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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十样锦-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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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娘赶紧拦住她,“我们前来就任的,自然要住驿站,就是差一点也没什么,一路上还住过寻常台站呢,那里才是真正什么都没有。”
    樊娘子便赞道:“还真看不出,汤夫人这样娇弱的人,竟然也跟着到了我们北地,这里可比不了江南和京城。”
    云娘笑笑,“先前也听人说辽东苦寒,如今却觉得尽是谬传呢!我前几日去了总兵府里,竟觉得京城里并没有比他家富贵的了,”又指指桌上的饭菜笑道:“如今这一席比起京城崇仁门外酒楼里的也不差什么。”
    钱夫人摇头道:“若是先前,我在还敢应一声,我们家在辽东有几十家酒楼,特别是广宁府里这家,不论是酒还是菜,绝不逊于京城的几家大酒楼。但是眼下,早已经进不起驼峰、鱼翅这些高档的菜品,辽东镇这两年征的税越来越高了,再支撑两年,也许我们家的酒楼就要关上一批了。”
    见云娘只是吃菜,就又指着总兵府方向道:“如今整个辽东,十两银子中怕就要有一两弄到了马家去呢!”
    “马家的宅院原本就不小,再一次起复总兵之后,竟越发地张狂起来,这两年便不停地建,去年新成的看花楼,从地上起了上百阶台阶,画栋雕梁的,只墙上的砖雕便用了上千工匠……”
    “你们再去看看寻常军户人家,能吃得饱饭的便是好的了,按高祖先前定下的成例,军户人家只交少许粮食为卫所费用便罢了,现在交的粮食竟然要比民屯都多了呢。”
    唠叨了半晌,突然降低了声音道:“也不知侯爷是不是听人说了,马总兵方得知侯爷来辽东的旨意,便将杯子摔了,他早当这辽东已经是他们马家的了,不意又派了个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侯爷过来,只怕分了他的权。”
    马家的贪弊和富贵,京城里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从京城来看,只要马佳能保得住辽东,贪些也便就贪了,总好过被夷人搅得家国不宁强许多,是以云娘皆不理,现在说到了心事上,只得拦住道:“这不过小人们胡乱编出来的,你怎么也信呢,玉瀚和我都已经到总兵府里拜见过了,马总兵功高德劭,再不是那样的人,对我们极亲热的。”
    樊娘子便道:“你若不信,我亦无法,只是还有一事,马总兵的长子,就是辽东的宁前参将,竟然纳了一个夷人女子为妾,还生了儿子。”
    其实,云娘初见马家有夷人的妾室时就很吃惊了,虽然有夷人归顺天/朝,又有许多人与天/朝百姓通婚,但是总兵长子纳夷女为妾怎么都是不大合适的吧,但是马家竟然就光明正大地令那妾室出来。
    后来她又知道广宁镇里有比樊娘子说得更加难听的话,家里的下人出去悄悄告诉他们夫妻,外面有人传言,无怪夷人总也不能剿灭,总兵府与他们都是亲家!
    不过,玉瀚和自己初到辽东,这些事情哪里就能弄得清楚,还要慢慢去看,因此只是随意应了两声。
    不提云娘的心思,樊娘子自然思绪飘飘,她曾经亲眼见了眼前的女子带了几分局促地与自己初次见面,然后开始与官太太们往来,进京,最后传奇般地成了武定侯夫人。不由得在心内感慨起来,如果当自己能够成功地把妹妹许给汤六,那么妹妹也会成为侯夫人,家里便也就有了靠山,那该有多好!
