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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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文君？！”司马相如还是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日到卓王孙家赴宴，弹过《高山流水》之后，他抬头向对面望去，见对面的窗户半开，一位少妇听得如醉如痴，那美丽的面容在他心底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怎么能忘记？自那日之后，文君的倩影就再也挥之不去，成了梦中常客。前几天与王县令闲谈中，曾说起过卓家女儿已许配程郑，他当时心中好一阵酸楚，但自己处于落魄之中，又能有何作为呢？不想今日卓文君竟会像天上仙女一样飘到面前。他睁大双眼，仔细端详起来。　　　　
　　　　　卓文君妆扮得十分淡雅，满头乌云间斜插着一支鸾凤金钗，并无其他饰物。明眸皓齿，意态嫣然。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裹住纤细的腰身，外加一件深色斗蓬，直拖到地面。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4）

　　　　　卓文君见司马相如直勾勾地盯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灯烛从司马相如手中拿过来，放到案上，又将另一盏点燃，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卓文君放好灯烛，又回转身，走到相如面前。相如嗅到了文君身上飘出的幽香，他似乎听到了从文君胸口传出的咚咚心响。卓文君一直没有开口，嘴上一直挂着令人心醉的微笑，微笑着的嘴唇渐渐颤抖起来。　　　　
　　　　　　　　卓文君轻扬双臂，搭在司马相如肩上，接着轻启朱唇，用微弱的声音唤道：　　　　
　　　　　　　　“司马郎君！”　　　　
　　　　　　　　司马相如这才像从梦中猛然惊醒，他不由得将文君紧紧搂住，两颗炽热的心终于合在一起跳动起来。他像一只失去控制的狮子，在卓文君的脸颊上亲吻起来。卓文君闭上双眼，享受着这醉人的时刻，她觉得身体发酥，好像要瘫倒下去。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飘到了空中，飘啊飘。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她才发现，司马相如已经把她抱到了床上。　　　　
　　　　　　　　文君削瘦的双肩被司马相如两手紧紧地握住，在灯光中如醉如痴地看着她。卓文君用力挣开这双手，一头扎进相如的怀中，呻吟道：　　　　
　　　　　　　　“搂紧我……，再紧些，再紧些……。”　　　　
　　　　　　这一夜的云雨巫山，倒凤颠鸾，竟使得一对玉人沉沉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司马相如先醒过来，他用胳膊搂着文君的玉颈，不由得想起昨日里王县令所为的异常，却原来这王吉早已把满场的戏文烂熟于胸，我与文君只是两个木偶人儿听他摆布！妙哉，妙哉！　　　　
　　　　　　　　文君也醒了，她深情地望了望相如，与他相视一笑，又搂过相如，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文君兄。”相如唤道：“真想不出，你一个小小女子，竟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大事来！”　　　　
　　　　　　　　“纵然是一夜柔情，也了却百年心愿，我心足矣！”　　　　
　　　　　　　　相如能感觉出文君此刻的幸福，笑道：　　　　
　　　　　　　　“我心也是如此。只不知你我这番举动，会招来何等议论。”　　　　
　　　　　　　　“我都不怕，你倒怕起来了？”　　　　
　　　　　　　　“你想错了，文君兄。”相如道：“想我司马相如何等场面未曾见过？我只耽心你家父兄不会放过你，倘若他们兴师问罪，你又如何应对？”　　　　
　　　　　　　　“你何必要操这么多心？”文君不想打破此时的快乐，“司马君，我只在乎你。”　　　　
　　　　　　　　司马相如不再说话，他细细地抚摸着文君的身体，手指触处，他都会感觉出文君阵阵的颤抖。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5）

