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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马瑞芳讲聊斋-第17部分

小说: 马瑞芳讲聊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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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千情态足愉娱。    
    素秋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聊斋“妖”类形象,即由虫、鸟、花、木、水族、走兽幻化成的人物,这些千姿百态的生物和人的个性结合构成的特殊形象,给读者带来阅读惊喜和快乐。    
    《聊斋志异》创造了多少奇特而富情意的异类?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中跑的,各种生灵,因一“情”字,纷至沓来到人间:    
    《葛巾》、《香玉》、《黄英》、《荷花三娘子》,解语花变人间男子床头妻;    
    《白秋练》、《西湖主》、《青蛙神》,水族跟人间男子结连理;    
    《绿衣女》、《阿英》、《竹青》,绿蜂、飞鸟跟人间男子成双结对;    
    《素秋》,书中蠹虫跟人间书生成为比亲兄弟、亲兄妹还亲的亲眷;    
    ……    
    鲁迅先生用八个字概括这类人物:“和易可亲,忘为异类。”    
    这些美丽的生灵像人间聪慧善良的少女一样,跟她们打交道的男性很难想像到她们是“另类”。但她们身上又有大自然生物赋予的特点和特殊美感:花变少女,馥香遍体;绿蜂变少女,腰细殆不盈掬;鹦鹉变少女,娇婉善言……最有意思的是,“獐头鼠目”本是骂人话,蒲松龄也异想天开,巧借香獐、田鼠形体,幻化出花姑子和阿纤两少女。“偶见鹘突,知复非人”(鲁迅语)。在关键时刻,少女露出非人本相,但这具备生物本相的美丽生灵仍不给人带来灾难,只会令人在跟它们(其实是“她们”)交往时考验自己的善恶,自己的忠诚。    
    虫鸟花卉足愉娱    
    花开将尔当夫人    
    葛巾    
    白居易诗:“少府无妻春寂寞,花开将尔当夫人。”是想像。    
    宋代文人林逋说“梅妻鹤子”,是精神寄托。    
    到了蒲松龄笔下,牡丹,菊花,荷花真变成了读书人的妻子!    
    《葛巾》、《香玉》、《黄英》、《荷花三娘子》是聊斋最脍炙人口、最具诗情画意的篇章。同样花而人,又形态各异、性格各别,苦乐悲喜各不同:    
    葛巾之艳丽,一如封为“曹国夫人”的紫牡丹;    
    香玉之凄美,一如冰清玉洁的白牡丹;    
    荷花三娘子之清香,一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芰荷;    
    黄英之俊爽,一如笑迎秋风的悬崖秋菊。    
    洛阳牡丹甲天下,人所共知,蒲松龄却用一个有趣的爱情故事调侃:洛阳牡丹其实是洛阳人常大用从山东曹州带来。常大用癖爱牡丹,到曹州等牡丹花开,作怀花诗百绝。牡丹含苞,他的钱花光了,春衣都典了,仍继续等牡丹开花。常大用对牡丹的痴爱感动紫牡丹花神葛巾,化为“宫妆艳绝”的少女跟他相见。常大用害了相思病,憔悴欲死。葛巾给他送来“药气香冷”的饮料,当是牡丹香精,饮之肺鬲宽舒。常大用跟葛巾幽会,“玉肌乍露,热香四流,偎抱之间,觉鼻息汗熏,无气不馥”,软玉温香抱满怀,写的是男子对美女的感受,实际蕴含人在牡丹花丛中的感受。葛巾跟常大用结婚,给他提供回家的银子,再把妹妹玉版介绍给常大用的弟弟。兄弟俱得美妇,家也日以富,还生了两个儿子。常大用遭遇葛巾,可谓无处不美,无处不善,无处不顺。愚蠢的常大用却“疑女为花妖”,旁敲侧击,语含猜忌。葛巾“蹙然变色”说:“三年前,感君见思,遂呈身相报;今见猜疑,何可复聚!”葛巾、玉版“举儿遥掷之,儿堕地并没”。常大用还没回过神来,“二女俱渺”。“堕儿处生牡丹二株,一夜径尺,当年而花,一紫一白”。葛巾牡丹,来得美,去得更美,“自此牡丹之盛,洛下无双焉”。    
    这常大用真是脑袋缺根弦,有这么好的花妖,比常人美,比常人善,比常人好,比常人能让家业昌盛,这样的女性,在人间打着灯笼哪儿寻?你就让她是妖,就接受她是妖,就偏偏喜欢她是妖,就永远爱这妖,岂不美哉?偏要“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常大用痴爱牡丹,牡丹真解语,真做妻时,他却叶公好龙,无福消受,闹了个玉碎香销,鸡飞蛋打。“常大用”有何用?一点用没有,笨伯耳。    
    香玉    
    蒲松龄善于写同树不同枝,同枝不同叶。同样写世间男子和牡丹花神的恋情,《香玉》跟《葛巾》完全是两个境界。黄生跟常大用完全不同,明知香玉是花神,反而爱得更深,更切,更执著,最后干脆自己做起花来。    
    黄生在劳山下清宫读书,遇到一对艳丽无双的女子,他跟白衣女子香玉成了爱侣,红衣女子绛雪是香玉的义姐。香玉是白牡丹花神,绛雪是耐冬花神。因为即墨蓝氏移走白牡丹,白牡丹憔悴而死。黄生知道爱人是牡丹花神,情更重,思更深。黄生跟绛雪一起怀念香玉,感动得香玉的花魂来跟黄生相会,几经挫折,香玉复活。黄生却病倒了,但他不惧怕死亡,反而认为,肉体死亡使他的精神可以跟爱妻香玉、挚友绛雪长相依。按照黄生的愿望,他死后成为依偎在白牡丹旁边、只长叶不开花的红牡丹,后来红牡丹因为不开花被砍去,白牡丹和耐冬绛雪也憔悴而死。黄生和香玉为了爱,可以义无反顾地选择死亡,可以费尽曲折地选择重生,生生死死,痴情不变,写尽至情。牡丹花神香玉和痴情的黄生成为古代小说人物画廊的著名形象,劳山下清宫成了著名景点。    
    


