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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马瑞芳讲聊斋-第29部分

小说: 马瑞芳讲聊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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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的脑袋,青蛙发出鸣叫,好像弹奏乐器,宫商词曲,清清楚楚。《木雕美人》写一尺多高的木雕美人,骑在狗身上,手能动,眼睛能转,跪拜起立,演出昭君出塞,生动活泼,灵活机敏,像现代机器人。从聊斋能看到杂技表演的多样化,《口技》显示了民间艺人高超的技艺,《偷桃》已经可以算大型魔术演出,而《小人》写到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了谋取暴利竟然把儿童从放学途中拐走,用药让小孩的身体暴缩,变成在盒中表演的“小人”。    
    《聊斋志异》真实地反映了商品经济活跃时期商人对金钱的崇拜,也批判了他们的道德堕落。唯利是图使一些商人人性扭曲,道德丧尽。《金陵乙》写一个酒商,在酒里掺水,加毒药,使酒量再大的“善饮者,不过数盏,便醉成泥”,由此而“富致巨金”。《云翠仙》中的小贩梁有才,靠妻子之力过上安逸生活,听说将妻子卖与娼家可得千金时,顿生邪念,签约把妻子卖掉。金钱使夫妻之情、人伦道德丧失殆尽。    
    做人要诚信,经商更要诚信,不能不择手段,唯利是图。蒲松龄创造出“诚信”和“果报”相结合的道德准则。对为了金钱而昧了良心的人,给以严厉的鞭挞。他经常借用生死轮回观念表明讲诚信的人必定有好下场,巧取豪夺者必遭上天严惩:年过八旬的小商人金永年,忽然梦到神人对他说:因为你做买卖诚实,上天赐给你一个儿子。于是,他78岁的妻子果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任秀》写任建之和申竹亭一起经商,任得了重病,囊中还有200多两银子,他委托申竹亭把一半银子寄蹇偿债给妻子,另一半送申竹亭。申竹亭把银子全部侵吞。若干年后,申竹亭在船上设赌局遇到任建之的儿子任秀,在鬼魂帮助下,申竹亭的200两银子尽数归任秀。    
    《蹇偿债》写王卓向李公借了一石绿豆作资本,生前没还上,死后变成驴驹到李家来偿还……    
    逆子乃前世欠债者来讨还,是中国古代约定俗成的说法。蒲松龄颇喜欢这个命题,《拆楼人》写一个有地位的人无意中害死个卖油的,后来他家里盖楼正要上梁时,看到当年卖油的来了,接着听到内宅传出少爷出生的消息。于是,此人明白:这是卖油的人讨债来了。楼刚盖起,拆楼人已到了。儿子长大,果然赌博无赖,把家产荡尽。    
    蒲松龄还把“子讨父债”的传统命题放到商业活动里。《柳氏子》写柳西川将同伴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占为己有,同伴衔冤而死,转世为柳西川爱子,放荡奢侈,将柳氏子柳西川千方百计聚敛来的财富全部荡尽后,又长起病来。柳西川有头肥驴子,儿子非吃驴肉不可,真杀了驴子,又只吃一口,像成心作对。柳西川如此溺爱仍然不能挽回柳氏子的生命,撒手而去,柳西川思念不已。柳西川的村人在登岱时意外遇到已死的柳氏子,柳氏子对村人个个热情对待,一听到乃父,立即变了样子,似茫然不相识。经村人说明,父子相约见面。有社会经验的店主人提醒柳西川:令郎听到你时“神情冷落,似未必有嘉意”。建议柳先躲在椟中以察词色。柳氏子到了,听说柳某没来,大骂“老畜产哪便不来”!且说:“彼是我何父!初与伊为客侣,不图包藏祸心,隐我血赀,悍不还。今愿得而甘心,何父之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机关算尽,都逃不脱上天的“果报”。“果报”成了无形的社会法律,“果报”担任起奖善惩恶的社会教育功能。蒲松龄想用传统观念框架汹涌的商品大潮,虽然不免迂腐,善良的愿望却也可敬。    
    一部文学史早就证明,现实主义作家作品都具有高度的社会认识价值。马克思说过,英国小说家狄更斯、萨克雷等“向世界指示了政治和社会的真理,比起政治家、政论家、道德家合起来做得还多”。恩格斯则认为,巴尔扎克的创作比起当时的政治经济学、历史学、统计学的大量统计更详尽、更有说服力。马克思、恩格斯对英法小说家的分析,同样适合蒲松龄对封建末期社会的反映。从《聊斋志异》看到商品经济的繁荣,商业与商人地位的提高,新的商品生产、经营模式的出现,一批新型的资产者的产生,新的社会关系与新的观念的形成,十分难能可贵。《聊斋志异》尽管不是一部清初的商业发展史,作者也无意于专门去描绘当时商业经济的种种情况,甚至很难找到一篇自始至终完整地描绘当时商业经营的作品,但一切都在那么自然而然的描写之中,为我们提供了一幅有关清初商业经济十分真实、生动、丰富的画卷,是我们认识当时社会的极好材料。这就是蒲松龄及《聊斋志异》的伟大之处。    
    


