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电子书 > 魔法玄幻电子书 > 砚霓小集 >

第26部分

砚霓小集-第26部分

小说: 砚霓小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一幅震憾心魂的强烈对比!

由此可悟,雪芹此书的前面貌似的富贵繁华,正是为了反衬后面的破败
凄凉。

但到高鹗伪续中,这一切统统不见了,而且凤姐(原是与赵姨娘贾环做
死对头、全力保卫宝玉的人)变成破坏宝玉幸福的大坏人;贾芸也变成了与
贾环合伙坑害巧姐的大坏人!这究竟是何种肺肠?!不是要和雪芹针锋相对,
彻底歪曲,又是为了什么呢?

雪芹安排给贾芸的另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是送来了白海棠,由此,
引起了海棠诗社与菊花诗题——全书的“诗格局”由此起端。而且,无论海
棠还是菊花,都是象征史湘云的。湘云与宝玉最后在艰险困苦中重逢再会,
才是真正的“金玉姻缘”,即湘有金麟,宝有玉佩(那薛家的“金锁”确实
是个伪品)。

由此又可见,贾芸的作用是如何地巨大和要紧。但这已佚出了芸红的“爱
情故事”,留待异日再讲可也。

癸酉闰三月上浣写讫


雪芹屐印落城东

齐白石老人讲过曹雪芹的一些事迹,知道他曾寄寓于京城崇文门与广渠

门之间的一座古刹(俗亦称卧佛寺)内,穷愁著书,三餐不继。并画了一幅

《红楼梦断图》,自题一首七绝云:“风枝露叶向疏栏,梦断红楼月半残。

举火称奇居冷巷,寺门萧瑟短檠寒。”不但画好,诗也不凡。举火称奇,是

用典,大意是说穷到极处——通常以无计点火做饭为奇,如今则偶有一次点

火做饭倒是大奇事了!短檠,是贫士所用照明的矮灯台。“短檠寒”三字写

尽了雪芹挑灯夜作的苦况。这幅名画佳题,堪称无价之宝。可惜被人弄丢了。

我只还有一幅为了弥补遗憾而补绘的摹本:横长小幅,左方寺门一角,上有

古树枝柯覆掩;右上方则只一钩残月。构图如此精简,而给人的艺术想像(享

受)十分深刻,感染力量正在涵蕴而并非显豁。

我过去常常思量自问:那卧佛寺坐落京城外城的紧东边,清代旗汉分居

内外城,规定是严格的,雪芹家世是皇室包衣(世仆),更无“居住自由权”,

他怎么会跑到那儿去住呢?难道白石老人这段传说不见得就是没有问题吗?

谁知,后来发现了历史档案:雍正既下令抄了曹氏的家,拿问回京,两
世孤孀无立锥之地,经人讨情,雍正这才“特恩”赏了“十七间半”的一处
小四合院让他们存身——此院却在崇文门外花儿市以南的蒜市口。我于是“彻
悟”了!原来从蒜市口往东折南,不多远就是那座卧佛寺。这不是偶然的,
白石老人传下来的雪芹遗事,的的确确,是用不着怀疑的了。

不但如此。我的彻悟一直推及到更早的一项记载,说的是雪芹的“悼红

轩”原在东城,发现过遗迹残痕。于是我也才明白:这东城实指外东城,即

蒜市口一带了。真是“若符契之合”也,又疑个甚底?① 

蒜市口是元代古三里河边诸多集市中的一“员”,老名目尚留存至今。

古时有菜市、猪市(今日之“珠市”是也)、鱼市、羊(肉)市、草(柴)

市、瓜市。。大抵不复可寻了,而这蒜市尚可踪迹,实在是一桩幸事。蒜市

口,东西范围极小,往西是“磁器(市)口”,往东只几步即又是“缆杆市”

了(还隐隐显示着古河道行船的往事前尘)。今日而幸存此一极小市口,岂

非奇迹?可惜的是,蒜市口近年也大拆建过,雪芹的小院子,怕是已随逝波

而俱尽了吗?前几年新正十三日(古之“试灯日”),我曾抱着一腔幻想与

奢望走访蒜市口,看了那一带外城小院子的规格的一些“共同性”,还作了

一首七律,算是仅有的“收获”。我心至今犹感怅然,有说不出的欣慨相兼

的味道耿然在怀,不能淡忘。

卧佛寺我也早去访过,已是大杂院居民,外貌早非寺形,只存一殿,一
断碑,殿内极大木雕卧佛,明代彩绘,那殿被他一“人”就占满了。后问居
民,方知大佛原在后殿,周围十八弟子,殿被日伪汉奸拆卖了木料,才把大
佛移到前殿,原是容不下的,庙内本有清幽的跨院——我想,这就是雪芹的
寄身之地了。

