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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06.几度夕阳红-第4部分

小说: 06.几度夕阳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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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听她唱的是什么: 
   
  “自从相思河畔见了你, 
  就像那春风吹进心窝里, 
  我要轻轻的告诉你,不要把我忘记……” 
   
  俗不可耐!魏如峰耸耸肩,看看手表,才九点半钟,看样子,他们非玩到十一、二点不会散,何慕天曾交代要他务必陪霜霜一起回来,那么,他还得在这儿受上两小时的罪。四面张望了一下,他忽然想起顾正家里有一间做样子的书房,里面藏着些永远无人翻弄的书籍。记起这书房就在客厅的旁边,有一扇门相通。他找了一下,找到了那扇门,于是,他不受人注意的走了过去,推开门,闪身进内,再关上房门。 
  一瞬间,他愣了愣,那个失踪的小星星正拿着本书,站在书房的中央,受惊而窘迫的望着他,仿佛她是个犯了过失而被捉到的孩子。他定了定神,对她笑笑。 
  “嗨!”他竭力使自己显得温和,因为她看起来已经受惊不小。她的嘴唇轻轻的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魏如峰打量着她,那小小的脸庞清秀雅致,小小的腰肢楚楚可人,清亮的眼睛里盈盈的盛满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寂寞和惶惑,和她那件过时的衣服一样只属于她而不属于目前这年轻的一代。他感到心中掠过一阵奇怪的激荡,不由自主的走近她,问:“你姓什么?”“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晓彤。”大眼睛轻轻的瞬了瞬他,自动的又加了一句解释:“早上的红颜色。”他凝视她,她不像早上绚丽的红颜色,只像暗夜里一颗寂寥的小星星。他微笑着说: 
  “我叫魏如峰。”“我知道。”她轻声说。 
  “你知道?”他有些疑惑。 
  “顾德美告诉我的,”她羞涩的笑笑。“你是泰安纺织公司董事长的内侄,那位红衣服的小姐是董事长的女儿,是吗?” 
  “不错,”他也笑笑,这就是他的烦恼,别人介绍他总要说他是人的内侄,好像他就不是他自己似的。“你是顾德美的同学?”“是的。”“为什么不到外面去玩?去跳舞?” 
  “噢!”轻轻的一声感慨,夹带着微微的不安。“我不会跳舞,”顿了顿,她抬头注视着他。逐渐摆脱了那份羞涩和拘束。“我事先不知道是这样的场合,顾德美告诉我‘晚会’,而没有说‘舞会’,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很——别扭。”“顾德美的主人也当得真糟,她应该给你介绍一下。” 
  “噢,”又是那样一声轻微的感慨:“还是不介绍的好,我——很怕见生人。”“是吗?”她引起魏如峰强烈的兴趣。“你不常见生人的吧?”“嗯,”她再笑笑,“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晚会。” 
  “很用功?大部份的时间都躲在书房里?是吗?”他调侃的说。“噢!”她的脸红了,红得很可爱,有几分像早上的红颜色了。“那音乐使我心慌。” 
  “刚刚我走近你,为什么你一下子就溜开了?” 
  “我以为——”她嗫嚅着,脸更红了。“你要来请我跳舞。” 
  他心中一动。“真的你不会跳舞?”“真的,”她认真的说:“那么多人,如果你请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没有人,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噢!”她惊慌的看看他。 
  “我教你,跳舞并不难,普通的三步四步,跳起来都很优雅和舒服的。来,试试看,你总有一天要参加正式的舞会,要被人请去跳舞的!”“我——”她犹豫着。 
  “来吧,跳跳看!”他不容她有时间抗议,就轻轻的拉过她来,很绅士派的拥住她,开始教她三步的基本步伐,她跟着他的指示,生硬的移动着脚步。可是,跳舞天生对女孩子不会是一件难事,只一会儿,她已经跳得很好了。魏如峰揽着她,那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轻巧的移动,那细致的脸上漾着红晕,看起来柔弱动人。“你是家里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吗?”他一面带她滑着步子,一面问,看她那份娇柔,应该是最小的一个。 
  “不!最大。”“是吗?兄弟姐妹几个?” 
