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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马瑞芳讲聊斋-第18部分

小说: 马瑞芳讲聊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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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雄鸟被满兵射杀,竹青一帮小鸟竟然鼓翼扇波,把船弄沉了。雄鸟一死,鱼客复活,再访故所,人不忘鸟侣,祭奠竹青。夜晚“几前如飞鸟飘落,视之,则二十许丽人”,原来就是变成神女的竹青!从此鱼客有了两个家。需要见竹青时,他变成鸟,披上乌衣,凌空飞翔。当竹青要生产时,他大开“胎生乎,卵生乎”的玩笑,也颇有情味。    
    绿蜂,鹦鹉,乌鸦,彩翼飘飘为情来,福地洞天,别开世界。    
    异类有情堪晤对    
    鲁迅先生说:“异类有情,尚堪晤对。”    
    白秋练跟慕生相恋,随慕生回家,必须得带上家乡的水,吃饭时,像加酱油、醋一样,添加到食物中。湖水用尽,白秋练像涸辙之鱼病倒,日夜喘息,奄然而死,临死时交待:“如妾死,勿瘗,当于卯、午、酉三时,一吟杜甫《梦李白》诗,死当不朽。候水至,倾注盆内,闭门缓妾衣,抱入浸之,宜得活。”慕生如法炮制,白秋练复活。原来,她跟慕生相恋,是因为共同爱好诗,她离不了诗,也离不了水,杜诗竟然对她起到“保鲜”作用,湖水竟能让她复活,因为她本来是离水不能活的水族!慕生虽知秋练“异类”,爱慕如昔,恋情如昔。    
    素秋是个粉白如玉的少女,她的哥哥结拜了一位异性兄长,她用寻常的绸子剪成一个一个小人,奔走上菜,嗽口水误溅身上,婢女坠地变成了四寸长的帛剪小人。素秋不爱纨绔子弟丈夫,用幻术保持清白,每天晚上用眉笔画丫鬟,丫鬟就变成她的样子,跟纨绔共枕席。素秋为丈夫所卖时,幻化成“巨蟒两目如灯”,将众人吓退……素秋一直带有明显的异类感,原来,她是书中蠹虫所化,而其异类本相,是用她哥哥死后变形表现出来的:“棺中袍服如蜕,揭之,有蠹鱼径尺,僵卧其中。”俞慎虽知素秋异类,关爱如昔。    
    花姑子    
    《花姑子》是个奇特的爱情故事。安生有放生之德,受恩老獐“蒙恩衔结,至于没齿”。当安生夜行遇险时,章叟救迷途的安生免受蛇精之祸,并出妻现女热情招待。恩情是恩情,礼教是礼教,安生与其女儿私会时,古板的章叟却认为“玷我清门”斥责女儿,“且行且詈”。当安生为蛇精所害命在旦夕时,章叟又坚决要求上帝允许他“坏道代死”。章叟耿直自重,以德报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生命,是个憨厚、纯朴、重情义的正人君子,又是一个倔强、戆直、不顾儿女情的封建家长。花姑子为安生痴情感动,在安生病危时冒险蒙垢前去慰问,安生因误认蛇精为花姑子被害死,花姑子又历尽艰险,“业行已损其七”,救活安生。花姑子是痴情的少女,又是有法力的獐精。亦人亦兽,如云龙雾豹,有光怪陆离的旖旎之美。    
    “花姑子”,意即“花骨朵”,含苞未放之花。小说开始就写花姑子“芳容龆(tiáo)齿”,“龆齿”即年少之意。这年龄又跟她的外貌相融合,“秋波斜盼”,“嫣然含笑,殊不羞涩”,这花蕾般的少女还不知道在异性面前要害羞或表现出害羞!    
    蒲松龄写花姑子,特别写她天真、聪明。章叟让花姑子热酒招待客人,酒却沸了,而且不止一次。第一次是真沸,花姑子贪玩“插紫姑”导致酒沸,她吓得大声惊叫,这点缀琐事的传神之笔,将花姑子的稚气未脱写得活脱脱。第二次酒沸是假沸。安生突如其来求爱,花姑子抱壶向火,默默无闻。安生追问她:我可以向你父亲求婚吗?花姑子“屡问不对”。她明知异类之隔,常谐伉俪不能。安生强行接吻,花姑子慌忙中“颤声疾呼”。章叟出现的一刹那,花姑子却突然用诡词保护安生,说她呼喊是因为酒又沸了,幸好安生到来!    
    花姑子表面上对安生敬而远之,漠然不在意,关键时刻却本能地曲意呵护,是爱的觉醒。继之而来的,是花姑子两次为安生治病。第一次治病,安生相思得病,病势沉重。花姑子一出现在安生面前,安即“神气清醒”。花姑子“以两手为按太阳穴,安觉脑麝奇香,穿鼻沁骨”,既是医术高明的医者施术,又是麝香生效。花姑子给安生留下甘美无比又不知所包何料的蒸饼,还有花姑子“气息肌肤,无处不香”的体态特点,都暗点花姑子香獐身份。花姑子“实不能永谐琴瑟”,却冒险蒙垢,“来报重恩”,二人从相思病苦到情爱无限。第二次治病,因安生寻花姑子为蛇精所害,花姑子为救安生而道行大损,章叟也为救安生情愿“坏道代死”。两次治病的描写,巧夺天工地将花姑子为情献身的品格和妙手回春的法术结合起来,沁入骨髓的至善至美的人性美,和新颖奇特至强至烈的    
    


