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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福柯的生死爱欲-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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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柯把夏尔这一部分散文诗,用作他论宾斯万格的文章的卷首引语。但他在《疯癫与文明》初版序言的末尾处引用的,也是同一篇短诗的高潮部分,仿佛是在强调,他的第一部主要著作,他在较早的关于梦的论文中提出的那“伟大的尼采式探求”(即“成为自己”),是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    
    “悲哀的同伴们从不怨天尤人,”夏尔的散文诗最后写道,“他们走向熄灭的灯,去送还宝石。一个新的神秘事物又在你的骨髓中吟哦。显露你合理的怪异吧。”    
    不难想像,“怪异”的比较容易的显现,无论其合理与否,可以透过几乎一切文学体裁——如透过诗或透过像尼采写的那些格言,甚或透过巴塔耶编造的那种哲理性的色情故事等等,但就是不能透过福柯这时呈献给公众的那种史料翔实的历史著作。达尼埃尔·德费尔回忆说,在《疯癫与文明》问世后的几年里,福柯常常说起他可能要写一部小说。但这部小说终究未曾写成,这证明了他对历史研究的偏爱:他觉得,把自己的作品维系在由档案资料揭示的大量而复杂的史实之上,能给他一种特殊的乐趣。    
    “事实远远胜过一切虚构,”阿尔托曾这样说过,“你所需要的,仅仅是知道怎样解释它的天分。”    
    福柯有的是天分。而且,《疯癫与文明》中的所有历史证据,他都是暗暗地围绕着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来组织的,那个问题就是他独特的守护神所提出的:“我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我,我何苦要为做现在这个我而受苦受难?”就在探究他自己对死亡疯狂迷恋的根源的同时,他创造着一部关于癫狂的疯疯癫癫的“作品”,以此来赋予(如布朗肖所言)“他自己的一部分”以形式——而那“一部分”,正是“他感到自己已经摆脱掉的,而他的作品也为他摆脱他的这一部分出了一份力。”    
    可以想像,他就是这样继续着他的工作,让他的心灵在档案资料中漫游。因为,如他曾经指出的,现代图书馆已创造了一个崭新的、史无前例的“想像空间”。在一页一页地翻开尘封多年的手稿的时候,一个学者可能会碰到他的守护神,而且其情其景,会如同他在睡着时一样确实无误。“想像现在就悬浮在书与灯之间”,福柯在他1964年写的一篇文章里宣称,“我们不再[仅仅只]用我们的心承受幻想。”“做梦不再需要闭上眼睛了,只需阅读即可。真实的意象从知识中泉涌而出:那知识涉及过去人们说的语言,涉及精确的考订,涉及大量详尽的资料,涉及极细小的文物碎片,涉及种种复制品的复制品。”所有这些“图书馆现象”,福柯总结道,可以引起一种“体验”,使人接触到“不可思议事物的力量”,并展示出宏富的文献资料,据此人们可以精心构筑一种超现实主义历史编纂学,这种历史编纂学极富现代特色,同时又是向前现代时期的回归,那时人们讲的关于过去的故事还充斥着神话和巫术。    
    一个历史学家,当他透过档案文献这种成分复杂的媒介,并透过他自己的“内心体验”,勉力对付他的守护神的时候,他实际上已成为一个空想家——即“从他的视域的起点来思考和讲述的人”。透过“重新”说出“那许多先前被捂住的话”,他甚至可能使极限的体验再现,并重新阐明人的狄俄尼索斯要求(它通常是默默无言的),借由种种意象,以及他自己书中的大量人物形象,来召唤它的显现。这样,他就可以把他的作品变成一种航船,透过这船所装载的词语,为“梦的真实的沉淀物”提供一次自由自在的航行,以传播“人的真实的实质”。    
    但,这个“实质”究竟是什么?我们时代的癫狂“体验”关于人究竟揭示了什么?    