第三部分:夫权 在阴司继续劳山下清宫

    劳山下清宫    
    香玉在小说里以花、花神、花魂、花中美人四种姿态出现,令人眼花缭乱:第一次,是“牡丹高丈余,花时璀璨似锦”的花;第二次,是“素衣掩映花间”的艳丽花神;第三次,是“盈盈而入”“偎傍之间,仿佛一身就影”的花之鬼或花魂;第四次,牡丹花神复活,这是古代小说最美丽的片段之一:“花一朵,含苞未放……花摇摇欲拆,少时已开,花大如盘,俨然有小美人坐蕊中,裁三四指许,转瞬间,飘然已下,则香玉也。笑曰:‘妾忍风雨以待君,君来何迟也!’”    
    王士祯评《荷花三娘子》:“‘花如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放翁佳句,可为此传写照。”荷花三娘子,顾名思义,是荷花仙子。她矜持自重,宗湘若对    
    菊花    
    她费尽心思追求:宗生见披冰縠之垂髫人(荷花三娘子),立即乘舟追之,垂髫人化为短干红莲藏到宽大的荷叶下;宗生对荷花爇火,荷花化为姝丽,却故意说自己是害人的妖狐,“将为君祟”,意在拒宗生于千里之外;宗生却痴恋不已,姝丽又化为石,化为纱帔,最后才感念宗生之炽烈、执著追求,“垂髫人在枕上”。荷花三娘子不久离开,与宗生分别时说:“聚必有散,固是常也。”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之隐含,不要长久相处,不要白头偕老,只要相处的真情,是比较新颖的感情观。荷花三娘子的珍重,洒脱,有碧波芰荷冉冉香的意境。    
    傲霜挺立的菊花,向来是中国文人高洁秉性和高雅生活的象征。蒲松龄终生爱菊,垂暮之年有诗曰:“我昔爱菊成菊癖,佳种不惮求千里”,他喜欢菊花“不似别花近脂粉,辄教词客比红妆”。菊花花神黄英与葛巾、香玉等生生死死为爱情的花仙不同,她无脂粉气,有丈夫气,人淡如菊,人爽如菊。她在人生中,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位置,宛如傲霜挺立的秋菊。黄英及其弟“醉陶”,姊弟一体,以俗为雅,变文人黄花为致富之道。蒲松龄描写的黄英从无怪异举动,我们可以把黄英一直当作受近代文明思想影响的女强人形象,直到其弟的花神本相显露:“起归寝,出门践菊畦,玉山倾倒,委衣于侧,即地化为菊,高如人,花十余朵,皆大于拳。”“短干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浇以酒则茂。”陶生的菊花本相和黄英的始终无怪异,相映成趣。    
    葛巾、香玉、荷花三娘子、黄英,都是花神,她们之间却找不到雷同之处,在古代小说中也找不到类似的作品。怪不得聊斋点评家要说:聊斋层见叠出,各极变化,如初春食河豚,不信复有深秋蟹螯之乐。    
    橘树    
    聊斋还有个小故事《橘树》,写一个小姑娘跟一棵树的情谊:陕西刘公做兴化县令时,有道士送他一棵小橘树,细得像手指头,他不想要。他六七岁的女儿喜欢、呵护。等刘任满时,橘树盈把,刚开始结果。刘公不乐意把树带走,女儿抱树娇啼,家人骗她:暂时离开,以后还回来。小姑娘怕有力气的人把树背走,亲自看着家人把树移栽到阶下离去。姑娘长大,嫁人,丈夫赴任,恰好做兴化县令。“橘已十围,实累累以千计”。原来,刘公走后,橘树只长叶不结果,这是第一次结果。连结三年,第四年,“憔悴无少华”,“夫人曰:‘君任此不久矣。’”到秋天,果然不当这县令了。    
    情到深处才是真,树犹如此,花犹如此,而况于人乎?    
    彩翼展展为情来    
    《绿衣女》写于生深夜读书寺中,有少女悠然而至。人未到声先至,一句“于相公勤读哉”,亲热而不绿衣女轻佻。于生疑惑:深山中哪来女子?接着推扉笑入的女子,绿衣长裙,婉妙无比。从她超凡脱俗的容貌,于生判断:眼前丽者决非凡间之人,一再追问她住什么地方。绿衣女以问作答:“君视妾当非能咋噬者,何劳穷问?”幽默俏皮又友好,拒绝得婉转温雅,比如实招供都令人满意。接下来就是聊斋故事常有布局:“罗襦既解,腰细殆不盈掬。更筹方尽,翩然遂去。”    
    于生发现绿衣女“谈吐间妙解音律”,求她唱曲儿,回答是“妾非吝惜,恐他人所闻。君必欲之,请便献丑,但只微声示意可耳”。以莲钩轻点足床而歌曰:“树上乌臼鸟,赚奴中夜散。不怨绣鞋湿,只恐郎无伴。”唱词透露出绿衣女身份:她本是小绿蜂,因为乌臼鸟吃掉比翼双飞的郎君,她孤栖偷生,不得不来到人间找书生为伴,夜深露重,绣鞋被打湿。绿衣女的低调和胆怯,很像人间遭受过爱情挫折的女性,她总是那样胆怯,实际上她是失去伴侣的小绿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绿衣女的歌声也有特异美感:“声细如蝇,裁可辨认。而静听之,宛转滑烈,动耳摇心。”    
    “物而人”是蒲松龄拿手好戏,少女绿蜂,会合无间。少女“绿衣长裙”,实指绿蜂的翅膀;少女“腰细殆不盈掬”,实指蜂腰;少女妙解音律,实指蜂之善鸣;少女“偷生鬼子常畏人”,非畏人,畏乌臼鸟和蜘蛛也。处处写美丽而娇柔的少女,时时暗寓绿蜂身份。婉妙的身材,写蜂形;娇细的声音,写蜂音。少女最后变成绿蜂顺理成章:于生送走绿衣女,“闻女号救甚急”,刹那间,少女变成了被蜘蛛网困住的绿蜂,少女号救声变成了绿蜂嘤嘤“哀鸣声嘶”。于生挑网救蜂,蜂投身墨池,走作“谢”字,纯粹的物显示了人的心态。美哉绿衣女!    
    


