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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砚霓小集-第7部分

小说: 砚霓小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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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遥隔仰云霓。

相怜移席殷勤语,

感激青眸照我时。”

任先生生于民五,长我二岁。其目虽损,而炯炯有神。

随后,又遇上了季老羡林先生,如前番一样,又是他老先招呼我,我才
认出来。问年,已八十一高龄,步履如常,杖亦不用。言次,还说见我文章,
加以奖借。我又口占一绝云:

“八十一龄聪且明,

相逢常是肯呼名。

文章已入先生目,

奖许深知意不轻。”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登楼去参观善本室及馆藏古代珍贵手写文物。我正
俯身看一个卷子,是司马温公的手迹,还有删削文字的墨杠,这时忽然身旁
有唤我之声,抬头一看,竟是启功先生。穿着西服,满头霜雪,也是八旬老
人了。想起我们多年来的各种文字翰墨之交,累牍难尽。我著《红楼梦新证》,
收录《楝亭图》四卷所有题咏,就是启先生早年手写的全文,由张伯驹先生
借给我的(原要赠我,未敢拜收。今恐不可觅矣!),后来启先生常临敝居,
一次他将尹继善手写诗卷携来惠示,方知他令夫人章佳氏即系出尹公(令夫
人也曾莅门楼胡同敝寓)。这是因为雪芹小照上题明尹公曾招致雪芹于幕府,
其旁有尹题诗,启先生特以手卷见示,可证画像题诗确是尹之亲笔无疑。

这些往事,使我又口占一诗,略纪所感。其句云:

“相逢呼我倍增欣,

已易西装鬓似银。

却忆当年踪迹密,

尹公诗卷证真芹。”

我的诗才不高,又只是随口吟成,原不足观;但念一次盛会上得蒙三位
大师不弃,皆不曾计较我之失礼,而先来俯语,是深怜我耳目俱坏之境,意
在鼓舞。感蒙于怀,曷能自己,因将陋句载入短文,以存一时之嘉会,兼志


三先生之高谊。


收藏之思索

诗曰:

铁网珊瑚好护藏,

收来满目尽琳琅。

中华珍宝夸珠玉,

亦有青毡识旧香。

收藏,在西文中有一相当的字义,即Collection。其实只是一个“收集”
的意思,而无“藏”义显于其间。我们汉语华文,特重一个“藏”字者何也?
回答此问,就说来话长了。

藏作动词,人人会读也能懂;藏作名词,就未必然了。因为作名词时,
它是去声音zàng,比如说书唱戏,把唐代大法师玄奘称作“唐三藏”,那儿
的音就是zàng 了,一点儿不能差错。三藏是佛家经书分为三大类的综合名
称,犹言“三部宝库”之“库藏”也。由此已可晓悟:藏是积聚珍贵财富之
所在。

或许有问者:收已足矣,何必又来一个藏?藏就是“不敢见人”,大有
“自私自利”的气味,何足为训呢?是以收而不藏,可矣。

这话粗听起来,大是有理,——无奈禁不住细究细思。

藏虽也有“消极面”涵义,但其“积极面”意义却更为重要,忽视了它
就易陷“只知其一”的狭境中了。因为——

第一,藏是为了“保藏”“护藏”,不是只为“自私”“占有”。比如,
你若收集了若干珍异文物,难道就都摆在露天地里,任其风化雨淋不成?你
总得有一间屋子,让所收诸品不致受到损伤。此即“藏”也,何“私”之云
耶?

第二,自古以来,凡珍惜文物而“变成”了所谓“收藏家”的,大抵起
先是太平盛世,然后不幸离乱丧败,人祸天灾,相继而至,如不妥善而藏,
必然一朝化为灰烬,如南北宋之交的赵明诚、李清照夫妻二人的惨痛经历,
谁不为之扼腕而深感中华文物之浩劫竟至于此?

第三,若说一位收藏家,他平生安泰,未逢乱世,又何必谋其“藏”乎?
君不见古今历史,小说戏剧,那《一捧雪》是一个玉杯的大惨剧,而《红楼
梦》中贾赦“大老爷”伙同贾雨村,为了几把佳扇,害得人家石呆子家破而
人亡乎?巧取豪夺,阴谋毒计——他不“藏”又怎么得活呢?