    现在,应该循着从“堡垒内部的高处”中还可以听到的那些声音,到下面囚牢里去看看了——那里,“正关押着癫狂”。    
    


第四章 谋杀之城谋杀之城(5)

    有一个意象:受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捆住双手,吊到天花板上。一个人攥着把手术刀,迅速划开两只胳膊上的血管,鲜血喷涌。看着那两道深红色的喷泉,凶手怔住,跪倒在地。一个帮凶抚弄起他的阳物。当受害人鲜血流尽、面色苍白地死去的时候,凶手们却进入了情欲亢进状态,浑身痉挛不已。    
    还有一个幻想:你被绑架了,被捆得结结实实地套上了绞索。“这场折磨可比你想像的要舒服。你死的时候只会获得一种妙不可言的快感;这个绞索对你的神经系统产生的压力,会使你的性器官激动起来。这效果是万无一失的。要是所有被判处这一刑罚的人都知道这种死是多么令人销魂的话,那么,由于已不再那样害怕这种死刑,他们可就要更肆无忌惮地去犯各种死罪了……。”    
    最后一个镜头:十具尸体躺在一座房子的废墟里。那是夫妻二人和他们的八个孩子。房子是被烧毁的,废墟里余火未熄,浓烟滚滚。纵火者是一个浪荡女人,她正在视察她干的事情,“我一个一个地检查了那些烧焦了的尸体,认出了每一个人。我真有些诧异:这些人今天早上还活得好好的,而现在,不过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这样了,死了,被我给杀了。可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出于好玩。为了得到性交似的快感。原来杀人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三段摘自萨德《朱丝蒂娜》(Justine)和《朱丽叶特》(Juliette)中的简短描写,实际上是对《疯癫与文明》的中心论点的三段说明。在19世纪和20世纪,人们以开明精神病学的名义,为隔离、驱逐和“没收”精神病进行了持续不断的努力,这已促成了一种可怕的新“越界制度”的创设。那些被称为“疯狂”的冲动,现在被隔离、禁闭了起来,在那里翻腾着、躁动着。它们被视为“人类各种朴素对立的欲望之间的奇怪的混合,即情欲和凶杀欲,以及对人施暴和自我受苦的欲望,统治别人和受别人奴役的欲望,侮辱别人和自我羞辱的欲望之间的结合。”正如它以往所做的那样,“非理性继续在夜间守卫:但如今这种守夜已使它同一些新的权力联合了起来。它曾经是非存有,而现在它成了消灭的权力。”癫狂的阴暗的真实和悲惨的预告,现在被表现在“爱情与死亡的疯狂的对话里”——那是由萨德侯爵开创的一种对话。    
    福柯解释说,“大致上,可以认为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以前,道德世界”(而且特别是那些“超善恶划分”而存在的癫狂人物)体验过某种“平静”,或某种“悲剧的同一性,那是命运或神意和神的偏好的同一性。”但在18世纪,这种同一性几乎无可挽回地被摧毁了,“被理性和非理性之间的明确划分破坏了。道德世界的危机即由此开始,它以理性与非理性之间可调和的冲突,加倍地强化了善恶之间的重大冲突。”非理性被“逐出教门”之后,便沦为“这样一种体验领域——毫无疑问,它因过于隐秘而无法用清晰的语言来叙述,也因在从文艺复兴时期到当今时代这一期间受过太多的责难,而不得享有表达的权利”。癫狂已不再被视作关于世界及其各种阴暗权力的一种启示,而是同不道德行为,同时又同关于精神病的科学认识联系在了一起,成了一种“人类事实”,属于包括性反常、同性恋在内的那些特殊社会类型。    
    如此说来,萨德成了一个关键的人物——在他身上,同时体现着理性时代的终结和当今时代的开端。萨德毕竟是古典禁闭方法的受害者,那种禁闭方法把疯子同罪犯、妓女、渎职者、穷人不加区分地关在一起。他一生的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起先是因强奸并(据称)毒死了几名年轻妇女,后来则是因写了《朱丝蒂娜》和《朱丽叶特》,官方称这些作品证实他有“淫荡的疯症”。福柯写道,“施虐淫(sadism)作为一种以一个人的名字命名的个人现象,产生于监狱状态;在监狱状态下,萨德的所有作品都被这样一些意象支配着——如堡垒、单身牢房、地牢、女修道院、不能靠近的荒岛等,而这些地方,似乎也就由此成了非理性的自然居住地。这些都绝非偶然。”福柯业已表明,这种居住地事实上是非自然的,从历史上看也是偶然的:那在“野蛮外在性”的空旷水域里行驶的愚人船,便是再鲜明不过的对照。    
