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之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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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刚才还谦虚呢，这不是都记起来了？”
老人得意地笑了。
钱局说道：“那个人就叫齐勇刚。”
“哦。”
“他在当年12月被枪毙，尸体应该就在你们这里火化的。”
“全市就这一家火葬场，不到这里还能到哪儿啊？”老人有点得意地说道。
“不知道当初火化他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这事我记得清楚，我在，就是我跟另外一个同事搬的，当初我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呢。”
“他马上被火化了吗？”
“没有，要等他家人来，火化费还得有人付啊。可是等了几天也没动静，就把他往焚烧炉里一丢……”
“他当时就放在停尸间？”
“是啊，要不然一天就臭了。”
钱局盘算着，也许就是在这几天出了问题，可是会出什么问题呢？他问道：“齐勇刚的尸体第一天运来的时候，你看到过没有？”
“看了啊，胸口一个窟窿，落了几个苍蝇。”
“你确定他是死了吗？”
“废话，不死往这里送干嘛？”
“那火化那天，你确信那就是齐勇刚？”
“诶？你问的问题越来越怪了？不是他会是谁？我们从来没有搞错过。”
“那几天，有没有接触过齐勇刚的尸体？”
“有。”
钱局马上警觉起来：“谁？”
“我。”
钱局有点懊恼地看着老人家。
“这尸体放在冷柜里，也得去看看啊，万一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有人偷尸体？”
“现在没有了，往年有的，那时候有些老人不想火葬，可是子女出了车祸，尸体肯定直接搬到这里来了，老人就想方设法地把儿子或者闺女的尸体偷出去，然后悄悄地埋了。”
钱局的精神马上高度集中起来：“你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没有，这些都是听老一辈说的。”
“那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接近过齐勇刚的尸体？”
“那时候，我岁数最小，看尸体的活全让我一个人干，还有谁会去啊？”
钱局再次陷入迷局之中，有人偷尸体，那就存在齐勇刚还活着的可能，或者老人没有看到尸体已经被掉包了？可是齐勇刚即便当时没死，放在冷柜里，也该冻死了啊。
“大爷，您还能记起别的一些事情吗？”
“没有了，就这么多了。”
钱局变得心灰意冷，看来从火葬场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转头对小高说：“咱们走吧。”
老人将二人送出大门，钱局再次道歉：“大爷，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
“什么吓着我了？”
“就是我们私自闯入停尸间的时候啊。”
“哦，看我这记性，真的不行了。”
“大爷，我们走了，再见。”
“好，再见。”
钱局和小高钻进车厢，打开车灯，准备发动汽车，可是突然发现老人在灯光里发呆，他将车慢慢开到老人身边，说道：“大爷，快回去吧，别着凉！”
“我想起来了，”老人突然说道，眼神里有种茫然。
钱局好奇心大起，赶紧下车，问道：“大爷，您想起什么了？”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风就是这么吹的，你看你看，就是这么吹的，跟刚才遇到你们一样，那天晚上，也是我值班，突然被一阵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我慌里慌张地往窗外看，你知道，值班房的窗户正对着停尸间，我一看啊，心都快吓出来了，停尸间里有两个人影……”
钱局和小高顿时紧张起来，他敏锐地意识到，那两个人影跟齐勇刚有莫大的关系，跟三十四年后的谋杀案更是千丝万缕的联系……
18
月光冷冷地撒向大地，雨露孤儿院笼罩在月光里，十分宁静，这时候，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可是刘颌却藏在树的阴影里，一步一步地跟着前面那个人影，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刘颌总是很及时地头一低，扎到阴影里去。饶是如此，还是有几次差点被那人发现。
那人向档案馆走去，刘颌马上想起遗失的档案，没错，就是他，四岁时的神秘来客，可是他到底是谁呢？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又要偷走所有的档案呢？好在，一切马上就要清楚了，跟紧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匆匆走进了档案馆，竟然没有人阻拦，老秦呢？是不是睡死了？怎么门没锁？难怪档案会丢。刘颌在门外呆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又屏息凝神站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档案室里黑咕隆咚的，趁着月光，仅能看见一排排档案架的轮廓，那人竟然消失了。刘颌正疑惑着，突然看见屋角处透出一丝灯光，刘颌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他轻轻地走向那个角落，赫然发现，原来这灯光是从地下透出来的。原来，这档案馆还有个地下室！
