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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平山梦明]+他人事-第13部分

小说: [平山梦明]+他人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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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她边大叫边贴着门,抓住门把不让门被打开。拚死的阻止终究无用,门把离开了她的手,门被用力打开,千纱因为拉力过大,顺势摔出房门外头。
那儿有好几只男人穿着皮鞋的脚。
千纱扑上最靠近自己的男人,在对方戴着眼镜的脸上狠狠一抓。
白衣男子突然在千纱的手臂打上一针。
「你做什么!」手臂被用力扭住,她无法抵抗。
扭住手臂的人是警官。
「啊啊,果然不出所料。」
走进房间的白农男子看看酱油皿里的东西后,无奈的说。
「千纱,你为什么要从医院跑掉?」表情悲伤的老人苦涩开口。「幸好你有打电话来。」
老人说到这里便沉默了。
男子带着千纱回到房内。
「这是?」白衣男子开口问酱油皿里的小拇指。
「纱千……我家猫咪叼回来的。我不清楚。」
「猫?猫在哪儿?」
「在那个笼子里。」
她还没说完,白衣男子已经打开笼子门。从里头滚出一个猫布偶,孤零零掉落在榻榻米上,肚子上还用麦克笔写了「千纱」。
刚刚打的针开始作用了吧,千纱突然感觉脑子里的雾散了。她看见眼前一位白发老太婆缓缓举起左手,凝视着自己失去的小拇指。
在她面前的是一面豪华的全身镜。

伤脑筋的烤肉


从老板到前辈,阿彻全都低头拜托,请大家代理工作,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协助下,总算取得假期。阿彻刚满二十四岁,胆小、瘦弱,老是一副疲惫的模样;老婆楚楚美四十六岁,比他大了快两轮。雨人的孩子泰造即将满四岁。
「是男人当然要去烤肉啊!」
在工厂里制作锅子的压模时,义男这样告诉阿彻;那是一个月前,也就是义男的袖子被卷入压模机、手指被锯齿切掉前。
「烤肉?」
「是啊,去河边生火,然后把肉放上去。」
「要放肉啊?」
「没错。改天我再教你怎么『点燃木头』吧。」
结果义男切断了手指,没能教阿彻怎么「点燃木头」。不过去他公寓探望时,义男躺在铺了几百年没收的睡铺上,画了张地图给阿彻。
「去这边。很棒哦。河流也很棒。可以钓鱼,也适合烤肉。」
纸上画的是前往丹泽河边的路线。伤脑筋的是,他画在粉红沙龙(注19)广告传单背面,正面写着:「有酸溜溜的花办味!」
现在是初夏,天气不错。阿彻喜欢待在公寓数榻榻米的线条,或者把手伸进储米箱里(这是阿彻的坏习惯)享受冰凉触感。可是泰造比去年更吵闹,而楚楚美则苦恼于打工处的老板对她耳朵吹气,还有路人擦肩而过时磨赠她的身体。于是阿彻请了久违的假,说:「我们去烤肉吧!」
义男画的地图理所当然地粗略。配合手边的道路地图集来看,沿着河岸走,仍旧找不到林间小路的入口。为了节省高速公路过路费,阿彻选择走一般道路,还没到达目的地,欣赏山峦的楚楚美和泰造已经累到张着嘴睡着了。林间小路比想象中狭窄;右侧是茂密的杂树林,左边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侧的丛林间偶尔能够窥见白色的河畔。方向盘如果没打好、逆转的话,车子会直接掉下悬崖去。阿彻紧张的夹紧臀部。
「老公,安亲班又涨价了。」
原以为已经睡着的楚楚美突然出声。
「为什么?去年不是才涨过?」
「不晓得……只说要涨。而且我们已经没钱了。」
「现在才月中耶?」
「恩,可是真的没钱了。」
「还剩多少?」
「三万左右,可能还不到三万,大概两万多。」