第三部分:夫权 在阴司继续彩翼展展为情来 2

    阿纤    
    异类感,天衣无缝地交汇,层层推进,把本来已经外貌“殆类天仙”的花姑子,在人格力量上推向圣洁、高尚、优美的“仙乎仙乎”境界。    
    《花姑子》“异类”身份暗点其中,人与异类的关系以“报恩”为线索结撰,这类构思方式是古代小说处理人与异类关系时经常采用的。《阿纤》也写异类与人交往,故事却平实得多:奚山客居蒙沂途中到古家避雨,受到主人热情接待。他看到主人小女,主动替幼弟联姻。不久,奚山在途中遇到一对服丧母女,方知古翁已逝,母女家中颇有余粮,卖掉后随他返乡。阿纤与古弟结婚,新妇贤,家业兴。奚山再次到蒙沂,对阿纤的来历大生疑念,疑新妇非人,是老鼠成精。阿纤不堪忍受阿伯歧视,离开古家。三郎誓不再娶,古家也从此败落。阿纤再次返回,古家才得以家业重兴。表面上看,此故事颇像日常生活普通家庭的联姻、矛盾、夫妻聚合,实际上,蒲松龄一直用“异类”巧做文章:    
    与奚山交往的古翁热情待客,不想从奚山身上占什么便宜。奚山代弟向其求婚,他毫不作难应下,毫不见外,立即决定全家一起搬到奚家附近。当奚山酬以饭金时,他诚恳地说:“客留一饭,万无受金之理,矧附为婚姻乎?”各种细节说明古翁是忠厚老实良善之人。古翁因压于败堵而亡。奚山再访蒙沂,听说“第后墙倾”、“石压巨鼠如猫”,从这一巧合推断古翁乃鼠精,读者也豁然洞开,原来此前作者早已为“异类”预布伏笔:古翁“堂上迄无几榻”,家居之简陋带鼠穴特点;古翁自称家中“虽有宿肴,苦少烹鬵(xún),勿嫌冷啜也”,“既而品味杂陈,似所宿具”,吃的东西不少,却是冷的,带鼠粮特征。古翁招待客人时“拔来报往,蹀(dié)躞(xiè)甚劳”,也带有鼠类多动特点。    
    阿纤身上怪异成份更少,几乎可以说是寻常的、因娘家地位不高在婆家受歧视的、忍辱负重的女性。“窈窕秀弱,风致嫣然”。与三郎结婚后,“寡言少怒,或与语,但有微笑,昼夜绩织无停晷”。在家庭中表现为低调的、贤妻良媳模式。奚山怀疑她是鼠精,用善捕之猫威吓,阿纤先是据理力争,对三郎说:“妾从君数载,未尝少失妇德。今置之不以人齿,请赐离婚书,听君自择良耦。”是自尊、自爱、又是无助的少妇口吻。最后一走了之,是因为对封建家长无可奈何。她再次回到奚家后,对阿伯不计旧恶,“辄以金粟周兄”,且说:“彼自爱弟耳。且非渠,妾何缘识三郎哉?”通情达理,以德报怨。阿纤身上没有踢天弄井的怪异力量,只有自重、自爱、自尊心和宽容心。作者一直采用明写与暗寓并行的描写,如,“窈窕秀弱”明写少女形象,暗点小老鼠形态;阿纤之母向奚山叙述家中有积粮若干石;阿纤再次返回奚家“出私金,日建仓廪,而家中尚无儋石……年余验视,则仓中盈矣”。都在描写现实事件的同时,暗点老鼠善积粮的特点。那个收购古姥粮食的“硕腹男子”,也给人以“硕鼠”印象。但直至小说结束,阿纤的鼠精神通始终没有再现,“后亦无甚怪异”,作者似乎特地创造“无怪之怪”的异类故事令人耳目一新。    
    


