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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十样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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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不成,若是先前自己不知道,做了倒还不要紧,可听丁寡妇说了,便知道决不能做了,反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一不小心便扎到了手,“哎呦”了一声。
    荼蘼便看过来,“怎么不小心扎了手呢?”
    云娘将手指含在口中吮着,十分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就能如此胡思乱想呢?看看荼蘼,便道:“你总说要攒嫁妆,却不做些针线,那怎么行?出嫁时总要带几套衣服,还有鞋子、帕子、汗巾子、荷包这些小东西,不只自己的,就是给夫家送礼的也要备上一些,事先不准备好,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荼蘼一向最不喜欢做针线的,但却从善如流,向云娘讨了块绸布裁了荷包缝起来,口中还不闲着,突然又道:“娘子,织机上那匹妆花纱可怎么办呢?你不回去,再没有人能织出来了。”
    云娘不由得也想起了郑家的事,五台织机还有两层的青砖小楼,至少有一半是自己的功劳吧,可是只要自己离了郑家,就都与自己无关了,也无怪二哥时常不平。但她很快地摇了摇头,告诉荼蘼,也是告诉自己,“那些都不关我的事了,将来我会自己买妆花纱机,再织更好看的妆花纱。”
    又叮嘱荼蘼,“郑家的人再来,不许放他们进来了。”
    “我记得了。”
    眨眼便到了五月节,云娘原说要回家的,可正赶上有牙行向丁寡妇订了上百匹提花绸,时间赶得急,便托人捎信说不回了,留下帮忙织绸,一直忙到了五月节中午时分才将绸全部赶着织好装船走了。
    丁寡妇因为大家十分出力,又大赚了一笔,便将织工们都留下,在家里摆了席,难得地买了鸡鸭鱼肉并两坛米酒,死活拉着云娘在她身边坐,又狠狠灌了她两大钟,“喝酒是最解乏的,我年轻时累得受不了时,便在睡前喝上两钟,挺上一夜的尸,第二天依旧织上十个时辰的锦。你听我的,多喝几钟,回家睡上一觉,明儿个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丁家的媳妇女儿也十分相劝,“亏了云娘手脚快,才将最后一匹在中午时断了下来,否则牙行那老板还不急得要跳河?来,再喝一钟。”
    虽然只是米酒,可是七八钟下肚,云娘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起来,再不肯吃,只拣极清淡的藕片菱角地吃了几口,见时辰差不早,便告辞回家,“再吃下去就醉了呢。”
    怕人见到自己一脸的潮红,云娘便将帕子拉下些,快步回了家,到门前就见锁着一把大铜锁,突然想起荼蘼今日也家去了,只余她一个人。
    
    第31章 海棠
    
    云娘进屋子换了家常衣服,拿了针线却只怔怔地看,眼前的花晃来晃去的,针都不知道往哪里戳,索性丢在一旁,推开后门进了小院。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带着些昏黄的光照在海棠树和芭蕉上,再晃进云娘的眼里,让她更觉得晕乎乎的,低头又见树下大片的影子,斑驳而杂乱,原先的空地上现已经种了成片的月季花,开得却正旺,五彩缤纷的,在她眼前转着,空气中飘着花的香气,而放在树下的那张竹榻,格外地暖意洋洋。
    云娘便被吸引着走过去一头扎在上面,轻轻地伸了伸手脚,好舒服啊!
    自打见了这个院子便喜欢,又颇费了心思种了这么多的花,还摆了竹榻,只等着闲了来坐,可是日日忙着织绸,竟然很少过来,前两天还与荼蘼说,白白地花了不少钱买了这满园子的月季花呢。
    现在云娘又觉得就是再多用几倍的钱也是值得的。
    不知不觉地就香甜地睡了一觉,云娘醒时便见太阳已经斜下去了,但天色尚不太晚,也不急着起来,真是难得的闲暇时光,她也要好好享受呢。
    静谧的小院,淡淡的花香,云娘怡然自得,突然见海棠树结的果子又大了不少,累累地垂了下来,青色的皮上已经带了此红晕,十分诱人,抬手摘下一个果子放到口中。谁想这果子却酸涩不已,云娘立即皱起了脸,看着海棠果自言自语道:“我的酒早就解了,你为何还如此之酸呢?”