  “我还有一个弟弟,”她说,因为分了心,脚步错了,一脚踩在魏如峰的鞋子上,她停下来,胀红了脸。 
  “没关系,再来过。”魏如峰低头看着她的脚,一张不大的脚,穿着的却是一双平底旧式的学生皮鞋。他重新带她跳,一面打量她那件缀着亮片片的衣服,一眼断定不是台湾出的料子,在纺织工厂里打滚了这么几年,对于衣料他是内行极了。那镶着小花边的衣领,那有着绉绉绸的袖口……这件衣服应该是有很长远的历史了。那么,看样子,家境不会很好,带着种微妙的怜惜的心情,他注视着那短短的齐耳短发,和低俯的眼睛上那两排细长的睫毛。 
  透过书房的厚实的桧木门,客厅里喧嚣的音乐仍清晰可闻,笑闹的声音也不断传来。他们在书房中怡然自得的跳着华尔滋,这气氛却是非常奇异的宁静和雅致。没一会,魏如峰就发现晓彤的本身就是宁静气氛的发源处,那含羞的微笑,怯怯的眼光,都像个超脱出这世界的小幽灵,别有一股说不出的韵致。室外有一阵喧嚣,他们都没有怎么注意。但是,接着,书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放进一道红色的光线,他们同时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于是,他们看到门口站着好一些人,最前面的是,把嘴张成一个O形的顾德美,和张大了眼睛的何霜霜。“哦,我正在教杨小姐跳舞呢!”魏如峰笑着说,好像必须解释什么,同时放开了晓彤。 
  “表哥,”霜霜扬了扬眉,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开溜了呢,原来你躲在这儿。”说着,她用那对明亮的眼睛对晓彤直视过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晓彤显然十分发窘,有点儿紧张和失措,只怔怔的站着,一语不发的望着门口的人。 
  魏如峰看出情况有几分尴尬,就干脆一拉晓彤说: 
  “杨小姐,来吧,我们来正式跳跳!”说着,他把晓彤拉出房门,回进客厅里,亲自走到电唱机旁边,换上一张“田纳西圆舞曲”,然后过来请晓彤跳。晓彤看起来十分不自在,尤其霜霜那对眼睛只管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溜,使她更形不安。他们跳了起来,顾德美和另一个男孩子也跳了起来,霜霜却靠在沙发上看他们跳。晓彤错了好几次脚步,跳得非常糟糕,舞曲一结束,她就匆匆忙忙的说: 
  “我该回家了。”然后,她找到顾德美,不顾对方的挽留,坚决要回家。魏如峰望着她,很想用汽车送她回去,可是,一转眼间,他看到霜霜正看着他,一面抿着嘴角,对他很含蓄的微笑着,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他就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开口了。结果,是顾德美的三哥负责送晓彤回去。 
  这天深夜,魏如峰自己开车,和霜霜一起回家。霜霜坐在魏如峰的身边,打了个哈欠,微笑的说: 
  “表哥,今天晚上玩得痛快吧?” 
  听出她话中有话,魏如峰就干脆不予置答。 
  “如果你真有兴趣哦,我可以打听出那位杨小姐的地址来,只是先说说,你用什么来谢我?” 
  魏如峰转了一个弯,加快了速度,头也不回的说: 
  “一场电影。”霜霜眯起眼睛来,仔细的审视了魏如峰一会儿,但魏如峰脸上一无表情。“一场电影,太少了吧?” 
  “那么,两场。”“哼,”霜霜哼了一声:“小儿科!” 
  “开出你的价钱来吧!”魏如峰不动声色的说。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下次你陪我参加舞会的时候,不要把我丢在一边做电灯泡,自己去陪别的小姐,让我面子上下不了台。” 
  “哦?”魏如峰看了霜霜一眼,霜霜脸上已没有笑容了,看样子还是真的生了气。“怎么?你还会缺少人陪吗?我看你早已应接不暇了!”“但是,你是我的Partner呀!” 
  魏如峰猛然把车煞住,寂静的街道阒无一人,他把手腕支在方向盘上,扭过头来带笑的盯着霜霜看,看得霜霜直瞪眼睛,叫着说:“你看什么?”“我看——”魏如峰慢条斯理的说:“你是不是爱上了我?” 