第三部分:夫权 在阴司继续山君做子侍慈亲

    山君做子侍慈亲    
    除了人和异类之恋的故事外,蒲松龄还写过许多人和动物之间的交往:《二班》写一位医生替生病的老赵城虎虎治伤,当他遭遇群狼时,老虎前来扑杀群狼;《毛大福》写医生为难产的狼接生,医生被诬陷时,狼为他洗刷冤情;《赵城虎》写山君做子侍老母的故事,则尤其动人。    
    虎有人性,前人作品屡见不鲜。《搜神记》写苏易为难产之虎接生,虎“再三送野肉于门内”。《太平广记》收了不少虎报恩故事,如《神仙拾遗·郭文》和《独异志·种僮》,分别写虎以死鹿报恩和害人之虎低头认罪。元代《夷坚续志补遗》写害人之虎惭而“化为石虎”。明代《古今谭概》写食人之虎“弭耳贴尾”就缚,被“子仁厉声叱责,杖之百而舍之”……聊斋故事《赵城虎》营造出更加优美奇特的“虎而人”的新颖天地。    
    赵城虎不仅吃人,还时时带有猛兽给人的镇慑。它一出现,“隶错愕,恐被咥(xì)噬”;老妪送葬时,“虎骤奔来”,吓得“宾客尽逃”。但虎的行事却蕴含丰富的人情味儿:赵城妪的儿子被虎吃掉,妪向县宰告状要求捉虎,喝醉的隶卒应承了任务完不成,“受杖数百”,只好到岳庙“跪而祝之”。此时,“一虎自外来”,“殊不他顾,蹲立门中”,露出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神态;接着百兽之王“贴耳受缚”,自疚之心昭昭可见;见县宰后,县宰问:吃老妪儿子的是你吗?老虎点头;再问:杀人者偿命,如果你能赡养老人,我就赦免,老虎又点头。两度“颔之”,第一次认罪不讳,第二次答应做妪子养老送终,“虎而人”意味何等浓厚!    
    聊斋先生的生花妙笔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继续在虎的人情味上大做文章。虎不仅切实做了孝子,在物资上“奉养过于其子”,感动得赵城妪非但不要求“杀虎以偿”,还“心窃德虎”。虎还如儿子般依恋妪,妪活着时,老虎“时卧檐下,竟日不去”,宛如儿子承欢膝下;妪逝后,虎“吼于堂中”,如儿子哭慈母;“直赴冢前,嗥鸣雷动”,简直是孝子送葬!虎而人,人而虎,天衣无缝。    
    黑格尔说过:“真正的创造就是艺术想像的活动。”“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像。”蒲松龄的创造就是想像出以纯粹虎形负荷完整而优美的人性,甚至可以说,正是借助于猛兽外形和仁人内心越来越大的裂缝制造出奇异之至的美。赵城虎从“蹲立门中”、“贴耳受缚”到“时卧檐下”、“吼于堂中”、“直赴冢前,嗥鸣雷动”,处处都是猛兽行为,内中包含的优美人性、如水柔情却令人心动神移。曾经食人的兽中王,成了可爱的人化非人,虎形义士。    
    粉蝶当然啦,幻想不过是幻想。“若教山君可做子,食尽人间爷娘多”!    
    《聊斋志异》的“妖”,是亦人亦妖,人格化的妖,“顿入人间”的妖。他们之所以那么令人喜爱,因为蒲松龄写妖,正如鲁迅先生分析“示以平常”。聊斋之妖,很少像《西游记》的孙行者,踢天弄井,上天入地;很少像《封神演义》的哪吒,三头六臂,翻江倒海。聊斋之妖像人间凡夫俗子,生活着,追求着。    
    聊斋狐仙,最符合这一“和易可亲,忘为异类”“示以平常”的特点,也是聊斋之妖最成功的一种。《青凤》写人狐之恋,狂生耿去病到素有怪异的荒宅,“拨蒿蓬,曲折而入”。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读者的意料,这个鬼狐之薮,“殊无少异”,是一幅秩序井然的家族聚饮图:“潜窥之,见巨烛双烧,其明如昼。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对,俱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裁及笄耳。酒胾满案,团坐笑语。”简直是一个礼法森严的封建家庭。家长南面坐而且戴着读书人的帽子;媪和少年、少女的坐次,毫无越规;而团团围坐,欢声笑语,又体现出家族的和睦气氛。哪儿有一点儿“狐”的踪影?当耿去病闯入,狐叟出迎,两人攀谈后,耿去病用“涂山氏”即狐仙之祖的赫赫功绩取悦狐叟。狐叟高兴了,让妻子和女儿都出来听,俨然是一个喜欢用高贵门第自悦的儒者。    
    “示以平常”的描写,产生了“忘为异类”的效果。读者读这些妖类故事,感受的是人生的穷通祸福,现实生活的爱恨情仇。蒲松龄这亦人亦妖的障眼法,把读者蒙混了,尤其是把小说里跟“妖”打交道的当事人迷惑住了。    
    “异类”使小说妙趣横生,扑朔迷离。最虚幻又最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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