刘颌二话不说，在地上摸索着，终于掀开了地板，有石级直通地下。刘颌顺着石级一步步走下去，这里灯火通明，屋子里摆着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仪器，屋子的一边放着一张书桌，刘颌跟踪的那人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摆弄着一些仪器。
刘颌正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人却说话了：“找个椅子坐吧！”
是老秦的声音！刘颌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刘颌记得很清楚，从他小的时候，老秦就对他特别好，时常给他带点糖果吃，而且经常抱着他讲故事给他听，什么牛郎织女，盘古开山……老秦讲来总是栩栩如生。有时候，刘颌会开心地叫他爸爸，而这时候，老秦总是笑呵呵地看着他，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难道仅仅是出于关心？
老秦转过身来，又说道：“坐啊，站着干嘛？躲躲闪闪走了这半天的路了，不累啊？”
刘颌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他想找出一些所谓的真相，但是想不到，跟踪的竟然是老秦，他为什么要窥视自己呢？还没等刘颌开口，老秦便说：“你这几天好像心神不宁啊？”
“没有啊！”
“从你上次来，我就看出来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还能蛮得过我？”
“我……我……”刘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辩解，可是他无力辩解。
“说说看，最近有什么心事？”
老秦的声音里满含着慈祥的味道，此时，刘颌再也忍不住了，失声大哭起来，叫了一声：“爸爸——”
“孩子啊，别哭了，快说给秦叔叔听。”
“我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梦见一个女鬼要向我索命，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刚才我又被她缠上了……”
“那个女鬼叫唐娟是吧？”
“啊？你怎么知道？”刘颌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老秦。
“猜的，报纸上不是登了吗，森林公园发现了一具女尸，后来说是你们银行的秘书，叫唐娟。”
“可是……可是，我做的梦……”
“孩子啊，你对心理学了解多少呢？”
“一点点。”
“19世纪末20世纪初，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创建了精神分析理论，他认为，人的精神活动，包括欲望、冲动、思维，幻想、判断、决定、情感等等，会在不同的意识层次里发生和进行的，不同的意识层次包括……”
刘颌不知道老秦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讲起心理学，弗洛伊德的学说他是知道一点的，虽然并不是特别了然，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讲起这些东西来，他实在有点不耐烦，于是没好声地说道：“我知道，不就是意识，潜意识和无意识吗？”
老秦笑呵呵地问他说：“那你知道这三种意识的确切意义吗？”
刘颌简直烦透了，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说道：“能够被自己意识到的心理活动叫做意识；而一些本能的冲动或者被压抑的欲望，因为不符合社会道德和本人的理智，无法进入意识领域被我们觉察，这种无法被觉察的意识就是潜意识；无意识界于意识与潜意识之间，一些不愉快或痛苦的感觉、回忆常常就被存在下意识里，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我们觉察。”
刘颌像背书一样滔滔不绝地说完之后，撇了老秦一眼，心里却在转着另外的念头，老秦究竟是谁？他是不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神秘的人。他只是雨露孤儿院档案室管理员，为什么竟对心理学这么感兴趣？老秦却不管刘颌多么不耐烦，继续问道：“照你这么说，无意识和潜意识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颌实在是受不了了，老秦的喋喋不休已经超出了他忍耐的极限，他大叫道：“我管它什么潜意识无意识呢，我只想知道，你刚才在我窗前究竟在干什么？”
