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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影像冲动:对话中国新锐导演-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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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象:我知道,从经典的东西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但我想知道你情绪上最接近哪个东西?    
    ○刘:有些是阶段性的,都和每个阶段的状态有关。    
    ●现象:选择一个题材去拍,是什么能够打动你,让你去选择?    
    ○刘:我觉得这个很复杂。首先是能感动震动我的东西在里面,我想要说的东西,可能有一个契合点在里面。并不是谁想看,做给谁看。首先是我自己想看,自己有一个特别强烈的表达的欲望。每年都有很多素材拿来,我就反反复复地去比较,哪一个能特真切地能直接地从我的感觉里找出来的,我都要去过滤一遍。我感兴趣的,就是一种人对生命对感情对人本性的没有被挖掘的东西。就像一个矿井似的,没有被人发现的那一面的东西,总是想一点点地凿进去,是那样的一个状态,人不可知的一些东西。另外,纯用感情的东西衡量也不是。


第一部分刘冰鉴/《砚床》1995(2)

    ●现象:还是要有理性的东西在里面?    
    ○刘:对。前天有人看了《哭泣的女人》说处理得很冷静。    
    ●现象:还是要一个控制在里面?    
    ○刘:本来你这个东西可以做得非常那种……    
    ●现象:很煽情?    
    ○刘:做也可以做一个非常煽情的东西,但对于我来说缺了很多东西在里面,不是我现在想要的。煽情这个东西我觉得太简单的了,我还是希望我的作品让不同层面各个角度的人,能从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一些东西。我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现象:就是说不是观念先入的,是要提供多解读的可能性的,展现一个比较完整的东西。    
    ○刘:对。    
    ●现象:比如说《男男女女》吧,崔子恩那个东西就比较颠覆,而到你这里却挺控制的。    
    ○刘:对。    
    ●现象:但是我觉得,在控制上,在表达上,到了《哭泣的女人》还是有变化的,    
    ○刘:是很不一样的东西。    
    ●现象:更张扬了许多,美学上的体验也是很不一样的。    
    ○刘:对,那个《砚床》可能就更不一样了。当然《砚床》有一个问题,就是最后修改了很多东西。当时那个环境不允许你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我觉得,我不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一个影片分得很清楚,作为一个什么类型什么风格。 首先最根本的是我要表达的能否传达出来,至于在外部的让你们看到的一个形态则在其次。当然我希望电影语言上不要枯燥无味,不是一个陈旧的东西。    
    现象:你的创作过程整个都是一个变动的过程?    
    ○刘:我希望不管是我要表达的电影本体,还是用一个载体一个形式来传达,永远都是一个变动的、互动的、不确定性的东西。    
    ●现象:创作过程就是一个不确定的、探索不可知的过程?    
    ○刘:对,所以有时候就很难满足投资方先读剧本的要求。他们希望有一个很完整很确定的剧本。我说,如果剧本事先确定了,那就不是一个电影了,那你就直接去读剧本吧。我一再说,我的电影和剧本肯定不会是一样的,我肯定会变动。我从来不在现场把我写好的本子拿过去。就像绘画一样,临摹一个东西,或者像工艺绘画一样一笔一笔去循规蹈矩地描摹一个东西,这个是我不喜欢的。我喜欢一些随机的想法。当然这并不仅仅是我当时创作的一个过程,而是我前面积累下来的。比如我做一个东西,我可能两年三年都在考虑这个东西,不放弃直到最后完成。我一直是这样一个状态。并不是钱到位了,后期机械制作复原一个纯文字的东西。我脑子里 24小时哪怕睡觉梦里都是这些东西。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现象:就是不愿意重复,不愿意做那种没有创造性的东西。    
    ○刘:对,就是在生活里我也是,走路我都不愿意走回来从那里再过一遍。就觉得这个人有时候已经到了在别人看来有点神经质的那个状态。    
    ●现象:在这个变动的状态中,你是不是自己也比较……    
    ○刘:当然,我很痛苦。我也愿意能安定下来不用思想不要考虑任何东西。但是我说不行,我已经是这样一个状态,你给了我一个东西,一个电影蓝本、一个草稿,我肯定就开始不停地思考,一直到最后,电影第一拷贝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要是还能改一次……全是这样一种状态。    
    ●现象:也就是说,你的创作,一方面是有一个表达的欲望,一方面在变动中不确定性中去体现。    
    ○刘:可能有一种潜意识的东西,一直有对现实的焦虑,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就是干什么都想改变它, 当然电影本身也许只是一个事情在做着。我可能就是在往里面寻找新的东西。可能我这个人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总是要把既成的这个东西去稍微改变。    
    ●现象:有的人说现在做电影很悲壮。你的独立选择是不是一种无奈?    
