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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迷失的兵城-第17部分

小说: 迷失的兵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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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你才开始寻找他们?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的话,你放弃了许多的东西,只身蜗居此地,只是为了等待这支军队的出现?”女真有些急切地望定老人。
  子老叹道:“人一生中总被许多宿命的东西给引导着,或者就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就像那些2000年前的古罗马人,他们在命运的驱使下,到了陌生的中国,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一样。”
  “我直觉并不是这样。这样等待本身就说明了一种决心。没有强大的信仰,我指的是与自己精神里某种相联的东西。没有它们,你不会这么久地去寻找一种东西的。你的寻找只说明了你需要,可他们只是一支失败的战俘呀!原谅我的莽撞。”单一海站起来。他被这种疑问给搅得浑身不宁。他发现自己在向老人发出这种疑问的同时,其实更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我曾经是个战士!”子老几乎在低啸了。他站起来,快步走到西墙前。那里有一张硕大的世界地图,几乎铺满了整个西墙,每个地名都有核桃大小。把如此大的地图放在自己的房子里,可见此人的雄心了。只是子老的个子过于矮小,他站在图前,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影子。可这个影子很有气势。他的雪茄一直夹在自己右手的中间,半天不吸,只燃着一缕细烟,一如他的沉思。
  单一海动容了,他咔地站起,双脚并在一起,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注目礼向子老望去。他一进房子时,就觉出子老身上蕴着某种狂狷之气。这种气势并不是随便就可以从人身上觉察到的。他似乎天生就是个军人,全身上下迸着一种老式的劲道,锋芒四射,却并不刺伤你。他也见过许多军人,但许多人仅只是衣服架子,形式上的刚硬。而那种从骨子里洋溢的军人气质却像珍珠般罕有。如果有,那么子老就算一个。他出神地注视着子老,几乎是惊叹了。子老,简直是一个军人的标本!
  “子老,你是那种脱了军装更像战士的人,你似乎天生该是军人,我可以知道你40年前,曾在那支军队服役吗?”单一海热烈地看定子老。
  “过去已不太重要了,还是忘记过去的好。哦,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子老挥挥手,收束住自己的情绪。他的脸上又是刚才那种无法捉摸的平静。
  “那个法国教授的推论,听起来很大胆,也颇具想像力,但推断或许只是一种假想啊!”女真把目光疑惑地投向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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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位(3)



  “现在就剩下了证据。这个推断的发表,当时就引起了公众和考古界的极大重视。人们都极力想找到这座古城。寻找这队神秘失踪的古罗马人,面临着许多新的困难。关于这支军队的记载,仅仅在古老的汉书上有极短的描述,并且再没有在任何史籍上有所发现。而寻找这支军队的关键就在于找到这座神秘的似乎专为罗马人修建的‘骊靬’古城。据我所知,当时国内外至今,共有30多个国家的专家组成过考古探险队,但没有任何发现。”
  “你刚才不是说《汉书?地理志》上,曾记载了这座城吗?”
  “是的。但仅仅只是十几个字。到了隋代以后,这个县已被废除。至此,关于这座古城的记载也就此中断,并且没有标明它的地理位置。这在严肃的《汉书》中,也是一次小小的不可原谅的失误。”子老吸一口雪茄,叹道,“许多史料似乎都很简洁,简洁到了只告诉了你来历,但却遗忘了结局的程度。就为找这座城,我在河西走廊呆了30年。几乎踏遍了这里的每块地方,可却每次都与它擦肩而过。几乎像是一种游戏。”
  “刚才那张布绢图上,不是写明了这个地名吗?那张图的方位明确,而且注明了详细的河流、山川特征。”
  “可恰好是这张图,忘了标明它的纬度。我查对过中国地图。把这块地儿放到中国全貌图上,几乎是一粒米。我不可能从一粒米中找出它的山岳和河流哪!何况此图是我上月才得到的。自从你告知我看到过此城后,我就隐约直觉它该出现了。后来我在整理一批刚出土的文物时,无意中就发现了它,像是某种暗合,可又太不像!”子老微微摇首。
  “你终于找到这座城了。我真该为你高兴!”女真微笑着望定子老。
  “不,我只是找到了它的方位。它还不是完整的,它在我的心中只是一个遥远的形象。我还得找出它们的脚印。知道吗?他们的脚印和遗址一样重要!”