不知为何不把此寺辟为重要的文化古迹胜地?由蒜市口往东,很自然地

就到了蟠桃宫。由北宫再东折而稍北,过了日坛(金台夕照),就又是东岳

庙。这两处寺观是京师极有名的去处,那庙会的盛况是惊动四方,都人仕女,


雪芹贫居卧佛寺(妙音寺)之说,除白石老人外,还有几家也知此事,张次溪先生曾写示过一个名单,
此等资料已因“文革”失去,全不能追记了。


是倾城而往游的。雪芹是个最喜欢“逛庙”的人,故这么城里城外“大廓大
庙的逛”。他之曾到蟠桃宫与东岳庙,是再也不必等待“考证派”来撰文的。
为什么提这些?只因这和雪芹的写作小说关系至为密切重要。“太虚幻境”
的“原型”,就在东岳庙中——《石头记》只称“天齐庙”,这是京师人的
口语。① 

蟠桃宫这小庙好玩极了!身披黄袍的小王母娘娘,塑得真奇,高不及尺,

端庄华贵,透着秀气。四壁是像浮雕而玲珑剔透的彩塑,有翠林中的观音,

有向菩萨顶礼的悟空。。都小极了,有趣极了,我真是来到了“西游记艺术

宫”的一般,哪里是什么神庙?

他整个儿是民间艺术大师奇妙的创造!

1959 年三月三,上巳良辰,我拉了妻子,定要在这日期去看看闻名已久
的蟠桃宫——正名是太平宫。因不识路,误出朝阳门,走了“冤枉”路。谁
知这“冤枉”可正是平生难忘的一次幸福享受:从朝阳门(北京正东门)顺
着城根儿,直往南行。一路右侧是高峙的古城墙,巍然浑厚而凝重,它记载
着数百年的都城旧史。左侧即是豆棚瓜架,老树新畦的农家村舍风光。护城
河还在左边。走得不算不累,妻子几次说:“怎么还不到?”一下子望见大
石桥,东便门(内城东南角)外对河就是庙门了!这真好!无怪诗人比之为
唐代长安城角上的曲江胜游之地,可谓贴切。

从那之后,没过多久,就听说在拆除蟠桃中,盖洋房了。再过了些时,

古城墙、大石桥、护城河。。我目见的那种风物境界,统统变成了“历史名

词”了。

东便门外几步,便是大通桥,桥下的一道闸,京人呼之为“头闸”,此
间最“新”,是康熙年间才增建的。我曾站在桥上,想像雪芹与敦家好友同
游潞河的旧事。这时一位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过来了,我就拜问此桥名称,
果然不差;遂又问“二闸”,离这儿还有多远?她见这一问,兴致立刻提高
了,热情地告诉我,二闸就往东几里地,那地方很可玩,过去每到四月,渐
渐地人就多起来了,都从我们这儿过,往东逛二闸去,可热闹啦!

我只能往东远望神游。身边河畔风光房舍,已经很引我的思绪了。我依
依不舍地下桥,并向那热情交谈的北京特有的文雅厚道的“农村妇道”告辞。

从元代开这条通惠河,河上建有二十四座桥闸,连什刹海边的“响闸”

(澄清闸)也有在其列。就只从京城至通州这一段而言,清代著称的还有五

闸。大通桥下为头闸。古籍东闸,后改庆丰闸,遂呼为“二闸”了。这段河,

特名潞河,过通州,到天津的那一段,才叫白河。

敦家弟兄诗文中常见的,都称潞河,而他们(包括偕同雪芹)的游踪,
就始终以二闸为中心。可是又常常提到一个“水南庄”。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候,从潞河、白河直达天津,天津有一处胜地叫做“水西庄”,是
天下闻名的一处“文化中心”,聚集了南北的名流在此从事各种文学活动,
词坛名著《南宋绝妙好词笺》即出自此地。主人宛平查氏,由京迁津,文化
世家,著述甚富。有一部《莲坡诗话》,其中记载着许多重要史迹掌故。有
一则,记“高云老人重上长安秋日忆旧日诗”,其中一首云:“水南庄上有
髯公”,其末注云:

① 东岳庙,门外大牌坊,内有七十二司,故太虚幻境也有大牌坊和“薄命”、“痴情”、“朝啼”。。等
等诸司。邓云乡《燕京风土记》已曾言及东岳庙即是雪芹创造幻境的原型与联想。