　　　　　就在卓文君心醉神迷之时，卓家早已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一大早，家人就报文君连人带车一夜未归，卓文章以为妹妹回到父亲那里，然而家仆到卓王孙处询问时，哪里得见文君踪影！卓王孙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碍于体面，又不便声张，于是骂了卓文章一顿，命他私下遣人寻访。几天过后，卓氏亲戚家都已寻遍，仍不见文君下落，卓王孙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不得已来找王县令。那王县令把卓文君如何请自己作成此事，如何夜奔相如向卓王孙一一讲明。卓王孙听罢，虽然知道女儿未出意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女儿背着他做出这等出乖露丑的事，他感到脸红耳热，急忙辞别王吉，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　　　　
　　　　　　　　他越想越恼，恨不得把卓文君拖回来打个半死。但女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于是又把气转到司马相如身上，这个该死的书生，竟然色胆包天，占了自己的女儿！他想狠狠地教训司马相如，可偏偏这司马相如又是县令大人的朋友，怎好放肆？唉，唉！人到这种时候，居然无计可施。　　　　
　　　　　　　　临邛县不过弹丸之地，事情又出在卓家，不过数日之间，满县里都在议论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这段奇事。消息自然也传到程郑耳朵里，数日之前他还在想，卓王孙既已答应了他这门亲事，那文君天经地义已是自己的人了，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临到手的妻室竟跟别人跑了，他程郑不也是脸上无光吗？细说起来，此事倒也不怨司马相如，他一个落魄书生，自顾不暇，就算有心也是无力。怨只怨这个卓娘子，她为什么放着泼天家财不来享用，却偏偏要委身于一介寒儒？想到这里，程郑心中一阵恼恨。可又恨不起文君来，因为打心眼里他还是喜欢文君的。能恨谁呢？卓王孙？这老头如今自己尚不知气成什么模样。唉，我程郑七尺男儿，天大家私，怎么就没有妻室命呢！　　　　
　　　　　　　　程郑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在生意场上，他可谓没有对手，在他看来，这是爹娘给的天赋。前些日子他与成都的孙喜做了一笔生意，两人交往饮酒之中，孙喜说漏了嘴，程郑得知现居临邛的司马相如原本也是成都豪门公子，可惜此人生来不谙商贾之道，老司马又年纪大了，转来转去，钱财都转进了孙喜腰包。这孙喜自认为十分精明，可是程郑与他相交，没有几个来回，便知此虽也狡诈，但与自己相比，还显得有些浅薄。眼下这笔生意，孙喜虽然认为自己赚了，可程郑断定他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等到日后算帐，孙喜准会傻眼。看起来这人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司马相如丢了钱财，却得到了卓文君。我程郑财源滚滚，却不明不白地丢了卓文君。　　　　
　　　　　　　　自从卓文君来到司马相如身边，他就像变了个人，一年来垂头丧气、长吁短叹的落魄相早已一扫而光，他忘了贫困，忘了爵禄，甚至连王县令都快忘了，心里只剩下文君一个人。这卓文君也真是个多情女子，自从私奔相如，终日里与相如如胶似漆，再无片刻分手处，白日里两人吟吟辞赋，弹弹琴曲。相如有时也会为文君描描修眉，插插凤钗，厮缠厮坐，更是无时无之。到晚来两情缱绻，燕燕于飞。就这样过了一段时光，王县令终于又登门了。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6）

　　　　　“相如贤侄，”王吉总是笑口常开，“你两个掉进蜜罐子里，倒教老夫背了一身的是非。现在临邛县里沸沸扬扬，那卓老头和程郑虽不敢公然骂我，心里头可把我恨透了。我能护得了你们一时，却护不了你们一世。依老夫之见，你二人若真想成就百年之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换个去处，躲躲风头。”　　　　
　　　　　　　　司马相如知道王县令确是出于好意，再加上自己也该回成都为父母扫墓上坟，略略一想，问文君当道：　　　　
　　　　　　　　“我二人回成都如何？”　　　　
　　　　　　　　“好哇！你到哪儿我都随你去。”　　　　
　　　　　卓文君从哥哥家偷跑出来时，随身也带了些钱，再加上车马也一直寄于县衙之中，王县令又为他们备办了一些随身应用之物。两人收拾停当，向王县令夫妇道别上路，一两日间便回到成都。那已经破旧的宅院虽然还在，但因久无人居，颇显萧条冷落。自从司马相如离开成都后，宅院一直由杨家代为看管，如今相如回来了，杨家便把门房钥匙还给了他。进了院门，司马相如不由得心中凄凉，他想起这座大宅院曾经是何等热闹排场，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感到十分内疚。　　　　
　　　　　　　　卓文君倒是欢喜如常，挎着相如的臂膀进了正房。屋子里虽然落满了尘土，但一切的陈设依然齐整。此时文君兴致很高，也不摆大家闺秀的身份，寻到扫把就开始扫起地来。尽管跟随而来的侍女兰儿一个劲地劝她歇息，她还是一边指使，一边不时地亲自抹抹床笫，换换被褥，不多时，卧房已经收拾停当了。文君把妆奁脂粉等物摊在妆台上，打发兰儿去收拾厨灶，又满脸堆笑地来到相如跟前，双臂一勾，把相如箍在面前，说道：　　　　
　　　　　　　　“这下我们可自在了，苍天也管不得我们了！”　　　　
　　　　　　　　苍天确是管不得这对玉人了，而渐花渐少的钱却开始让相如发起愁来。这家里已是不剩分文，文君带来的钱只出不进，况且二人又都是铺排惯了的人，日子一长，便面临窘境，三四个月来只顾享受鱼水欢情的卓文君长这么大，哪里尝过没有钱的滋味。终于有一日，相如告诉她已经又要山穷水水尽时，她却痴痴地问了一崐句：　　　　
　　　　　　　　“那怎么办？”　　　　
　　　　　　　　“待我明日出去寻找旧亲想想办法，总不能为难你。”　　　　
　　　　　第二天，司马相如骑着马独自一人来到成都县令家，这位汪县令原与司马家相交甚密，也没少得司马家的钱财，相如想凭着旧交先借些钱勉强度日。谁想门人通报进去，不大功夫便返回来，说汪大人卧病在床，难于会客。相如吃了个闭门羹，心中有些气恼，也没再说什么，信马走到街上，也不知还能去找谁。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7）