    同时,在福柯看来,萨德还表达着一个特别现代的“悲剧体验”的观念,这观念照亮了一条道路,而后来荷尔德林、奈瓦尔、尼采、凡·高、鲁塞尔和阿尔托所遵循的,也正是这条道路。这些人中,一个是哲学家,一个是画家,四个是诗人;其中有三人死于自杀。他们全都像萨德一样,在他们生命的某段时期里被正式宣判为“疯子”。    
    “在萨德之后,”福柯指出,“所有作品中任何在现代世界看来具有决定性的东西,都有非理性因素;也就是说,所有容许凶杀和强制的作品,都含有非理性的东西。”在接触这些作品的时候,“人可以同他内心最深处、最孤独的东西进行交流”,发现“最内在的,同时又自由奔放的力量”。从萨德作品里的“死亡权利的无限制运用”中迸发出来的,显然正是这种神秘的力量。它也出现在荷尔德林作品里悲剧性主人公安庇道克勒斯(Empedocles)的死亡中——荷氏让他“向大自然的心脏”逃遁,“纵身跃入”厄特纳山的“壮丽火焰”,自己则从中发现了“大胆的生命乐趣”。在奈瓦尔最后一夜的自杀谵语中,在凡·高最后画作里那些上下翻飞的黑乌鸦中,在鲁塞尔作品里呢喃不已的“死亡重复”中,以及在1947年阿尔托最后一次在舞台上发出的尖嚎和呜咽中,显示出的或许也还是这种阴暗的力量。    
    这一连串事例表明,现代被神化了的癫狂,具有十足的“混乱与天启的模棱两可性质”。因为,着迷于残酷、折磨和死亡,乃是“自然正在割开她自己、已达到自己内部纷争的极端状态的一个标志”。透过梦见那些烧焦的尸体(零乱地反映着萨德关于奥斯维辛的预感),或透过享受那种吊在绞索上晃来荡去、看着生命悄悄溜走的“妙不可言的快感”,自然仿佛在揭示着“一种统治权,这统治权既是她自己,又是某种完全外在于她的东西:那是一颗疯狂的心的统治权,这心已经在孤寂中到达了一个世界的边缘,那世界伤害它,让它自我对抗,并在感到已完全控制了它的时候,给它以同这世界化为一体的权利,同时废除它”。    
    这一曲唱向那歪门邪道的垂死狂喜的颂歌,抽象得令人不知所云。它,连同它在爱伦·威斯特的自杀梦幻中引起的可怕共鸣,无疑会令一些读者感到怪诞得匪夷所思。恰恰是为了消除这种想法,福柯写了这整整一本书。而且还不止于此。因为在“生与死的疯狂对话里”,福柯发现了“全部论争”的一种野性的力量,一种使现代文化的根源本身都成问题的疯狂的存在形式:“人身上的一切为道德、为一个被弄得一团糟的社会所压抑的东西,都可以在谋杀之城复兴。”    
    这一论断真是令人惊奇。由于它怪异之极,《疯癫与文明》的读者中很少有人认真思考过它。或者说很少有人试图弄清它的含义。福柯那炼金术一样玄奥的文体,把他真正的想法锁在了五里云雾之中。或许,这是件好事。再说,作为一种自传性寓言的虚构,福柯的命运所包含的启发性,也已经丰富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然也因为萨德可以直接证明福柯自己独特的“癫狂”(即他对于死亡的死心塌地的迷恋)的实质。    
    许多年之后,在1978年的一次和意大利记者杜齐奥·特隆巴多利的谈话中,福柯以少有的坦率态度谈到《疯癫与文明》的写作起因和个人意义。他承认,这本书像他所有的书一样,是“理解直接的个人体验”的一种手段。他还这样向特隆巴多利解释:“我早就同癫狂,也同死亡,有着一种个人的、复杂的和直接的关系。”    
    但这个作品(他继续说道,言下之意是他在使用布朗肖的概念),本来是想在读者方面,正如它曾在作者方面所做过的那样,诱发一种实实在在的“体验”,这种体验可以推翻我们的各种先入之见,迫使我们用一种新的眼光来看世界:“该书改变了我们同癫狂之间的关系(鉴于它已从历史上、理论上和道德观点上阐明了癫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于我来说是如此,对于那些读它和使用它的人来说,也同样如此。”    
    该书对历史学家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正如康吉兰当即就认识到的那样,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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