刘颌以为这样一来，会逼着老秦停止心理学的讨论，解释他心中迫切需要解决的疑问，可是老秦却轻轻地说道：“我在观察你。”
“观察我？观察我什么？”
“你的无意识。”
“我的无意识？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察不到，你怎么能？”
“呵呵呵，因为我了解你，”这个解释无论如何是说不通的，但是老秦不等刘颌发问就接着说，“而且，我告诉你，无意识是可以被觉察到的。”
刘颌问道：“那不是跟潜意识一个样了？”
“不，不一样，”老秦很坚定地说，“无意识在你的控制能力松懈的时候，比如喝醉了、催眠状态，或者，”老秦停下停，看着刘颌说道，“或者做梦的时候，偶尔会出现在意识层次里，让你觉察到。”
刘颌悚然心惊，一直到这里，他才发现，原来老秦是转了这么大一个弯，在解答自己的疑惑。刘颌心跳渐渐加快了，他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面对赤裸裸的真相了，可是他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他不愿意准备接受真相了。
老秦却没有放过刘颌的意思，他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噩梦了吧？”
“我……我不知道，”刘颌说着，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照老秦的解释，他杀了唐娟，自己却不知道，反而做梦的时候梦见了自己的恶行，这怎么可能呢？他大声说道：“不可能的，我没有杀人，别拿着弗洛伊德吓唬人了。”
老秦并不追问刘颌，只是又讲起心理学来，这次刘颌倒不烦了，因为他怕被追问，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杀人，但是一想到这种惑众的妖言，他还是有点担心，甚至恐惧。
“弗洛伊德说，这三种意识分别代表着本我、自我、超我，当这三个层次发生矛盾或者冲突的时候，人就会感到痛苦和焦虑，这时自我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以某种方式，调整一个冲突双方的关系，使超我的监察可以接受，同时原我的欲望又可以得到某种形式的满足，从而缓和焦虑，消除痛苦，这就是自我的心理防御机制，”老秦又看了看刘颌，刘颌已经哈欠连天了，老秦也不理会，继续说道，“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包括压抑、投射，退化、隔离、抵消转化、合理化、补偿、升华、幽默、反向形成以及……”老秦向刘颌投去质询的目光，“以及否认，人总是在不自觉地运用这些形式，运用得当，可以减轻痛苦，帮助度过心理难关，防止精神崩溃，运用过度就会表现出焦虑抑郁等病态心理症状。”
刘颌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又没有精神病。”
老秦不理他，说道：“弗洛伊德说，痛苦的回忆容易导致有意遗忘，这种有意遗忘也被称作选择性遗忘。是你杀了唐娟，你本不想杀人，可是你失手杀了她，你不愿意承认，千万百计地躲避这种记忆，终于在大梦一场之后，你把这些事情全部忘记了，还像没事人一样，只是你的无意识忘不了这件事，于是经常在你梦里重现，面对现实吧，刘颌！”
刘颌浑身冒着冷汗，大声说着：“不，不是我，不可能的，我为什么要杀她？不可能的！”
他像发了疯一样地大叫着，这个事实让他难以接受，老秦肯定是在骗他，他的闷葫芦里不知道藏着什么药呢！也许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他是不是虚构这样一个故事来掩盖什么？越想越气，他两眼冒火，拳头握得紧紧的，随时都会扑过去，暴打老秦一顿，甚至杀了他，而老秦依然泰然自若，只是说道：“恶就是恶，改不了的！”
短短一句话让刘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了下来，倒不是这句话有什么震慑力量，只是他对这短短八个字产生了莫大的疑惑，恶就是恶，什么意思？他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你不是经常叫我爸爸吗？我就是你爸爸。”
“不可能的，我没有爸爸。”
“哎，也许是我错了。”
“你什么意思？”
“刘颌，不要再追问你的身世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回去吧！”
刘颌恨恨地离开了地下室，临行前说道：“我一定会弄清我的身世的，另外，我告诉你，我没有杀人！”
老秦长叹一声：“哎，自作孽，不可活啊！”
19
夜色似乎更深了，本来天际还挂着一弦残月，发着清冷的光，可是一片乌云蔓延上来，将残月吞噬。浩淼的夜空中，惟有几点星星，躲躲闪闪地时隐时现。夜更凉了，有风吹来，冷冷的。钱局和小高站在老人面前，希望能从老人的记忆深处，打捞出一点点线索。
钱局问道：“那两人是谁？”
老人吞吞吐吐的，如果生活是一条河，那么往事便像水里的沉渣，沉重的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