　　　　　猛然间在一家店铺前，司马相如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不是孙喜吗？此时他心中好不是滋味，明知道这家伙是自家仇人，但人在落魄时，未免心虚气短。想了想，还是吃饭事大，那孙喜总不会一点旧情也不念吧。相如犹豫着跳下马来，向孙喜走过去。　　　　
　　　　　　　　“什么？要借钱？”孙喜干笑了一声，“大少爷，我现在生意做得不顺手，柜上没有现钱啊。”　　　　
　　　　　　　　本该想到是这种结果，相如恼恨自己讨了个没趣，扭头便走。孙喜叫道：　　　　
　　　　　　　　“哎哎，大少爷，我这里眼下少几个役工，少爷若是想挣钱，明日可来铺子里做些搬运事，我恭候少爷啊！”　　　　
　　　　　　　　与文君交好以来，司马相如第一次露出阴郁之色，这使得文君很不开心。她虽然还是依偎在相如身边，但嘴巴是撅着的。好一会儿，才嘟囔了一句：　　　　
　　　　　　　　“不就是没借来钱嘛，有啥了不起！”　　　　
　　　　　　　　“那今后怎么办？”　　　　
　　　　　　　　“就算借来了钱，使完了又怎么办？”　　　　
　　　　　　　　相如语塞了。　　　　
　　　　　　　　“先不用愁，我不是还有首饰嘛，把它们当掉，还怕没钱用？”　　　　
　　　　　“这……”　　　　
　　　　　　　　“这什么嘛！”她知道相如是怕委屈了自己，“首饰算什么，别耽误了我们的好姻缘才是正经。”　　　　
　　　　　　　　凤钗真的卖掉了。时隔未久，家里的床柜家什也卖掉了。好不容易捱到冬日，相如只好把跟随自己多年的青花马也卖掉了。　　　　
　　　　　　　　“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司马相如又开始叹气，“英雄末路，不想我司马相如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没出息的话！”文君第一次对相如动了气，“我就不信天会绝人，只要你我恩爱，合力齐心，总能想出办法来。”　　　　
　　　　　　　　相如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把你的车马也卖掉了！”　　　　
　　　　　　　　卓文君微微怔了一下，忽然格格地甜笑起来。　　　　
　　　　　　　　“你在笑我？”相如问道。　　　　
　　　　　　　　“你有什么好笑？我是笑你这句话让我开了窍。相如君，我有办法了，就依你说的去做。不过，这车马暂时不卖，待我们回到临邛，我要把它们卖个好价钱。”　　　　　
　　　　


第二部分第4章　酒肆当垆羞王孙（1）

　　　　　　“回临邛？”　　　　
　　　　　　　　司马相如对文君的想法大惑不解，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是非之地，如今在成都不但没有发达，反而不能自存，还有什么颜面回临邛呢？他问文君为何做此打算，文君只说她自有主意。问她是否还想寄食于王吉，文君干干脆脆地回答说，此番绝不会再扰王县令。这倒让相如心中更没有了底。然而文君是个很倔强的女子，她要做的事，一定有两大箩筐的理由，也就不再拗着她。　　　　
　　　　　　　　这一次回临邛与上次回成都更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多少行李，只有兰儿一个丫头跟着。相如把文君与兰儿安顿在车内，亲自赶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