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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清溪自悠然-第135部分

小说: 清溪自悠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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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清溪的心里有个声儿一直不停喊着“快跑,快跑!”,听起来还有点发颤。她自己也觉着这会儿最高明的法子就是落荒而逃; 可奈何这位“老先生”虽显了“真身”,可积威犹存,饶是她满心想逃; 两只脚却像扎了根一样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老先生见她没有要过来说话的意思; 便索性自己往她这边走来。
  他穿了一身颜色灰扑扑式样亦极为寻常的袍子,束发只用了块同衣裳颜色相近的绢子,一步步行来; 看在傅清溪眼里却如朗月东升。她得提醒自己喘气,要不然恐怕会憋过去。
  脑子里乱七八糟得转得停不下来; 然而半点有用的也没有。
  自己刚刚等于是当着首座大人的面承认了自己对其有不轨之心?且还一再强调了对其之思辗转反侧欲断难断,直到入了“止念”境,亦不过是怀抱着这份思念无进无退。——虽然这都是实话,可也不是什么实话都能对人说的呀!
  傅清溪经了那大半年的苦修; 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对云上之人的无限倾慕之心。可是,这是她一个人的时候,自心对己念时候的圆满宁和。她可没练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要拉着朗月大人本尊来一同面对自己的这点心思……
  如果可以的话; 她现在有点希望方才同老伯一同上坡来的时候,老伯哪只脚下的石头能滑一下,自己必定侧身避过,绝对不去拉他!现在再细想自进了这院子之后那位老伯的所问所说,真是步步设计,路路陷阱……不对,若是那老伯脚下果然一滑,自己不止侧身避过,最好跟上一脚才对!——看看这心思,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呐。
  朗月大人走到她跟前,面对面坐了,一挥手道:“坐下说话。”
  傅清溪便老实坐下了,还垂下了眼睛。——不能盯着首座大人看!太也无礼!其实她有些怕自己的眼神会流露出些什么不当表现出来的东西。方才自己并没有承认什么,都是那位老伯瞎猜的,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又乱糟糟的想来一通,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低了头却一直盯着眼前大人的一双手在看。大人的手白皙修长,几乎看不到指节,连每个指甲都生得恰到好处……等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傅清溪把头更垂低了些,顺便把自己展开来还能在手背指根处看到浅窝的一双小肉手偷偷藏到了袖子里。
  朗月大人大约也没碰着过这样的情形,两人说是陌生却又说过几次话,他更是听了许多她同那人的无聊闲话;若说是熟识又确实从来没见过面,连自己开声说话都使了诈的,这般生疏防备。方才因那混球设计,又把眼前这呆丫头的心思给套了出来……如今可说什么好呢。
  傅清溪头一回晓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原来这么大声的,大到她都害怕会被对面的人听见。而且,应该是错觉,她觉着好像有股子似有似乎的淡淡香气绕在鼻尖,这香气似墨似竹似……人……她虽垂着脑袋护住了脸,两只耳朵却已经红得快要化掉一般。
  朗月大人缓缓开口道:“我……六岁就来了这里,算起来几乎就是在这书院里长起来的。十九岁那年得了一场病,一直没有痊愈。后来……家里人得着一张方子,又费了些年月找那上头的药材。其中有两味,东西倒不金贵,就是年头要够久,那……他打听到宋家恰好有,我们便去京城呆了一阵子。在那里配齐了药,顺便在那里修养。所以,那时候,并非有意欺哄你的。”
  傅清溪赶紧起身:“前、前辈言重了,晚辈不、不敢。”
  朗月大人点点头:“坐下说话。”
  傅清溪只好又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朗月大人忽然问道:“你看过《解星入门》了?是不是还看了《星素》?”
  “是的。”傅清溪老实答道。说到学问上的事儿了,她那乱成一团粥的脑子好像忽然找到了一根能勉强聚起来的筋,心里也稳当了一些。
  “还看过哪些?”
  “还看了《飞星四化》、《三方四正例解》、《定盘推敲》……”一连说了七八本,越说心越虚,——全部都是眼前这位大人的著作,旁的星演的书她是一句都没瞧过。敢说这是为了求学来的?!
  朗月大人却点头道:“你做的自心偏向与数解偏差一题,凡是做推演的人必定都有所觉的,只是要能把这些零碎的东西挖出来体系化却不容易。既开始做了,不如好好深入一下。”
  傅清溪点头:“晚辈亦是这般想的。”
  朗月大人便道:“从明日起,你每日早间过来,我给你细讲一下这星演映心的自照法,或者与你此题有所裨益。”
  傅清溪心里慌了,可又能怎么说呢,只好束手道:“晚辈遵命。”
  这时候又一人从屋里出来了,穿了一身暗竹青的衣裳,行如御风,一边过来一边笑道:“怎么样?可说什么呢?”