    ○刘:独立和体制不是对立的。我还是比较尊重这个程序的, 我的剧本都会送去审。我的电影不是专拍给外国人看、也不专拍给中国人看的,我是给全世界的观众看。上星期在意大利,他们的媒体也一直在谈这个问题,我就说我的电影并不是拍给谁看的,所有人都可以看。    
    ●现象:这东西是共通的。    
    ○刘:对,有的时候只是理解得多和少的问题,或者是沟通得多和少的问题。电影并不是要从你是拍给谁看那样的一个角度和眼光来看。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很自由的东西,谁都可以看。在我的眼睛里,电影并不存在政治上附加的东西,也不是权力的游戏,我没有这个意识,电影只是艺术。    
    ●现象:你刚才说首先要从能够打动自己、自己想表达什么出发,会不会也考虑一些观众的、商业的东西?    
    ○刘:这个商业的话题太大了。我觉得几句话无法说清楚。 其实我的三部电影都考虑到了观众。    
    ●现象:我觉得《哭泣的女人》在剧本结构上、从情绪的控制上,都有很多商业的东西在里面。    
    ○刘:你要是找几个点,也能炒出来。至于说商业,还主要是从发行商的角度去看。但对我来说,我当然希望有更多的观众去看,这个是不矛盾的。尤其是《男男女女》在国外的50多个电影节上很受欢迎,在巴黎放了半年。作为艺术电影来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商业不商业的问题,是有没有观众缘的问题,    
    ●现象:而且观众也是多层次的。    
    ○刘:一部电影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喜欢。    
    ●现象:也是一个运作的问题。    
    ○刘:也不是一个创作人员能把握住的。    
    ●现象:还是回到电影本身吧。《男男女女》基本没有运动镜头。    
    ○刘:都是固定的,远景,长镜头,没有特写。


第一部分刘冰鉴/《砚床》1995(3)

    ●现象:《哭泣的女人》有了运动。    
    ○刘:对,前半部分都是运动的。《男男女女》想做成一个记录性的。我想把它做成一个明信片似的组合的东西,把这些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会形成让人想象的空间。其中有撞击力的东西,有大段省略的东西。把这些组接起来会经常出现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东西。生活可能就是这样,不是事先设计好的,给你带来很多意外的体验。让你内心重新去思考一下,你目前所处的位置,你周围的环境,人与人的关系。    
    ●现象:你喜欢意外?    
    ○刘:对,意外。    
    ●现象:所以你也喜欢给观众意外,比如《砚床》最后发现尸体。    
    ○刘:可能都是这种。    
    ●现象:另一个方向?    