  “你想亲眼看看它?”
  “是的。只有用脚踩在那片旧址上和用手摸摸它们。我才会相信自己看到了它。它才是真实的。你知道,我的寻找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否则,它便是不完整的。”
  “我有个羊皮囊,是在那片遗址附近的一个牧人那儿找到的。那个老人像你一样,被这片遗址给感动着。他交给我那只囊,上面画了许多神秘的符号和线条。那些图都被他画到了纸上,也许可以为你证明些什么。”女真望望单一海。
  单一海把那张图纸从下面抽出,铺平在桌案上,示意给子老看。
  子老没再用放大镜,只是概略地扫视着。仅片刻,他就惊奇了。“这多么像一个人对自己所走过的路的纪录呀!这么珍贵的东西该是研究这个问题的人才配拥有,可却被你们得到了。不过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到你们手中比到那些不懂它的价值的人手中要让人欣慰。历史在偶然中把钥匙恰好传到了二位手中,也真算是缘分了!因为你是军人,还有你。”他略停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诉我吗,中尉?”
  “女真。”女真回答,同时站起来,微微欠身,“很高兴听你讲这么一支古老的军队,我都被打动了。”
  “应该是骄傲。中尉们,还有什么比这种2000年前的传奇更让人惊叹的东西呢?”他神情激动,“你们也是第一个向我提出这种疑问和关注这支军队的军人。我一直期盼有人来问问我。30年了,除了偶尔有学者关注我的研究外,几乎无人问津。我尤其渴盼那些军人来找我。有时我看到街上走过的许多战士,军官,我真想拉住他们,告诉他们一下这支失踪的军队。这样一支2000年前就被你们的先祖们给俘虏过来的战士。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几乎快失望了,并且像这个寻找这支军队的念头一样,被我自己藏起来了。而我就像这个想法,也被这个社会藏起来了。我几乎像个隐士,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一种非常可笑而又无望的等待。”
  “我为你的寻找而感动。谢谢您。我以一个战士的身份谢谢你。”单一海感动地看着他,心被一种激情擦涌着,“我想邀请你,到我的连队去讲讲这座城,不,随便讲些什么都行!”
  “我答应你。不过,我想去看看这座古城。我怕自己等不到这一天啦。我的论文也该完了。到了75岁时,才去完成35岁时写下的题目的内容。这种时间跨度让人听起来就有种可笑。”子老站起来,拿起那只“嘶啵”,“这个玩意儿我制成后,只会吹一种调子。吹了十几年了,该有新的声音了,我想为二位吹奏,作为我的谢意!”
  子老擎起那只“嘶啵”,双腮轻鼓,一股气自全身心凝到那只细小的孔中,立时一股粗涩的音线浮起。像阳光干裂时的剥剥声,继而又传出巨大的宽阔的风吹击的声音。
  单一海和女真在飘拂的音乐中,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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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应该铭记战士的一切(1)



  单一海走出那间偏庙,站在屋外的阳光中半天不动,他的情绪在音乐如瀑的漂洗中变得更加亢奋和不安。老人吹奏“嘶啵”的声音仍在追踪他。每次与人谈话之后,他都会有这种情绪上的“失衡”。情绪失衡是因为自己被触动了,被另外一种思想给压下去了。这时他更加渴望与人交谈。因为他最不能容忍的是找不到一个对手,而对手太强大了他又被胀得难受,但这种胀满感让他有种无言的舒适。他变得更沉默了。
  女真似又恢复了她的平静,她在旁边的树阴下,奇怪而含蓄地看他。单一海默默地走过去,示意她一起走。
  俩人都沉默着,直到越过大殿。单一海才仿佛不经意地说:“你好像很压抑?”
  “是的,听一个老人讲这么一个古老的传奇,一个下午都被压在一种陈旧的氛围中,我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了。站在外面呼吸才感觉恢复正常。”女真瞅瞅旁边的玫瑰,并不停留。
  单一海有些兴奋地看她:“怎么可能是陈旧的气氛,我倒有种新鲜的刺激。这个发现简直会让历史目瞪口呆的,明白吗?如果这座古城中挖出可以佐证这支军队的实物的话,将意味着什么?”