第五部分:从贱商到重商点铁成金的天才创造

    马瑞芳讲聊斋点铁成金的天才创造    
    李燕画狐    
    《聊斋志异》近500篇,包括两种完全不同的作品:一种是几百字甚至几十字的奇闻轶事;一种是长达数千言、人物栩栩如生、情节波澜起伏的故事,是真正的短篇小说。这两种作品大概各占一半。聊斋真正的短篇小说能从前人作品找到“本事”(原型)的又有大约百篇,也就是说,将近二分之一的聊斋小说不是蒲松龄独创,而是改写前人作品,鲁迅先生曾经说《聊斋志异》“亦颇有从唐传奇转化而出者”。蒲松龄改写前人作品一曰出新,二曰求异。或者将前人作品点铁成金,或者对已是名篇的前人作品另辟蹊径,写出别样风情。蒲松龄改写传统题材,有几十篇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如:《画壁》、《种梨》、《陆判》、《香玉》、《促织》、《画皮》、《向杲》、《侠女》、《续黄粱》、《赵城虎》、《胡四娘》、《劳山道士》、《莲花公主》、《姊妹易嫁》等。改写传统题材是《聊斋志异》成书的重要途径。蒲松龄是如何改写前人作品并成为名篇的?从几个方面把聊斋名篇跟它的“本事”(原型)对照,就一目了然了。    
    让传统题材绽放思想芬芳    
    点铁成金的天才创造    
    蒲松龄生活的时代,贪官污吏横行,土豪劣绅欺压良民,老百姓水深火热。蒲松龄借改写传统题材,刺贪手稿刺虐,巧妙抒写人民苦难。《促织》、《向杲》、《续黄粱》是突出代表。    
    《促织》一事早就见于《明朝小史》:“宣宗好促织之戏,遣使取之江南,价贵数十金。枫桥一粮长,以都督遣觅,得一最良者,用所乘骏马易之。妻谓骏马所易,必有异,窃视之,跃出,为鸡啄食,惧,自缢死。夫归,伤其妻,亦自经焉。”因为一只小促织,一对夫妇丧命,是小说的绝好材料,《明朝小史》却只是简略记录。    
    蒲松龄做了脱胎换骨再创造,故事更丰富曲折,也更震撼人心。在聊斋故事里,皇帝让地方上供蛐蛐,不是传统产蛐蛐的地方,而是不产蛐蛐的华阴县;不是偶而要一次,而是要经常供应;皇帝玩促织的结果,不是促织贵数十金,而是民不聊生,官吏借此搜刮,百姓倾家荡产。成名因为促织,家产赔尽,自己被打得脓血淋漓。老百姓还不如小蛐蛐!最好的促织的获得,《明朝小史》写骏马所易,骏马所易虽然金贵,但毕竟有骏马可易,蒲松龄让几十岁的读书人成名像儿童一样捉蛐蛐。捉蛐蛐的过程,从巫婆算命,到成名亲自到大佛殿捉,写得细致生动。蛐蛐死则是因为成名的儿子揭盆观看,比《明朝小史》里妻子看更可信,好奇是儿童的天性。故事结局,《明朝小史》里是夫妇都死了,当然可悲,聊斋写得更加深刻,更有讽刺意味,平时最疼儿子的母亲因为儿子弄死了蛐蛐,说儿子死期到了;天真的儿童为了一只小蛐蛐投井自杀。《明朝小史》里促织被公鸡啄食造成悲剧。蒲松龄笔下促织却能斗败大公鸡,还能伴随着音乐跳舞。皇帝一高兴,一人得志,鸡犬升天。抚臣得到皇帝奖励,让县宰录取成名做秀才。成名成了一个擅长养促织的人,没几年时间,田也有了,楼也有了,“裘马过世家”。    
    蒲松龄这样改写促织故事,目的就是为了说明,天子偶用一物,就能造成百姓卖妇贴儿的惨剧,直接把批判矛头指向只知享乐不顾百姓死活的皇帝和媚上邀宠、残民以逞的官吏。    
    龙二    
    需要说明的是,《促织》是半个世纪以来一直选入高中语文课本的聊斋名篇,遗憾的是,教科书把版本选错了,从而也将蒲松龄的艺术构思分析错了。《促织》有蒲松龄亲笔手稿存在,教科书却采用了蒲松龄去世后若干年出版的青柯亭排印本,这个版本增添了成名之子魂化促织的情节。教科书《促织》“预习提示”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文中写的由求神问卜而得佳虫和儿子魂化促织而轻王六郎捷善斗两个片断,是作者幻想的,用以推动故事由悲向喜的发展。故事的结局,悲剧变成喜剧,并没有削弱对封建统治者的谴责力量。因为尽人所知,魂化促织是不可能的。这个喜剧结局蕴含着深沉的悲哀。”从蒲松龄的手稿看,魂化促织根本不是蒲松龄的“作者幻想”,反而违背蒲松龄的创作思想,导致人物形象扭曲和聊斋神鬼狐妖艺术意蕴的表浅化、直露化。这是另外一个向杲问题,笔者曾有专文分析。    
    让传统题材绽放刺贪刺虐思想光辉的又一范例是《向杲》。    
    《向杲》跟六朝小说《述异记·封邵》当官的化虎吃老百姓有关,更直接的师承是唐代李复言《续玄怪录·张逢》。张逢偶尔投身一片绿草地,变成“文彩斓然”的猛虎,因为不愿意吃猪狗牛羊,就把福州录事郑纠吃了。张逢恢复人形后把变虎食人的奇遇告诉众人,被郑纠的儿子听到,“持刀将杀逢”,因为人化虎食人“非故杀”,不了了之。    
    向杲化虎是对张逢化虎的再创造。张逢化虎是奇特的,又是偶然的,张逢假如不遇到那片草地,就化不了虎;张逢和郑纠之间也没有必须食之而后快的仇恨。向杲就完全不一样。向杲化虎也是偶然,是一位道士“以布袍授之”,易袍后“身化为虎”。但向杲化虎却是必然和必需的:九山王向杲的哥哥给恶霸庄公子所杀,官府受贿,向杲“理不得伸”。庄公子又得知向杲“日怀利刃”要伏击他为兄报仇,请了“勇而善射”的焦桐做护卫。向杲要想报仇,不管是官了还是私了,都无法报。他只有化成老虎才能把恶霸的脑袋咬下来。又因为人化虎的事荒诞而没有根据,虽然向杲明白地承认“老虎就是我”,庄公子家却无奈他何。这样的复仇比起手刃仇人要高明得多,既能报仇雪恨,又能保护自己。    
    人化虎,是古代小说的传统写法。《向杲》则是蒲松龄运用天才构思创新,人化虎成了对付黑暗势力的法宝。蒲松二班龄的人虎之变写得很生动,向杲变成老虎后先是“惊恨”,接着就想:“得仇人而食其肉”也很好。人化虎的心理写得妙,虎恢复人形更精彩。向杲化成的猛虎咬死了庄公子,庄公子的保镖焦桐箭射猛虎,向杲所化之虎被射死,向杲就回到人间,合情合理。主人被老虎咬死,保镖射虎,保镖不射,老虎不死,向杲禽侠不生。蒲松龄在“异史氏曰”里说,天下令人发指的事太多了,使人恨不能暂时化作老虎对付这个黑暗社会。《向杲》是中国小说史上“人虎换位”最成功的作品。    
    