    ○刘:对,但这个方向肯定也不是和原来分离的,是有关联的。    
    ●现象:还比如说青姐和她的女朋友的那种关系,《哭泣的女人》的结尾。    
    ○刘:对。电影和生活不可分开。每个人每天都生活在对未来未知的恐惧里。任何东西都是不确定的,我理解生活就是这么一个状态。但我也不想解释生活,我认为我没有足够的能力。    
    ●现象:对一个东西解释其实就是一个简单化的过程。    
    ○刘:所以我的电影不是去解释什么,也不能说是去还原生活。我是把我看到的生活里的一些片断的东西,拿来,尽可能地在一个范围里面,能说出来。既然是电影,肯定是一种艺术上的创作,不是记录的,现实生活远远比电影精彩,只能是在一个范围里做电影。    
    ●现象:所以,关于力量,不是很强权的,而是希望慢慢地展开。    
    ○刘:我觉得这种力量并不是上来就出了一拳。应该有点回旋的东西。这种更有力量。上来就一拳,没有底气。    
    ●现象:还是要有控制。    
    ○刘:这可能就是所谓艺术上的一种追求。    
    ●现象:也是一种技巧。    
    ○刘:对,但这个技巧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只是个人的一种选择。    
    ●现象:从美术到摄影,影像上的东西会不会控制得比较多。    
    ○刘:从前期的选景、美术和摄影方面,我都是参与最多的,几乎有点独裁的感觉了。但是我还是希望在摄影的创作上让对方给我带来互动感撞击感,不希望是一个纯粹的被动的工作。现在越来越多年轻的摄影、美术出来,我还是希望每一部戏都是有新的合作伙伴。我这部戏的摄影创作班底肯定跟下一部不一样。当然我也知道这个是有痛苦的。从磨合上,他不了解你的创作思路、习惯,都会有很多问题。但这个问题不是最大的问题,可能只是一个陷阱。本身你要是习惯了,可能又带来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所以每一部戏里我都希望有新的人带来新的东西,包括演员,希望还是有新的想法,新的创作模式,带来一些与我以前的电影不一样的东西。磨合的过程是很痛苦的。当然最好的状态是,他们能给我带来很多艺术上的灵感。    
    ●现象:从你的进入过程和创作上来看,可不可以说,你对技术没有太大激情,只是一个表达的手段。    
    ○刘:不能完全这样说。    
    ●现象:有一段时间你去了西藏?    
    ○刘:是2002年下半年,想做一个西藏的纪录片,对宗教也很感兴趣。这些对生活和创作是一种丰富,一个爱好,我是这么一种心态。    
    ●现象:你的作品里有很多荒诞性的东西?    
    ○刘:荒诞,这个词,和生活比起来,太弱了。这个词,已经不能用原来的定义去说,生活里处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这二十多年来的变化,我觉得这个词在生活里都是没有分量的,应该有一个更有力的词。    
    ●现象:是什么?    
    ○刘:正常,一切都很正常。我觉得我的电影还没有做到极致,电影只是找到了生活里一点点东西,太小太少了,说不了本质。我的电影不是讨好,不是一个噱头。真的是一直在想怎样把我看到的更真挚的更有意思的东西拿到我的电影里来,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个东西是最直接的没有水分的。每天看着生活里那么多信息,现实太有创造性了太丰富了,有时候觉得电影做起来太没有意思了,每天在看这个社会,非常精彩,电影反而是滞后的。    
    ●现象:的确如此,但展现发生了的事情被人忽视的一面,也是有价值的。    
    ○刘: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有一个位置,常常可能我们的切入点是别人忽视的,但是走进去的路也是一样的,就是展现一个更新鲜的角度,提供一个方向。 就像一个熟悉了的人一样,特别个体,特别单薄。另一个人看,另一个角度来认识也许更加真实,更加鲜活。很多东西,想说的都没有表达出来。    
    ●现象:所以有遗憾才会有下一次。    
    ○刘:电影创作就是这样。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途径,你可以用文字用绘画等去表达。    
    ●现象:现在还画画吗?    
    ○刘:很少。一直有这个愿望。但是我女儿在画画,更多的是寄托在她的身上。所以我也不敢画,有时候我们俩在一起画画,经常我画完了就毁掉了。    
    ●现象:不想让她受到什么限制吗?    
    ○刘:因为她的画我觉得是我想要的那些东西。    
    ●现象:是原生态的,特别天真的东西?    
    ○刘:而且给我带来很多我非常震惊的东西,比如那些构图、色彩、描述的对象,那些她自己来结构的东西。我觉得她那种是最纯真的、最天真的绘画语言,也是电影里我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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