    可是樊娘子还是明白的,且不说她费了许多力气,也没能把妹妹嫁过去,就算是真嫁过去了,恐怕也不能像眼前的女子一样牢牢地抓住汤六爷的心。如今妹妹被囚在高墙之内,而她却成了天|朝之中最高贵的几位夫人之一。
    那些最初知道她的过往而对她生出的淡淡轻视,早在几年前就烟消云散了,反倒是满心的艳羡敬服。而且樊娘子早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说动侯夫人,只是她借着过去的交情和侯夫人温和的性子,将自家想说的都说了出来,这已经很好了。
    于是樊娘子便诚恳地笑道:“我是真心希望汤六爷能成为辽东的新总兵,而且我们家一直愿意举家投靠武定侯府呢。”
    
    
    第169章 辛苦
    
    商人虽然有钱,可是地位并不高,又最怕来自各方的盘剥,是以他们时常会找一些靠山。就比如先前樊家和江阴侯府就是如此,而且为了能更加亲密,樊家还将女儿嫁给了钱家的小儿子。
    可是这种关系,也并没有多可靠,只看江阴侯府为了给皇子们送银钱极力压榨樊家,而樊家也不是省事的,反出首告发了江阴侯府就知道了。
    这样的提议,云娘想也不想地回绝了,“我们府里从没有这样的事,所以也不打算开先例了。”如今以汤玉瀚的地位,云娘经历了不知多少比钱家大得多的诱惑,根本都不会动心。
    钱夫人也早知道一定会被拒绝的,可她还是笑道:“就算是武定侯府不肯收我们,但只要武定侯当上总兵,我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再三赞道:“谁不知,当年汤六爷在盛泽镇时可是从不取商人一丝一线的。”
    此后,樊娘子也知趣地不再多说总兵府的事了,随意地与云娘说些别后的经历,“我回辽东后本也想过再嫁,可是总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来求亲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人家不想娶我,”又嘲地笑了,“先前我想到你和汤六爷,就以为再嫁也没多难呢,现在看来只有在娘家住到终老了!”
    想到已经与三皇子一起被囚禁的樊小姐,其实钱夫人已经很幸运了,于是云娘便笑道:“女人有个好娘家本就不容易了,何况辽东的风俗对女子也极宽容,我瞧着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又说笑了几句,云娘便起身告辞了,“家里还有许多事呢。”
    樊娘子也不多留,送到了门前,却拉了云娘的袖子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总归还是惦记的,云娘便道:“听说去了宣府的台站效力,生活虽然清苦些,可日子也是能过的。”
    樊娘子便叹了一声道:“只要他待我能比得上你们家六爷的一半,我也就跟着他去了,我先走了,倒让人以为我是个捧高踩低、嫌贫爱富的。其实早在那以前我就恨不得离了他,还暗地里诅咒让他跟那些小妾丫头们过一辈子去,不想倒一语成谶了。”
    “不对,现在他没钱没势了,那些小妾丫头们也早就散了吧!”
    樊娘子的话,云娘还是信了几分的,当年钱县令虽然肯给夫人面子,可是也没少伤了钱夫人,就是自己也曾亲眼见过,也曾为钱夫人不平的。富贵时未能一心相待,到落难之时,樊娘子不肯陪着他吃苦也是人之常情。
    只她如今亦不知道钱县令和樊娘子倒底谁对得多,谁错得多,总之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缘分全没了,再不可能回去,因此也跟着叹了一声。
    樊娘子倒没多伤感,问过也就罢了,“好在当时我已经知道钱家不妙了,便想法子把孩子们都带出来了,现在他们总不必跟着流放。只这一点,便也算对得起他了!”
    云娘点点头,又说了几句惜别的话就与樊娘子散了。
    汤玉瀚在广宁府里留了十日,领了将令,辞别了马总兵带着家眷向襄平而去。
    虽然都在辽东镇内,但是广宁府与襄平城相距却甚远。算起路程,他们从京城过来到广宁府其实不过走了七成,现在还要继续向东北方向走上几百里才能到襄平城。
    不过接下来的路走得就快了些,因为天气说冷就立即冷了下来,就连正午时分,太阳挂在天上,红彤彤的,照下万丈光芒的时候,在外面的人们也几乎感觉不到多少热度,地上早积了一直到明年春天后才会融化的冰雪,玉瀚再不让云娘骑马,将她送到车子中与孩子们一同抱着手炉说话。
    云娘几次叫了玉瀚,可他却怎么也不肯上来,“难不成将来打仗的时候我也坐着车子去?你只管在车内安坐,我一向不怕冷的。”
    如此这般,自然景也不赏了,名胜也不看了,且过了广宁府,前朝时还是一片荒野,也没有什么名胜。大家只一心赶路,岂不就快了。
    到了襄平城内,直接进了副总兵府,先前的副总兵患病而亡,家眷早已经扶灵枢回乡,又有辽东镇的宁前参将,亦是马总兵的长子马如松,正代副总兵之职,此时玉瀚到了,早知消息,过来办理交割。
    云娘在后院听了消息,赶紧让人从车上卸下东西,先带着人进了厨房,做出一桌酒席送到前院,毕竟马参将代理副总兵之职几个月,玉瀚总要谢他的。
    然后她便将副总兵府用心整理一番,给一家人收拾出一个舒适的小窝来。
    比起总兵府上,副总兵府果真就是一个小窝,三进的院子,带一处小园子,一处练武场,自家住了三间主院,其余的随从们安置在各处,最后竟有些拥挤。好在这里家家都有火炕、火墙等,烧了火屋子里倒不冷,大家不至于受冻。
    云娘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斟酌着摆好,又带着丫环们比着尺寸缝出炕褥、帘幔等物,把三间正房收拾得颇能见人。
    汤玉瀚每日回家都要感觉到耳目一新,这一日还没进门就听岚儿和崑儿两个的笑声,掀起新挂上的大红牡丹花棉帘子,见两个孩子只穿着薄薄的小袄,正在新做好的炕褥上翻跟头玩,云娘在一旁指点着丫头们在炕前面挂幔帐,不禁笑道:“你倒有本事,把一个土窝子弄成温柔乡的模样。”
    岚儿和崑儿见父亲回来了,急忙跳起来扑到怀中,玉瀚便一手一个抱着,一人香了一口,“今天在家里乖吗?”