    一语未了,就听“啪”地一声,惊得云娘赶紧抬头,见竹篱外面立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弓,箭袋却掉到了地上,正用力忍着笑……
    云娘残留的一些酒意彻底全没了,急忙起身跑回了房里,心中说不出的羞愧。酒真是能乱性,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后院与巡检司只隔一道竹篱呢,竟然躺在那里睡着了,然后还被汤巡检看到了!
    她握着脸觉得再不能出去见人了!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云娘才想到,汤巡检拿着弓是在练箭吗?但他怎么会在那里呢?
    与自家后院相连的是巡检司的菜园,平时只有阿虎一早上来浇水,再就是一日三餐时来取饭菜。而荼蘼又曾说巡检司后面还有一处练武场,只是在另一处,离自家后院得还远得很呢。
    云娘不免怀疑汤巡检是特别过到自家后院来看的?
    不,不可能。云娘又告诉自己,汤巡检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之所以出现在竹篱旁是因为有别的事吧。
    可是,他又不种菜不摘菜也不浇水,也不管端饭,能有什么事到菜园来呢?
    云娘就这样反复想着,总不得头绪,直到门外有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方才醒悟过来起身开门,惊叫道:“爹,你怎么来了?”
    杜老爹带着二儿子和二儿媳正站在门前,手里拿了许多东西,见了云娘便道:“怎么叫了这半晌门你才来应门?”
    云娘理了理头发遮掩道:“不小心睡着了。”
    看着女儿穿着家常的衣服,衣带宽松,头发蓬乱,脸色绯红,杜老爹便担心起来,“大节下的,你一个人没趣才睡的吧。”
    “才不是,”云娘笑道:“刚吃了酒,觉得头晕,便睡了一觉。”
    二嫂却一个劲儿地向屋子里看,又问:“谁请你吃的酒?只你一个人吗?”
    “荼蘼家去了,”云娘泡了茶,见家中什么吃食也没有,怕爹担心自己,又解释道:“中午时丁寡妇请我们吃的席,硬逼着我喝了几钟酒,现在一点也不饿。荼蘼说从家回来给我带几个粽子,便也没做晚饭,不如我们去老街那边的店里吃些吧。”
    “不消去,”杜老爹笑道:“就是想着你一个过节太孤单,我们才赶着过来了,又带了许多东西呢。”说着放下手中的篮子,从里面拿出几个盖碗,里面装着各样的菜,又道:“你娘她们做好了就留出来的。”然后又是粽子、鸡蛋、家里的稻米、青菜等等摆了一大堆。
    云娘一样样收着,见二嫂已经将房前屋后都瞧了一回,又打开柜子,便问:“二嫂可要找什么?”
    “噢,不找什么,”二嫂答着,又弯腰向云娘床下去瞧。
    二哥看着云娘不解,在一旁赶紧道:“你二嫂是想找地方放娘捎来的两匹绸。”说着递过来两匹绸。
    云娘接了一看,正是家里织的素绸,却格外光泽,明白是挑了最好的丝织的,虽然比不了染色后的丝绸华丽,但做了衣服穿却极舒服,寻常织户人家便常拿这样的绸自家用。便向没头没绪乱看的二嫂道:“不要放在床下,只放在柜子顶上就行了,我正要送人些东西,便用这绸吧。”
    二嫂立即问:“你要送谁呢?”
    “是玉珍,先前的事多亏了她和她家的吴屠户呢,”云娘道:“本来想买肉时顺便过去看一回的,可是到了盛泽镇便一次也没去过吴屠户的肉摊,这一次五月节总要过去瞧瞧她的。”
    杜老爹便道:“云娘,日子不要太俭省……”
    云娘笑道:“不是我俭省,而是借了汤巡抚的光,不只没买过肉,就是青菜也没用过钱,日日肥兔野鸡地吃着,你们看我都胖了。”说着又将从搬过来汤巡抚送鱼时讲起,历数了汤巡抚请她和荼蘼做的肉食,“我们每一次便留下些,倒从来没这样大鱼大肉地吃过呢。”
    “胖倒没胖,可是气色确实更好了。这邻居并不错,且你住在这里我们也放心,”杜老爹点头,又向二儿子道:“人家既然如此照顾你妹妹,你去将家里带的粽子送过去一些,好好感谢一番。”
    二哥却反对,“云娘虽然得了些吃食,可也帮汤巡抚做了饭菜,并不算受他照料吧,两下算起来谁也不亏不赚,也不必送了,且这时候巡检未必在家中。”
    从要到盛泽镇来,二儿子便三推四阻的,杜老爹很是不快,“我活这么大年纪了,连谁亏谁赚都分不清吗?虽然不过是互相帮忙,可我还不是因为云娘独自一人在镇上,想送些东西,巡检面前给云娘留个好吗?你一向说自己会办事情,怎么连人情事故都不懂!巡检在不在家,你不去怎么知道!”