注19:粉红沙龙(Pink Salon),日本特有的风俗业种之一,店内小姐为客人提供口交、乎淫甚至性交等性服务的地方。花办是暗指女人性器官。

「房租已经缴了吧?」
「房租缴了,可是安亲班学费和看牙齿的钱还没付。」
「钱还没还给牙医吗?」
「因为要买这次烤肉用的烤肉炉,还有椅子、帐篷、野餐桌、木炭……小热狗……点火枪和工作手套……工作手套还是白色的好,十组才五百元。你说要买有橡皮颗粒的手套时,我还在想:「啊,如果有白色的就好了。」
「恩,不过有止滑颗粒,拿镰刀时比较安全,我才会叫你买有橡皮颗粒的手套。」
「徒手就行了呀,人类天生徒手拿武器。」
「没办法,反正你已经买了。」
「我没有浪费钱喔。」
「我没说你浪费钱。」
——又预支薪水了。
阿彻想起老板死人般的眼睛。指派领不到钱的加班工作时,老板总是笑嘻嘻、很好说话,可是只要提到机器太旧很危险、要换新,或是累积的铁粉刺激眼鼻,要他请业者来清扫,他的眼睛就会突然变成死人样,动也不动。不动的不只是眼睛,表情也是,害阿彻很担心,不晓得自己说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面对老板极度沉默的死人眼时,阿彻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结果好几次都没把话说完。
唯独这次预支薪水,他硬是忍下来,求了好几次,无视老板彷佛没了呼吸的表情;阿彻迳自直盯自己沾染机油的手与全黑的指甲,不断鞠躬请求,好不容易才预支了三万元。
看来只有让自己受伤了……阿彻突然有这个想法。割腕或压断手指,再告诉老板需要医药费,这样子老板应该能够体谅。当然不能真的受重伤,以免花太多医药费,只要稍微用手肘或中指去碰研磨机或油压机,让指甲整个剥落或隐约露出骨头即可,然后面带伤脑筋的表情跟老板说要付医生钱,这样不就搞定了?工作上出意外会让人有不良印象,所以要算好时机,在工厂加班结束时制造受伤,然后回家路上顺便去看医生,借口说是遭到喝醉酒的家伙纠缠,自己什么也没做却遭痛殴——应该会很顺利,搞不好老板还会给我慰问金呢!阿彻想到慰问金,不禁忘我。
「老公,人家对烤肉一无所知哟。」楚楚美抱起开始撒娇的泰造,担心的说。「人家不曾烤过肉。」
「放心,交给我。」阿彻自信满满地回答。事实上他也一无所知,却想装懂,希望楚楚美认为他是个什么都懂、有深度的人。
「我很期待呢……」
听到高中时期拿掉父亲小孩的楚楚美这么说,阿彻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他们开着小车子走过林间小路,耗时不到一个小时后,在稍宽的路旁停车,估计方向,往下方走约十公尺左右,来到空无一人的河岸边。河川缓缓婉蜒,转弯处的河岸前方正好是充满茂密森林的群山,靠近他们这边则是荒凉的林间小路,正好适合阿彻这类在意他人目光、别人一看就会扭捏、什么也做不好的初学者挑战烤肉。由主流溢出的支流在河岸边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潭。
楚楚美带着泰造把手浸到河水里;他们早已换好泳装;楚楚美包裹在黑色泳装底下的肥厚浑圆身体,在搭帐篷的阿彻看来,好像一颗大煤炭球。
阿彻花了三十多分钟架妤简易自组式帐篷后,拿出烤肉炉,把可拆式炉脚装上。
听到小猴子叫唤般的声音,他猛然抬起头,看到泰造被河水淹没到膝盖处,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煤炭球楚楚美则像个灯笼一样仰躺漂浮在河面上。瘦巴巴的泰造攀上母亲。阳光温暖照射在他身上;安稳的风吹过河岸,耳里听见电视上才能听到的鸟鸣声。太阳已经越过头顶了。阿彻连忙看看手表,时间已过下午两点。他打开携带型保冷箱,确认里头的面、高丽菜、猪肉片、淡烧酌(注20),急着开始生火。
阿彻在书店找到野外休闲书,偷偷用手机相机拍下「人人都办得到!简单生火法,一那一页。他现在正一面看着照片,一面把报纸铺在烤肉炉底下,上头摆上木片,涂上助燃剂,堆上碎木炭,用点火枪点火。火势超乎想象的大,他拿着圆扇开始拚命扬风。手机收不到信号,干脆关机。楚楚美注意到烤肉炉升起白烟,带着泰造回来。烟雾正好熏到和烤肉炉差不多高的泰造。泰造被烟呛到而惨叫。
「啊啊!有火了!好厉害呢!老公好厉害!」
「还下行,火必须烧到木炭才算成功。」
「老公懂好多喔,连这个都知道!」
阿彻满足地点点头,拿着火钳慢慢加入粗木炭,同时忙着掮扇子。搧风的角度让木炭轰然一声散出火星。阿彻的背后与额头全部汗涔涔。
「你流好多汗。」楚楚美用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擦擦阿彻的脸。
经过三十分钟左右,火正式烧到木炭上。阿彻把铁板架在烤肉炉上。楚楚美让泰造躺进帐篷里后,拿菜刀在保冷箱盖子上开始切起高丽菜和肉片。
「我去小便。别让泰造接近烤肉炉啊。」
正在喝冰啤酒的阿彻突然感到一阵尿意而走开。
他注意着脚下,来到小水潭边,拉下五分裤的拉链,开始小便。回想起来,从离开家后他就一直忍到现在。小便的时间长得吓人。小水潭的水与河水不同,看来淤滞混浊,似乎有股腐败味道。树叶与树枝聚集在崩落的悬崖边,成了类似河川底泥般莫名其妙的堆积漂流物。水潭上还漂浮着两根较粗的木头。
阿彻放了两次屁,就像校长先生清喉咙的咳嗽声。这时候,他注意到某个奇怪的物体;那东西就位在伸展到小水潭上方的树荫下。原先还以为只是剥去树皮的粗树枝,仔细一看,那是只又白又长的人手。会误以为是树枝,是因为手腕以下被聚集在水潭的落叶成堆包覆,看不清楚。阿彻感觉胃附近一阵冷。他有点不太相信,拿起脚边的石头连续丢了两三颗。其中一颗打中手臂正中央,让那物体整个动起来,手臂、趴伏的头部从石头阴影处出现,像个皮筏般缓缓朝阿彻漂过来。长长的头发间可以窥见雪白的皮肤,上头还有一条犹如西瓜剖开的大裂痕。原本停在头发上的白色蝴蝶翩翩飞舞,擦过阿彻的鼻尖。

