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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同学 作者:何葆国-第22部分

小说: 同学 作者:何葆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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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向公公要了病历,说:“先挂瓶,下午做一下CT。”
  “上次不是做过了?”公公说。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医生说。
  这个医生看起来不熟,申红蕾知道现在的医生很黑,你一进来就让你做各种检查,据说这种检查回扣很高的。但是作为病家来说,又只能听医生的。她想能治好病最要紧,多花点钱也无所谓。婆婆是家庭主妇,没有退休金更没有医疗费,好在公公每个月有八百多块退休金,身体好时也够两人生活,要是一生病,就告急了。这几年来,婆婆已住院四五次,花费四五万元,其中申红蕾和卢发负担了一半多,因为卢发的哥哥卢森夫妻俩都在改制后的私企打工,收入很低。她并不计较这个,只是在心里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住院费我预交了一千元……”公公说,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申红蕾明白他的意思,根据她的了解,住院费一般要预交两千元,账上还有百十元,医院就催款了,一旦没钱立即停医断药。她对公公说:“我下午再来补交一千。”
  “你先回吧,中午安排薇薇和瑶瑶吃饭,我刚才给阿发打电话了,他忙完就会过来。”公公说。 
  申红蕾看着床上的婆婆,好像沉睡了,心想她儿子没到,倒是儿媳妇先来了。卢森夫妻俩在私企打工,一天上班十四个小时左右,中午都没回家,一般是不能请假的,请假要扣一大笔钱。以前照看住院的婆婆,在医院过夜,也大多是她和卢发轮流。
  “现在这边有我就行,你先回吧。”公公说。
  申红蕾想了想说:“好吧。”她转身走出了病房。
  到寄车处取了车,申红蕾正要发动,只见卢发开着摩托车呼地跑过来,向她问道:“我妈怎么样了?”
  这是两天里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申红蕾没回答,发动了车就向前跑了出去。
  到夏令营接了薇薇和瑶瑶,把她们带到快餐店吃了饭,然后带回家里。申红蕾本来就有午休的习惯,最近感觉很累,更是非睡不可。她看薇薇和瑶瑶不想休息,就叫她们默写英语单词,自己关上房门睡觉了。这一觉睡得很沉,是薇薇把她叫醒的。申红蕾慌慌张张只用干毛巾擦了一把脸,就带着两个孩子奔出门去。把孩子送到夏令营,申红蕾来到单位上班,突然想到要给公公一千块钱,银行卡却忘记带了。她只好溜出办公室,回到家带上银行卡,到银行取了一千块钱。前几天给了大哥五千块,现在卡上只剩几百块了。她来到医院,看见婆婆在输液,公公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打盹,一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她把钱交给公公说,晚上我来吧。
  申红蕾从医院租了一张塑料躺椅,摊开在婆婆的病床前。她还在输液,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病房里还有一个农村来的病号,两个看护她的人不知是她的儿子儿媳还是女儿女婿,一个坐在床头,一个靠墙站着,目光呆滞无神。申红蕾无法和他们交流,她坐在躺椅上看着挂瓶里的药液一点一滴地流进婆婆的血管里,看着看着,眼睛也受不了了,就起身走到门外。
  医院里飘荡着一股古怪的独特的气味,似乎是在向每个人强调,这就是医院。关于医院的概念,申红蕾也是这几年才形成的,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要开始和医院打交道了,先是把老的送进来,以后自己被小的送进来,如此循环,医院成为生命的维修站。
  每个病房都住满了,病人的呻吟不时飘进她的耳朵,她不敢走远,就走到通廊口。那边的病房里走出一个人,和她打了个照面,她愣了一下,对方也愣了。
  “江全福。”她不由叫了一声。
  “是你啊。”江全福回过头来。
  “你怎么在这里?”申红蕾问。
  “我老婆在住院。”江全福说。
  申红蕾哦了一声,她知道江全福因重婚罪目前正在服缓刑,他说的老婆该是他的原配。马铺商场和官场,包二奶养小老婆的越来越多,据说是一种时尚,但因此弄得狼狈不堪身败名裂的却是她这个老同学,这就像每天都有大量飞机起降,倒霉摔下来的总是极少数。那天她打过他原来办公室的电话,没找到他。
  “对了,同学聚会邀请函你收到了吗?”申红蕾想起来问道。
  江全福咧了一下嘴,显得有点凄惶、有点紧张,说:“像我、我这样也能参加?”