    二哥被骂了,提了粽子要走,却在门前踌躇半日也没出门,二嫂便陪笑道:“爹,二郎他还是年青,总不及您老人家有面子,何况巡检总是官身,还是您老亲自去好了。也只隔一道门,并不辛苦。”
    杜老爹越发不快,不好说媳妇,便又喝斥二儿子,“不过是几个粽子的小事,正是小辈应该去的,若是我去了,总要有正儿八经的事,再正儿八经地拿着礼盒才好。眼下你赶紧去!”
    二哥只得一步三蹭地走了,突然又回来向云娘道:“要么还是云娘去吧,他们天天在一起毕竟熟了。”
    云娘猛然想起刚刚在后院的一幕,急忙摆手,“我可不去,我与汤巡检见面都不说话,事情都是荼蘼与汤巡检那边的阿虎交接。二哥若不愿意也不去好了,汤巡抚的情我将来再还,这些粽子留着荼蘼回来吃。”
    杜老爹终于怒了,“云娘是女子,哪里好进巡检司的大门,你再不去,我……”说着就去拿门闩。
    “爹,我去了,我去了!”二哥最能看出眉眼高低,知道再说下去免不了家去挨上几门闩,说着便转身跑了。
    杜老爹便与女儿闲话,“织绸的利果然大,比家里种田养蚕都要出息,也无怪你以前总要家里织绸呢,现在一年还不到一半,竟剩下好几十两银子。原先我说有了银子先建新房子,可是大家却都要攒够银子再买一架织机,织的绸就更多,银子也越多,家里将来也建青砖房!”
    家里人一着尝了织锦的好处,便明白了,云娘想到三弟妇、茵儿和薇儿织起绸来十分用心,且不怕辛苦,便笑了,“三个人用着一台织机,是有些不凑手,再买一台也好。”
    “家里又添了两台缫车,你姐和你大嫂日日缫丝,说是家里的茧缫完了再从外面买些回来,家里织机若用就留在家中,若是不用转卖了也有些利呢。”
    “大姐一向最能干,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愿意。”
    “说好了明年这时候还来家里缫丝。”
    “现在多做些,等外甥说亲时的聘礼也就有了,”云娘听了为姐姐开心,又道:“只是家里现在住的未免有些太紧。”
    “虽然不盖房子,可是我打算把蚕房重新扩一下,小厦房那边也再接出两间屋子,明年的蚕也再多养些。”
    家里年年都养那么多的蚕,明年就要多养,可见大家都愿意多做呢,但是素波提醒道:“那家里的桑叶怕是不够了。”
    “我也虑到了,正要在水田边上再种些桑。”
    “那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
    云娘与爹正说得高兴,二哥提着粽子回来道:“汤巡检果然没在司中,我便回来了。”
    
    第32章 谎言
    
    杜老爹放下茶水道:“汤巡检日日忙着,不在倒也寻常,下次想着再送东西时汤巡检带一份送去。”说着起身道:“天色已经好早晚了,我们得赶紧回了。”
    云娘看天色无法再留,只得送爹一直走到石矶的船旁,一再要他放心,“我什么都好着,每月里也能净剩几两银子,将来再加上家里织机的利,我要买妆花纱织机呢。”
    “一个人也不要织得太累了,身子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了,”云娘扶着爹走在前面,又道:“七月里最热的时候就不织了,家去住些日子。”将爹送上了船,却一把拉住后面的二哥低声道:“你怎么不敢去见汤巡检?”
    明明自己刚见了汤巡检,二哥却说不在,定是说谎了。而且云娘又想起了先前二哥和二嫂送自己来盛泽镇时见了汤巡检时不自在的表情,一下子就都想通了。
    “我哪里……”二哥当然不认,可只说了一半便在云娘的目光中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汤巡检在家里?难不成我们来时你们在一起?”
    云娘立即想到了汤巡检带着笑意的脸,不觉得心乱跳了起来,又见二哥疑惑地看着自己,便气恼地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只不过之前在后院遇到了而已!”
    这时二嫂从后面凑了上来,向着云娘问道:“我们来的时候叫了那半天的门,你该不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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