第五部分:从贱商到重商精雕细镂人情世态 1

    让传统题材绽放刺贪刺虐思想光辉的第三个范例是《续黄粱》。《续黄粱》是在唐传奇《枕中记》基础上做的批判黑暗吏治的新文章。《枕中记》写卢生在一家客店做梦,位极人臣,富贵荣华,醒来发现入睡前店主人蒸的黄粱未熟,体会到人生如梦,对功名利禄丧失了兴趣。《续黄粱》不像《枕中记》宣扬黄粱一梦、繁华转眼成空,而是借梦对黑暗官府进行全景式素描。《枕中记》的卢生毕竟还有建功立业的济世抱负;《续黄粱》里的曾孝廉没入梦就琢磨得势后如何结党营私;入梦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奴隶官府、卖官鬻爵、枉法霸产、鱼肉百姓,死后在地狱里受到上刀山、下油锅的严厉惩罚,再世做女人,托生到乞丐家,给人做妾并被杀。蒲松龄自己认为《续黄粱》可算《枕中记》续篇,因为时代不同,它们的思想意蕴很不相同。《枕中记》是“人生如梦”的思想符号;《续黄粱》却“刺贪刺虐”,是对黑暗吏治全景式素描。    
    精雕细镂人情世态    
    对传统题材的改造第二个表现是将前人简短谈片改成精雕细镂的人情世态,曲折生动、一唱三叹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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