所以论人论事,切忌只讲“浮面”上的浅理,而不明世事人情的极大复
杂性,便轻薄批人判案,自以为“高明”“正确”。

综而言之,就大体而论,多有些善心的收藏家,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对于个人来说,有条件从事收藏的,往往是珍惜中华历史文献、钦慕历
代大师巨匠的心血创造的高层精神境界的人士,不然他只会花天酒地去寻求
低级享“乐”而“不屑”弄什么“收藏”的。再者,只要具有收藏能力的人,
又必定先有一定的审美文化基础,而在不断“收”的过程之间又会日积月累
地丰富、提高了自身的文化素养与修养——除了那种“古董贩子”为了赚钱
不在此论而外,收藏家定然皆属不俗之士。这一点,对于我们的一般国民、
社会文化素质的改善,也会有其良好的作用。

所以,我为收藏事业和风气作此微薄的赞词和喜幸的祝愿。


丙子深秋于燕都东皋


不离本行

我能为《书香集》写篇小文,实在打心里高兴——说真的,甚至有点儿
荣幸之感,所因何故?就是我还能与书沾点边,这确是一桩大事。不过您也
不必误会,倘若将来有《铜臭集》问世,那时未必就一准没有我的大作收进
去,因为人会走运,说不定我也发了洋财,成为“十万元户”,一脱寒酸之
气——谁知道呢!

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不暇去讲什么人品道德,这类虚无缥缈的名词,专讲
香臭得兼,先弄点儿书,必要时他偷都“可以”——然后凭那资本去骗钱,
也能,不,才更能“饮誉”海内外。在他看来,书名字取作铜香书臭,是同
样十分美好惬意的。

但是咱们的洋财还没发成,所以仍旧守这一点儿本份——先为《书香集》
点染篇幅。

我不喜欢写“就事论事派”的文章,因为那其中什么联系都不在考虑之
下,孤立地“论”起来,以致那“事”就成了游魂幻影。比如拿书来说,你
不讲论它产生的时地、背景、思潮、风气、人事关系、特殊关系。。等等一
切,就来“说书”,那是书铺记流水账,很难成为“读物”。咱们《书香集》
不宜开账单,莫效“著录家”,恐怕是主编先生的一项基本要求。如所料不
致太差,那么拙文的书香气味不管多么浓郁,也得容许夹杂着一些(适量)
看上去是题外之言才行。当然,书香也似梅馨,“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
动月黄昏”,方是真梅之境;你若弄上巴黎的什么牌号的“系列”香精超级
化妆品,梅就成了时装模特儿了。所以,书之为香,不自外来涂抹,而是本
体内生。准乎此,书也有臭书,无待“考证”而可知。就是香精洒多了,也
会物极必反,杂以狐臭,那可真是世上最难闻的气味。——这么一来,为《书
香集》写文可不是容易事。

古时的秀才,写卖驴券,三纸犹不见“驴”字。咱们不能三纸不见“书”
字,但也很难走向另一极端:句句都见“书”名。天下书多,汗牛充栋,我
想了半天,结论还是谈谈《红楼梦》,别的书,让它先靠后一会儿。

现在有的人发《红》财,吃《红》饭(社会舆论如是云),曹雪芹贫困
一世,作品却也可以转化为铜臭,思之未免堪悲。但是《红楼梦》并非靠“系
列化妆品”而生香,这一点是无须乎再调查研究的,因此谈谈它,满有理由。

《红楼梦》这部书,香在哪里?馥于何处?有人以为,它专写女子裙钗,
所以香生于脂粉。你看,这和“系列化妆品”虽有古今之别,实无本质之差。
世界上,写女人的书可多哩,未见得一概都香。雪芹之书,满纸生香,却不
是只因他专写“闺友闺情”。其故安在?他安排好让书中人读《会真记》,
他特意点出,读完了,不但手不忍释,而且“余香满口”。于是,我就要问
一句:这香,究竟是什么?既谈书香,必须回答这个问句。

有人又即答云:这是指词句的华美,情事的香艳,有何难解之可言?看
来,谈咱们中华文化,就是中国人自己,也是颇为复杂麻烦的事情。对于雪
芹所下的这个字眼,理解认识起来,就“士各有志”,“人异其趋”了。

上面我出了个难题,如何解决?定然也得像大观园中姊妹们向史湘云说
“请君入瓮”,由出题的人自己作出这份考卷。幸而我早有准备,遂尔答曰:
雪芹所说的读了某部好书,竟会“余香满口”,那香不是别的,就是中华文
化的最独特最美好的一个特点特色:诗,诗的境界。


《红楼梦》不是小说吗?是小说,又不是小说。小说是形式,本质如果
也只是小说,那它如何会与别的一万部小说都如此地不相类似?你想没想过
这其间的道理?