“水南庄,在东便门外二闸河边。”只看这一条,便一切分明了。髯公,
指宗室名吞珠,号拙斋。敦诚诗注也正说水南庄是“吞公别墅”。互证无疑。

敦敏自从戊寅年(乾隆二十三年,1758)自山海关归京葬亲开潞河之南,

遂时时来往于城东二闸一带。其诗集取名《东皋》,开卷第一首即是《水南

庄》。这原委就清楚得很。

敦诚有一首《阻雨东甸,与子明兄〔敦敏〕夜话》,诗云:“联床苦雨
秋灯话,彻枕惊涛残夜声。明日鱼苗正可买,归舟小泊契丹城。”这东甸,
指其先茔(并非始祖阿济格英亲王八王坟)所在,而“惊涛”正指二闸的那
震耳的水声。

原来,从京师算起,测量到通州,这五六十里之间,地势高下竟相差了
四十尺之多!这是元明时代水利家考察的科学数据。这个差度,使得通惠河
的水流很急,要想行舟,漕运,非得调节流量不可——这也就是循河建闸的
原由。敦家弟兄多次写到这个“涛声”,夜枕不眠,尤其盈耳动神。比如敦
诚的《潞河游记》中一段,叙清明寒食上冢,自东甸,乘舟而西返,先憩于
天将寺(老尼诗僧住持),然后再行——

“复登舟而西,俄闻如瀑声,如骤雨声,如万壑松声——知丰闸近矣!”
即是二闸(庆丰闸)水喧之声的描写了。其下接云:
“比舣舟,贻谋〔其堂弟也〕倚楼久俟矣,相与共饮。。”
这所倚之楼,就是二闸酒家得月楼,他们常来饮酒题诗之地——亦即雪

芹也曾同游之处。此楼,也屡见敦家诗句中①。

那么,上文引的敦诚绝句的“契丹城”,又是什么话?请看乾隆初年励

宗万所著《京城古迹考》吧,那自序中说得明白:“旧城者,唐藩镇城及辽、

金之别都城也。元迁都稍东,于是旧城遂入朝市间,而西半犹存,号为‘萧

太后城’,即梁氏园所在也。今考东便门外二闸,亦尚有土城故址,不仅西

有旧城也。”梁氏园俗呼梁家园,土著凡指称辽代古迹,都说是“萧太后”

某地某楼。辽代乃契丹朝号,所以敦诚把二闸的辽代老土城叫做“契丹城”。

一丝不差。

敦敏在二闸一带,写诗最多,集子的开卷第二首《三忠祠》也是此地范

围——祠已荒圯,供奉的是孔明、岳飞、文天祥,祠后有濯缨亭,并多古墓。

《帝京景物略》有所记载。所以敦诚又曾题咏——

《同诸兄弟饮月下,听涛声》
“入夜涛声急,如闻百丈湫。
村楼归酒客,浦月聚渔舟。。”
这村楼浦月,正就是巧写二闸的“得月楼”。
再看他另一组绝句,也是同兄弟及友人泛舟东皋之作,第二首即是——
“濯缨亭畔维长缆,得月楼头觅旧诗。
两岸晓风吹梦觉,扣舷高唱柳卿词。”
这又可见他们在这酒楼上是有题壁诗的。
乾嘉时人戴璐《藤阴杂记》在“郊坰”卷,起笔便叙“出东便门,循河

五里,为双林寺,林木蔚秀。”“城东卷地黄埃,一过大通桥,见水,顿觉
心旷神怡。故二闸泛舟,都人目为胜游之一。”这自然是诗人酒侣如雪芹辈


如敦诚《〔敦敏〕兄留东皋余独归对月奉杯》:“我促吟骖争暮色,兄留酒阁听秋声。”此酒阁亦即得
月楼,秋声亦即二闸涛声也。余例不尽列。


者所最喜欢的去处。无怪乎敦敏《河干集饮题壁兼吊雪芹》诗中说:

“逝水不留诗客杳,登临空忆酒徒非。”

那“河干”,即通惠河二闸之畔;那“登临”,即他们去“觅归诗”的
得月酒楼。

这一切,自然早化烟云。东便门的那座角楼还幸存无恙。①通惠河边好像
已出现了一批工厂,成排的高大烟囱吐着浓聚不散的黑烟。水南庄之名似乎
犹在,但不知其地风光,今已何似?为纪念雪芹,追寻他的屐印酒痕,不妨
于春郊踏青之时乘兴一往,也许还是不无意味的吧?

〔附记〕

本文论证敦家兄弟在城东之活动中心即在二闸。自二闸再东行,则为平
津上闸(但无“三闸”之称),距城不过二十多里。彼二人皆曾题及此闸,
过此绝无更东之痕迹。至于通州地界,敦诚曾因远赴香河县雀林庄而路经通
州,而敦敏亦只因其弟此行而回忆早岁曾到通州之事,此外整部《东皋集》
内绝无游至通州之任何字句可以附会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