  “什么?”
  “一个惊人的发现。而我,还有你;无意中参与了一段过去的历史。而这段历史与我们有关。”
  “可那毕竟只属于过去,过去再辉煌也是过去的。我们重新翻出来,其实更像是一种怀旧,或者是一种安慰。”女真冷冷地笑笑。
  单一海有些怪异地看定她:“不,不应该仅仅属于过去。它应该属于真正的战士。真正的战士是不能忘记哪怕隐没在任何一点历史石头缝中的光荣的,即使真的它藏在石头缝中,我也会把它抠出来,擦干净,让它发出光亮。”
  “你总是很富于激情的。”女真看他一眼,“可你看出没有,子老寻找那支军队有着我无法猜度的理由。可你呢!你寻找这支军队有什么用?”
  “我……”单一海显然没料到女真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老了,他甚至用30年时间蜗居在这里,等待和寻找这支军队,你以为他真的会以此为终生理想吗?”
  “你是说子老需要有这样一种东西支撑或者延缓自己的生命?”单一海声音颤抖着。
  “直觉上是。你注意到他的忧伤了吗?他在接过那张地图时,你发现他内心中的恐惧了吗?你觉察出他对自己历史的回避了吗?……”女真冷冷地盯视着单一海。
  “你说他害怕真的找到这座古城?”
  “我认为是。他也许期待的时间太久了,等待已成了他的习惯。他也许想带着这样一种期待直到最后生命的消亡呢!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找到这座城。这座城出现了,他精神上的枯萎期也开始了。你知道吗;一个男人生命的消亡是从精神上开始的。”她抬眼看看身后;侧身捕捉那淡淡的音乐声,“他的吹奏已有了苍老的节奏和音韵,唯独没有了期待。”
  单一海愕然:“你太残酷了,我不允许你这样想一个老人,他是个真正值得尊敬的老人。”
  “其实我比你更喜欢他,我从女人的角度尊敬他。他是个在精神上吸引女人的男人。你知道他像谁吗?”她的脸忽然羞赧。
  “谁?”
  “哦。我忽然不想说他了,他永远留在我心中。”女真掩饰地说,“在很多时候,我总是无法真切的区分他。他们都太相像了。相像得连自己交往的朋友,也有着各人的影子。”
  单一海沉默了。这时夕阳已完全坠入山后。城市处于黄昏前最后的暧昧中,到处一片模糊的灰朦。他们相互都用沉默触动着对方。单一海偶尔用余光注视女真的背影,他越来越惊异于她的直觉了,她的直觉总让他有种无言的压抑,或者不断地碰疼他。良久,他才缓缓地说:“这个人我已猜出来了。”
  “谁?”这回轮到女真诧异了。
  单一海淡淡一笑。“我也把他放在心中。不过我敢打赌。我们猜中的肯定是一个人?”
  “谁?”女真坚持地看定他。
  “我!”
  “我知道你会猜出来的。”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的脸隐在黑暗中,单一海看不清她的面目,甚至嗅不到她的呼吸。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对我也这么热衷地参与寻找这样一支失去历史的军队,表示怀疑?”
  “我觉得你身上有太多的不实成分。你是个被幻想吸引着前行的人,有着过多的个人冲动。我有种感觉,你对你的工作不满,或者是对自己不满。你也许想唤醒你的连队身上那股已经疲惫的战争精神。我猜得不错的话,你至少想为你和你的战士们,找到一种遥远的精神!”
  单一海有些艰难地望着她:“谢谢。你对我理解这么深。只是,我没像你想的那样复杂,每个人都该给自己的理想找到一个容器的,或者至少是一种寄托。我同样需要。”
  “所以你与子老一起让我有些悲壮,或者伤感。知道我当时如何想吗?两个失志的男人。一个是因为丢失了以前的一切。子老肯定有过巨大的辉煌,也有过痛彻肌肤的失败,所以他选择这样一个传奇,来弥补自己。而你呢?”她把目光投向单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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