    小儿女们便笑盈盈清脆脆地答道:“乖!”
    “想父亲了吗?”
    “想!”
    “既然都是好孩子,就有奖励。”说着放下儿女,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便露出裹了糖霜的红果,笑道:“洗了手来吃。”
    红果正是辽东山中最常见的东西,味道极酸,可是加了糖霜就变得又酸又甜,再好吃不过。一家人到了这里,尝过了便都喜欢。
    且襄平城内并不繁荣,市面上做生意的人家不多,只几家小小的饭庄子,还有两处卖点心及日杂铺子,就是想买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买的。唯有这红果,却是当地最常见的东西,亦有几份在路边摆了摊子卖。
    汤玉瀚便时常在回家前买了给小儿女们,此时洗了手便给儿子女儿嘴里都放了一块,又拈起一个塞到云娘口中,云娘此时正端了热水进来,因此便含糊着向岚儿了崑儿道:“你们先吃红果,不过每人只许吃五个,多了肚子就会疼了。这会儿先别闹父亲父亲,让他先烫脚。”
    在辽东,天气十分寒冷,玉瀚每日即使穿着皮靴,可在冰天雪地里或是骑马或是走路,每一日回来脚都是冰的,因此云娘不论什么时候都在烧炕的灶上放着一壶热水,只等他回来便要先烫脚。
    用热水泡了一会儿,再拿手搓一搓,血脉活了起来,再加些热水多泡一会儿,云娘便拿了从家里带来的洋布巾帮他擦干,穿了白绫袜子,家里的便鞋。因玉瀚这时候又给她塞了一个红果,说话便还是不大清,“我见这里人用牛皮做了靴子,里面放上干草,说是最御风寒,我让人买了牛皮回来给你做一双试试。”
    汤玉瀚却摇头,“那靴子丑死了,你不许做,我也不肯穿。”
    云娘将那红果吃了下去,便道:“什么丑不丑的,只要暖和就好了,再说你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要那样漂亮做什么!”
    其实云娘也嫌那靴子丑得很,可是她细看之后就明白了,辽东人穿那靴子是有道理的,牛皮耐磨,里面放上干草又保暖又吸汗,因此又哄着玉瀚道:“我一定做得比别人的好看,里面再加一层羔皮,又暖和又舒服。”
    玉瀚方才答应了。
    岚儿了崑儿哪里知道什么靴子,听了也跟着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云娘便笑,“我们平日只在家中,就是出去了也没多久,哪里用穿那样的靴子。倒是你们的父亲,每日里风里雪里的,最是辛苦了。”
    岚儿了崑儿一听父亲辛苦了,便知道上前香了父亲父亲一下,“这样便不辛苦了吧?”
    两张稚嫩的小嘴,温温的,湿湿的,还带着些糖霜红果的香甜,在汤玉瀚的脸上点了一点,还带着“波”的两声响,果真,刚刚骑马在严寒冬日里跑了几个时辰的汤玉瀚便笑了,“父亲果然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
    没两日云娘又将靴子做好了,其实还是比不得官靴样子好,毕竟当地的牛皮只是粗制的,且里面又加了一层羊皮,看着就笨重,可是玉瀚却再不挑了,因着这双靴子,云娘的手都扎伤了,他知道后疼得不行,怎么能不将这靴子日日穿上,让她安心呢。
    她总说自己最辛苦,其实她一般与自己长途跋涉从京里到了边城,自己在外面忙,她在家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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