注20:淡烧酌,烧酌加果汁等冲淡的罐装酒饮。

「那是什么……」
阿彻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转过头,看到楚楚美正蹙着眉。
「尸体,小孩子的尸体,有小孩子死掉了……」
楚楚美说完,静静盯着阿彻看。
「不是我干的。」
「废话。你继续在这里游荡的话,火会熄掉。」
楚楚美拉着阿彻的手臂,往升着白烟的烤肉炉方向前进。与阴暗的小水潭不同,白色的河岸处新买的帐篷闪闪发光。泰造的蓝色拖鞋随意滚落在入口处。
「炒面!高丽菜快萎缩了!」
楚楚美的眼睛像发炎般火热。
阿彻应了声,脚步僵硬的跟上楚楚美,离开小水潭。
烤肉炉上的铁板已经滚烫,倒上色拉油,立刻滋地瞬间化为白烟。阿彻放上高丽菜,拿炒菜铲拌炒。楚楚美去帐篷看看泰造。阿彻看着宽广的河岸与对面的群山,拌炒着炒面材料,模样看来好像正在发呆。他一边用水松开炒面,偶尔无心地看向小水潭。铁板发出的嘈杂声消散在空气中,可是——如果突然有什么湿淋淋的东西站在背后,我该怎么办?——这想法却消散不去。
「喂!」听到尖锐的声音,阿彻才注意到楚楚美正抱着泰造从帐篷入口处瞪着他。「我说你啊,陌生人和家人谁重要?」
「什么意思?」
「我说,现在在你眼前的家人,和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到底哪边重要?」
「这不是废话吗?」
「那就开心点!为我们开心点!如果你那么在意那具尸体,我们就此结束、回家去吧!我很清楚你介意那具尸体。我们特地花了钱、花了时间,也让火烧得这么旺,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就结束!不管是今天也好、明天也罢,或者后天。我知道你想去报警。报警的话,警察会不断地纠缠你,因为他们很闲。可是我们的烤肉却要因此结束,全都是因为你介意的关系。」
「好啦。」阿彻无力点点头,也对自己说:「我知道了啦。」
「和警察牵扯上,会很烦喔!真的会很烦!绝对比你想象中麻烦上千倍万倍!」
「我知道了啦!」阿彻手上的炒菜铲用力撞击铁板。「反正我不去报警,也会有其它人发现,毕竟那具尸体都已经从树荫下漂出来了。」
楚楚美的脸上绽开笑容。「没错!老公!你真棒!看来不只是会生火。说得好!对极了!那女孩子的亲人一定会发现尸体,这样那孩子也会比较高兴。这决定好!这样做最好!」
楚楚美起身冷不防亲了阿彻一下。有湿抹布的味道。
之后阿彻专心炒面。过了三点,三人一起坐在河畔吃炒面。
「搞不好我会喜欢上烤肉。」楚楚美微微一笑,油亮的嘴唇上沾着青海苔。「搞不好我会喜欢上烤肉,对吧?」
「喜欢好啊,很好……」阿彻望着橙色的太阳说。可是他没有笑:笑的话,未免太不把小水潭那边的尸体当一回事了。
阿彻为了避免自己的心思被发现,眼睛看着河流。突然有个东西碰上自己的手臂,一看,泰造正天真无邪地要爬上阿彻的大腿。阿彻拉起他,继续看着河流。泰造柔软的头发飘来肥皂和温柔肌肤的香味。阿彻把鼻子贴近他的脑袋嗅个不停。他最喜欢小孩子头部的味道。这举动能够让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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