  霜霜浓眉一掀,大眼睛一瞪,大嚷着说: 
  “活见你的大头鬼!”魏如峰噗哧一笑,踩动油门,把车子向坐落在中山北路的大厦中驶去。 





  在巷子口,晓彤就吩咐车夫停车,然后跨下了计程车,对顾德美的三哥——顾德民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目送那计程车扬长而去,她才整整衣服,四面望了望,慢慢的向巷子里走去。今晚的经历,对她是完全崭新的一页。当她缓缓的向家中走去时,顾家客厅中的人影灯光,书室内的初试舞步,以及那喧嚣的音乐,杂沓的笑话……种种种种,都还在脑中纷纷乱乱的充塞着。低着头,她心不在焉的向前走,才走了几步,蓦然间,一个黑影从巷子的暗处直窜了出来,同时爆出一声低吼:“站住!不要走!”晓彤大吃一惊,吓得心脏往口腔里跳,她停住步子,定睛一看,才看出原来是晓白在开她的玩笑。她用手摸摸胸口,抱怨的说:“你做什么嘛?这样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晓白不说话,先在路灯下对晓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笑嘻嘻的说:“你这么晚回家,还有男朋友送回来,我可发现你的秘密了!”“别胡说八道,那是顾德美的三哥!” 
  “那还不是一样!”晓白耸耸肩,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聊的踢着地下的石子。“反正是个男的!” 
  “胡扯!”“胡扯?”晓白抬起了眉毛:“他不是男的是女的呀?” 
  “你乱说些什么嘛,”晓彤跺跺脚:“我是说,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说着,她奇怪的看着晓白:“你为什么待在巷子里?”“哼!”晓白哼了一声,再耸耸肩。“家里!你去看看去,那个王伯伯和他的石膏美人坐在房子里就是不走,高谈阔论的也不知说些什么,看他们那股谈劲,恐怕再谈三小时也谈不完。可是,妈妈把你的房间和通外面爸爸妈妈的房间中的纸门取下来,两间打通成一间,为了招待这对贵宾。我的房间就成了堆积仓库,床啦,书啦,破椅子啦,竹书架啦,全堆在我房子里,连一寸的空地都没有,你想,我能待在哪里?” 
  “王伯伯是个怎么样的人?”晓彤问,她今天晚上出去得很早,没有见到那个王孝城。 
  “你去看吧,人满和气的,很会说话,喝酒跟喝水一样方便,我们准备的清酒就给他一个人喝光,酒喝得越多,话就越多。他那个太太呀,和他正相反,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来,问一句,答一句,别别扭扭的,不过很漂亮。” 
  晓彤走到家门口,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和晓白走进去,大门内有一小块空地,然后就是正房的门。走进玄关,还没有上榻榻米,就听到一个男性沙哑的喉咙,正在长篇的谈着什么。她的出现使房内的人突然停了口,她望着室内,今天,房子里布置得很漂亮,两间六席的房间打通后就显得很宽敞了,小茶几上铺着她在学校里家事课上的作业——一条雅致的十字绣的桌布,几上还有一瓶名贵的玫瑰花。玻璃窗都抹拭过了,洁净明亮,使那蓝布窗帘也不太难看了。她的目光落在室内的客人身上——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那男人穿着身米色的西装,打着条深红的领带,微胖的身材和奕奕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亲切感。并不像晓彤预料中的艺术家的样子,他没有蓬乱的头发和满脸的胡子,看起来是干净清爽的。至于他的妻子,正像晓白所形容的,是个石膏美人,大眼睛,高鼻子,却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晓彤,来,见见王伯伯和王伯母。”梦竹一眼看到晓彤的出现,就招呼着说。晓彤走进了房里,银色的衣衫裹着袅娜的小身子,盈盈的立在室内,腼腆的对王孝城点了个头,轻轻喊了声“王伯伯”和“王伯母”。王孝城显然是愣住了,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晓彤看,从她的脸看到她小巧的脚。半天才“哦”了一声说:“哦,这就是晓彤?记得我们分手那年,她才只有两三岁,晓白还抱在手里,时间多快,一转眼间,她已经长成个小妇人了!”他调开眼光,注视着梦竹,潇洒的一笑说:“记得以前吗?在黄桷树茶馆里比赛吃担担面,我,明远,还有小罗,一口气吃掉了二十碗担担面,你急得拚命叫:‘何苦何苦,这样吃法非撑死不可!’哈,多快!那时你不过比晓彤现在大一两岁罢了,最喜欢芽白颜色的洋装,我还记得大家给你取的外号——小粉蝶儿。” 
  梦竹“唔”了一声,脸上浮起一个无奈的、惘然的微笑。晓彤走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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