第三部分:夫权 在阴司继续彩翼展展为情来 1

    阿英    
    《阿英》写甘珏路遇美少女阿英,阿英说:令尊跟我有婚姻之约。两人成夫妻后,甘家人发现阿英娇婉善言却有分身法,一再追问,阿英化成鹦鹉翩然而逝。原来,甘珏的父亲养过一只聪明的鹦鹉,喂鸟时,四五岁的甘珏问:饲鸟何为?父亲就开玩笑说:将以为汝妇。鹦鹉认为,这就是婚姻之约,来给甘珏做媳妇。    
    甘家似乎特别跟鸟儿有缘,甘珏父亲死得早,哥哥甘玉把弟弟养大,打算给弟弟找个漂亮媳妇,因选择过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甘玉夜宿山寺,听到窗外有女子说话声音,见几个女郎席地而坐,都非常漂亮。一女子低吟一曲:“闲阶桃花取次开,昨日踏青小约未应乖。付嘱东邻女伴少待莫相催,着得凤头鞋子即当来。”唱歌的美女却被一个狞恶而“鹘睛”的伟丈夫捉住,咬断了手指。甘玉救出她,直言想娶她为弟妇,却被这秦氏姑娘谢绝,说自己已经残废了,不堪为配,答应“别为贤仲图之”。原来,这姑娘也是只鸟儿,秦吉了,她要给甘珏介绍的,正是鹦鹉阿英。而秦吉了在甘玉遇难时“飞集棘上,展翼覆之”救了他。甘氏一家,因为跟鸟儿结缘,几次靠鸟儿帮助巧度难关。    
    竹青    
    《竹青》写的人鸟之恋,跟鸟而人的《阿英》迥乎不同。鱼客下第,没钱回家,饿昏在吴王庙,被收编为“乌衣队”成员,做了乌鸦。吴王给他(已经是“它”)配个雌乌鸦竹青,“雅相爱乐”。竹青特别爱护初次做鸟、没有觅食经验的鱼客,这纯粹是鸟与鸟之间的爱。鱼客变成的雄鸟被满兵射杀,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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