  “怎么不能参加?只要是同学,就是杀人放火关在大牢里,只要他能请假出来,都能参加。”申红蕾说。
  江全福感动地直点着头。
  “你老婆是什么病住院?”申红蕾随意地问,她听说他家那个“县长的千金”平日就有一种很可怕的病。
  “也没什么,就是发烧。”江全福轻描淡写地说。
  “身体很要紧啊,我婆婆这大半年住了几次院,我特别有感受。”申红蕾说。 
24·谭志南
  为了扭转土楼乡计生工作的后进局面,县里决定在土楼乡召开一次“大战八九月,狠抓计生工作加温会”。这一摊子事由谭志南负责前期工作,书记、县长都非常重视,对讲话稿亲自把关,谭志南特意跟土楼乡乡长彭彬通了几次电话,让他一定要谨慎再谨慎,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彭彬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说没事,没事。谭志南也相信是“没事”,虽说这个当乡长的老同学一向大大咧咧,但事关仕途,料想他不敢不认真。
  彭彬是老同学了,在学校时和申红蕾几个人是“五人帮”,跟谭志南还有些来往。他头脑很聪明,用马铺话说是“脑子里装滚珠转得快”,缺点就是粗枝大叶。按说他能考上本科的,可他考数学时居然漏做了一面试卷的题目,最后只上了个专科。他在机关干了三年就下到乡镇,先在一个镇当宣传委员、副镇长,五年前提到土楼乡当了乡长,该乡书记近年身体欠佳,已请假大半年了,他行使的基本上就是一把手的职权。几个月前,土楼乡报上来的计生报表,被市里来的检查组看出了造假迹象,受到了内部通报批评。
  昨天彭彬还专门从土楼乡出来,在飞马酒店请谭志南吃饭,先后召来王永泽、陈朝阳两个同学;曾经在土楼乡工作过的现任物价局副局长的小齐、现任粮食局副主任科员的老刘,也被召来作陪。酒足饭饱,彭彬把谭志南拉到他的车上,说是要送他回家,跟骑摩托车的其他几位告别后,绕了半条街来到马铺宾馆的东方之珠夜总会。这里面有餐饮、酒吧、桑拿、按摩,最有名的是有漂亮的小姐。谭志南来过一次,因为这是老同学侯明敏办的,他反而不敢来,好像一来就有某种嫌疑。彭彬说,你是来消费的又不是来找女同学的,包厢门一关,又没装探头,谁知道你做什么。侯明敏当年在班上跟李建国谈恋爱,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几乎不跟任何同学来往,毕业几年后,他们的恋情也吹了,听说她嫁给了漳州市一个丧偶的副处级干部,几年前她办了东方之珠夜总会,成了马铺地面上有名的女强人。谭志南偶尔会在一些会议或典礼的公共场合遇见她,彼此客气地说几句话,前一天晚上,谭志南因同学聚会的事还给她打手机,她说在外地,由于手机信号不好,她说的话基本听不清楚,他只好挂机了。
  昨天晚上,彭彬带着谭志南进了东方之珠的按摩室,分别点了一个小姐进了包房。说是按摩,其实就是做爱。谭志南喝了酒之后,总是很快,两下三下就出来了。小姐穿戴整齐刚出去,他就收到彭彬的短信:“费用已付。我有事赶回乡里,你慢慢享受。”
  这天早上8点,马铺政府大院门口排了一长溜的车,开道的是一部警车,接下来分别就是书记、县长、丁副书记、陈副书记、郭副主任(人大)、林常委(组织部长)、邱常委(宣传部长)、张副县长的小车,后面还有五部科局长和工作人员的三菱吉普。每次出巡,谭志南都不愿意和领导同车,除非领导指定,他喜欢和那些科局长同车,可以一路说笑,无拘无束的,在领导车里,小心翼翼地难受。
  前面警车发动了,大家都在等着书记。县长在车里了,就一把手还没来。丁新昌摇下车窗向谭志南招了一下手,谭志南走到面前,看见丁新昌只是向他使个眼色,便心领神会地走向大楼。丁新昌是让他去看一下书记怎么了,刚走到台阶下,只见书记提着一个黑提包,行色匆匆走出了大楼。书记坐进了他的车里,谭志南连忙上了计生局林局长的车。这支车队好像蜿蜒的长龙,游出了政府大院。
  林局长坐在副驾驶座上,后排只有谭志南一个人,他便歪躺着身子,觉得比端正坐着舒服多了。林局长是个爱说话的人,不时扭回头向谭志南念几个手机段子,念完一个段子,自己便呵呵大笑起来。
  “龙虾想成名,机会终于来了,电视台拍广告,台词是:白白嫩嫩,像水晶一样透明。龙虾吓一跳问:这不是虾仁吗?导演回答:不就脱一次吗?不脱咋能成名呢?——哈哈哈,这个不错吧?” 
