郎才女貌。老夫人,你就是踏破铁鞋,也没处寻这样一个好女婿。怎么二相公到把老身发作起来?”老夫人道:“奶娘,你也怪二相公不得,二相公也怪你不得。只是他两个做差了些儿。”店主婆道:“老夫人,为人要存一点良心。当日小姐染了那场笃病,遍请医人无效,不亏文相公的时节,那小姐的病症,今日还不能够痊愈哩。”
  老夫人道:“奶娘,我也想起这件事,只得把这口气忍在心头。明日只要他两个会得争气,便是万千之幸。不然,那二相公极是会聒絮的,教我这耳朵里也不得清净。”店主婆道:“老夫人,他两个是后生生性,哪里比得我们老人家,还有几分见识。早晚凡百事务中,教道他争些气儿就是。”
  老夫人道:“奶娘,趁二相公不在,你且到他们房里去坐坐。”店主婆道:“老夫人,文相公还有些行李衣囊之类,今就着他随身使唤的安童,一并收拾,担在这里。”老夫人道:“奶娘,唤那小厮担上来我看。”店主婆便唤安重担到堂前歇下。这安童便向老夫人面前殷勤叩首。老夫人站起身,把行李仔细一看,却是:
  几卷残书,一方古砚。锦囊中三尺瑶琴,铜鞘里七星宝剑。一把空壶,尚剩些酒中糟粕;半箱残简,还间些醉后诗章。紫毡包,装几件精致衣裳;红绒毯,裹一床半新铺盖。
  老夫人分付道:“你把这些行李,担到那第三间,原是你官人住的书房里去。”安童领命,便担到那第三间厢房里着落了。店主婆道:“老夫人,这小厮可留他在府中罢。”老夫人摇手道:“奶娘,这还打发他到你店里权住几时,待二相公往南庄去了,才好着他到这里来。”便又唤安童道:“你且就在这房里等候一会,待你官人出来见一见,还回到店中,略迟几日再来。”安童答应一声,便进房中等候。老夫人与店主婆遂走起身,竟走到小姐房里,着文荆卿出来,分付安童回店不题。
  说这李岳,自侄女与文荆卿成亲之后,心中大是不忿。只要思量在家与他寻非生事,那南庄上每隔十多日才去料理一次,其余日子俱在家中住下。那文荆卿却是个聪明人,见他嘴脸不甚好看,只得逆来顺受,分外谦虚,小心恭敬。
  真个是光阴荏苒,他两人从做亲来,又早是半年光景。这李岳包藏祸心,假意和颜悦色,只思量要寻趁他,又没一条线路。一日,南庄上回来,走到大街路上,见一个人家门首,撑起一个小小布篷,挨挨挤挤,拥了百十余人。李岳仔细看时,原来是一个相面先生。只见那粉墙上挂着八个大字道:
  眼分玉石术动公卿。
  那相士口中念着四句道:
  石崇豪富范丹 穷,早发甘罗 晚太公 。
  彭祖 寿高颜命短,六人俱在五行中。
  原来这四句,却是那相命先生开口的拦江网,指望聚拢人来,便好送几张纸帖,思量赚几分道路,糊口的诀窍。这李岳把那相士看了两眼,却是有些认得,只是一时想他姓名不起,就向那人丛里低头想个不了。
  那相士正把纸帖儿逐个分过,看看分到李岳身边,招头一看,却认得是李二相公,便拱手道:“久违了。”李岳便问道:“足下上姓?”相士笑道:“二相公,小子姓贾名秋,绰号是贾斯文,难道不认得小子了?”李岳方才回答道:“恰好是贾先生,得罪,得罪。”
  原来这贾秋向年曾相帮李岳过,只是一件,肚内不谙一书,眼中不识只字,专好在人前通假文,说大话,装成设骗的行头。后来人都晓得了,就取一个混名,叫做贾斯文,便不敬重了。他因此过不得日子,走到江湖上去混了几年,学得些麻衣相法,依旧回到临安府中,赚几文钱儿过活。
  这李岳见他身上褴褛,不似当初打扮,便把他扯到人丛后问道:“贾先生,你怎么就是这般落寞了?”贾秋道:“二相公,你晓得我们做光棍的,全凭一副巧嘴弄舌,骗碗饭吃。而今都被人识破了,一些也行不通。因此,没了生意,靠着这几句麻衣相法,沿街打诨,糊口度日。”李岳道:“你把门面招牌收拾了,且随我到酒楼上去,有一件事与你商量。若做得来,就扶持你做些生意。”贾秋欢喜,笑道:“二相公若肯抬举小子,就是生人胆,活人头,也去取了来。有甚做不得的事?”便把布蓬收了,欣然就走。
  麻衣相法真玄妙,理不精通术不神。
  道吉言凶无应验,论贫定富有谁真。
  凭将设骗为生计,只藉花言惑世人。
  自恃柳庄今再世,谁知彻骨一身贫。
  那些众人哄然走散。两人走到酒楼上,李岳便去拣了一个幽雅座儿坐下。那店主人见是李二相公,甚是小心奉承,分付店小二,只拣新鲜肴馔,上品好酒,搬将上去。
  那贾秋一头饮酒,一头问道:“小子向闻得二相公去年八月间招了一位侄婿,还未恭贺。”李岳道:“你怎么知道?”贾秋道:“这是小子耳闻的说话,又道是二相公送奸,高太守官判为婚的,不知是真是假?”李岳适才正要与他商量这件事,恰好他先问起,只得就把捉奸官判的前后情由,尽说了一遍。
  贾秋道:“二相公日常这等威风,这回把你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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