拙见以为,雪芹之书,貌似小说,实为诗作。他的小说,本质是一篇很
长的诗——中华民族式的抒情诗。

这不指书里起诗社、联句、分题等等,那也只是一种形式。我指的是诗
的观察,诗的体会,诗的感受,诗的表达,诗的境界、气质、韵味。

没有这个,《红楼梦》将是一个空躯壳,不会具有那般奇特的魅力。

所以我说,我们读《红》,也像林黛玉读《西厢》,只觉余香满口。这
香,不是乾隆时代的香饼子,香串子,也不是“引进”的“系列”品,这香,
说是书香,却是诗香。

曹雪芹为何以小说的形式来写诗?或者说他为何以诗的素质来写小说?
这问题也要解答。我在另外曾说过一段话:

“。。他(按指雪芹)以诗人之眼阅世,以诗人之心察物,以诗人之情
待人,以诗人之笔摛藻,——这才产生出一部与在先的小说大大不同的《石
头记》来。这部小说的许多特色之中最大的一个,就是那种浓郁强烈的诗的
气息与境界。。”

“在这个新的角度上,我们似乎可以说,大诗人曹雪芹,在传统的诗的
篇幅容量中,已然难以找到足以驰骋他的才思的原野(他在前八十回书中最
长的韵语不过是两篇五言排律‘联句’与一篇四六兼楚辞体的诔文,可以说
明一些问题),因而他要转向一个新的疆域去寻求适宜他的才情思致的广阔
幅员,于是,他决定了用稗官野史的体形来驻藏他的诗的自传的灵魂。其结
果,竟是出现了如此惊动万众、具有异样魅力的《红楼梦》。”(见《红楼
梦与中华文化》第93 页)

如果我的这种看法有其“合理成分”,那么在《书香集》中不谈谈这部
“诗小说”,岂非莫大的憾事?


惭愧的“文”

自家的职业属于文字行。文,是平生的爱好,也是“工作”,但一说起
文,就觉愧疚。自思自忖:我学文这大半辈子,写出来的“东西”够个“文”
吗?

一无灵慧,二无哲思,三无诗的境界,四无华夏的文采特色,五无中国
语文特具的音律节奏美,六无几千年文家大手笔积累的行文之意匠规模、气
脉意法,七无载道致用、济世经邦的抱负,八无自己抒怀寄兴的情致,九
无。。。

有了这么多的“无”,如再觉得自己写的这种字句就能叫做“文”,那
也太“厚颜”了。

既不能够个“文”,那叫它什么好呢?

思之半日,没有“好”名目,无可奈何,忽想不是从“五四”以来提倡
“白话文”吗?是否就叫它“话”?似乎名正而言顺,心安而理得。

然而——“文心”一转念,问题又出来了:从“五四”直到现在,年头
不少了,还是只有“文学作品”、“文人”、“文史知识”、“文艺报刊”、
“文化新闻”。。等等的名目与词语,似乎尚无“话学作品”、“话人”、
“话史知识”、“话艺报刊”、“话化新闻”。。等等的名目与词语出现于
哪位“话家”的笔下,披露于何种刊物的卷头,——此又何也?

看来,“文”“话”仍未“统一天下”或如鲁迅先生所说的“成一统”,
不但仍然有分庭抗礼之旧习气,而且“话”一点儿也未曾取得“文”的“替
身”权与同义资格。最好的证明就是,“文人”把“文章”辑为一编时,自
题其名曰“×××文集”,而绝对没有自称他的作品是“话章”与“话集”
的半个实例。

这就意味深长了。

这似可证明:话不等于文,文是永恒的一个品种,是取代不了的。

如若这话果真,那么问号重复出现:每日印行的数不清的报刊杂志书册
等等之类,上面的亿万的篇目“书面”,有百分之几能够上一个真正的“文”
名呢?再问一句:“白话”打倒了“文言”,也已即将百载之久了,而自从
南朝梁宋出了一部《文心雕龙》之后,不是也该再出一部“话心雕龙”了吗?
怎么没见?胡适先生是位力倡“白话文”的大师,但他有一部书题曰《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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