  “还有呢——语文课上,老师问‘穷则独善其身’的下句是?学生答:‘富则妻妾成群’。老师又问:‘后宫佳丽三千’的下句呢?学生答:‘铁棒也磨成针’。老师当场晕倒。”
  “接电话——声音渐渐小,对方是领导,声音渐渐大,对方是部下,一听就发躁,对方拨错号,笑得很亲切,那是女同学,半天哼一下,老婆在训话,悄声避开人,对方是情人。”
  有些段子很老了,有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谭志南都礼貌地赔笑几声。
  进入山区公路,路面开始崎岖不平,汽车爬坡了,车速慢了下来。林局长扭头对谭志南说:“谭主任,丁副是你同学,他要是扶正了,你也该出头了。”
  类似的话,不时有人跟谭志南说过。他们说的出头,意思就是离开县委办,到哪个部门当个一把手。每当听到这种话,他总是笑而不语,心里很是有些不快,难道我没有丁新昌就不能“出头”吗?实际上,丁新昌到马铺任职后,尽管他们有着特殊的同学关系(而且还是同桌),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谭志南跟他的联系并不多,甚至比其他几个副书记还少。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存在一层同学关系,有些话方便说,有些话反而不方便说。谭志南想起丁新昌在中学的时候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可是几年河东几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他被认为是高中同学里最有前途的,这不就是因为他上了一个副处级吗?在要害机关这么多年,谭志南见惯了那权力宝座上的纷争,有时想得开了,觉得权力那东西也不过是一张纸,副科级也罢,副处级也罢,一张纸让你是,你便是了,让你不是,你便不是了。
  想得开归想得开,做得到就不易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谭志南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早日“出头”的,不过他也很清醒,丁新昌不大可能帮上什么忙,别说他现在分量不够,就是他当上县长了,也是一样。他能预感到,并且相信这种预感。他也曾反思过自己,怎么跟别的副书记能非常融洽,跟老同学反而不能?表面上和气,工作上配合,就是情感上无法投缘,无法接近,本来可以充分利用的同学关系反而成为一种障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想不明白。
  汽车颠簸了一下,林局长抓紧扶手说:“这路要是修不好,土楼乡怎么也发展不了。”
  谭志南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在土楼乡工作,他第一次从马铺坐班车到土楼乡报道,四十六公里的路整整颠簸了三个多小时。那年迈的汽车一到爬坡就发出猛兽似的咆哮,令他心惊肉跳。在土楼乡政府整整呆了七年,他也习惯了这条破烂不堪的山路。现在一年还会跑土楼乡几趟,山路依旧弯弯,心态却是完全不同。
  到了土楼乡政府差不多是10点半了,书记县长一干人在彭彬的陪同下,走访了几个二女结扎户,还到乡计生服务中心视察了十多分钟。在乡食堂用过午餐,书记县长也不休息,带领一帮人开进了乡政府附近的一个村,访贫问苦,顺便走访了几个种茶大户。下午两点,“加温会”在土楼乡电影院正式开始,全乡干部和各村书记、村长等主要村干参加了会议,彭彬首先做了近阶段计生整改工作的专题报告,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谭志南认真听了之后,觉得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看台上书记县长的表情,似乎都是认同的。接着,分管计生的副书记丁新昌把全县计生会议精神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县长具体针对土楼乡的计生工作局面做了五点指示,最后,书记做讲话。
  那讲话稿就是谭志南亲自写的,他可以不用听了,便微微闭上眼睛,做出一种专心听讲、认真思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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