  傅清溪看着眼前这位清风大人,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园中的“一笑”,那时候还当自己看花眼了,又莫名觉着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原来如此。
  看傅清溪还冲自己行礼,清风大人笑了:“这丫头忒是多礼!你可别恼我,我这也是没法子!我们做的是一门辛苦学问,得动弹。不像有的人,只管仰脖子望望天就成了,我们得四处跑去!经见得越多才能体悟到越多。你瞧这副样子,好行动么?形势所迫,我老人家就练出了这一手本事,怎么样?还不赖吧?
  “你也别觉着委屈,一直管我们老人家、老先生地喊了这许久。其实我们同旁人不太一样,都是倒着长的,从出生那时候就是一百岁,之后每过一年就少一岁,你这么算算,是不是也差不多?可千万别觉着被我们给哄了。”
  傅清溪再来一句:“晚辈不敢。”不过她还真没怎么往心里去。这冶世书院的先生学子们个个在外头都另有身份,何况这两位。若是不略做功夫,别说外头的那些人了,只书院里的就能缠得他们不能脱身。想想星河会之后那一阵子日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摘星楼就知道了。
  清风大人又想说一回当年俩人去京城的事情,朗月大人淡淡道:“已经说过了。”
  虽清风大人一脸“你肯定没说明白”的神情,可今日已经惹得够多了,再多拧着只怕不妙,便笑笑放过。
  傅清溪起身告辞,这回没人拦了,朗月大人只说了句:“记得明天早上过来。”傅清溪恭敬答应着,一边的清风大人眼睛越瞪越大又倏然收回,面上堆出笑意来,同从前一般领着傅清溪往外走。傅清溪不停把眼前这位背挺得如翠竹青松一般的大人同早先无时无刻不弯腰驼背的老伯的样子两相交叠,一时有些真幻难分起来。
  清风大人絮叨依旧,分毫未因改了装束受甚影响,声音不同语调却颇有相似处。傅清溪听一半丢一半,犹自云里雾里。
  回到住地关上门往窗下榻上一坐,方才强自压抑的心绪顿时决堤,捂着脸一会儿笑一会儿羞,不能自己。好容易平静下来,想想从最初开始,自己同老伯在那小院里废话连篇时候,一墙之隔就坐着他。只想到那场景画面,她就心里乱跳,恨不得把当日自己说过的话都一句句回想起来,看看有无什么不合适处。
  再想那日自己在小院外唉声叹气时候,大人亦在院里,未知是否听见。如今想去,自己心念之人恰是一再指点自己之人,前因究竟是哪一个?也有些迷惘起来。只是经了今日一事,不知道大人是不是想到自己当日叹息的因由……一念至此,顿时又羞不可抑。
  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就在那里想想笑笑,又忽然捂住了脸。额头面庞火烫,手脚却冰凉。怪道有人将情喻为毒,光此之见,何其相似。
  饶是一夜未曾安眠,第二天却意外地神采奕奕,只是要挑衣裳出门时,却总是寻不着一身合适的。怎么从前觉得哪一身都合适的,今日却忽然都不足起来?自觉了这念头,心里一惊——傅清溪,你难道还奢望改换自己这貌不惊人的模样?略平了心,选了日常所穿的生员袍,装束整齐便往小院里去。
  她此时亦不去想这首座大人指点自己星演之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更不去想从今往后如何如何。实在是她自认心根浅薄,经不得这样的拨弄。还是从前的对念之法,——喜便喜了,慌便慌了,只坦然看着自己各样心绪翻腾,既不欲纠正其亦不欲逃避伪饰。“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而已。”这么想着,只顺其自然。
  之后月余,傅清溪每日一早往山坡小院里去,朗月大人便在小轩中给她讲解星演。初时几日傅清溪魂不守舍,颇多过目即忘、充耳不闻之事,她虽羞愧却也羞愧得坦荡。清风大人常看了急往后院奔去,不知是不是寻地方大笑去了。等开始心演自照,这时候可由不得心思乱转了,她把精力往推演上一放,自心一空,倒慢慢同从前隔门受教无异了。
  这边一个学一个教,另一个闲着没事的就常往外头去。是以傅清溪来时,有时候见着的就是老伯,有时候是中年书生,甚至还有青衣小厮。这却叫傅清溪想起多年前在文星巷那回,自己车在那里停着,似乎是先有小厮出来看了,过了一阵子老伯出来询问,才将自己接进了小院。再顺着想去,怪道头一回捡着了他掉的书,喊他却没有喊住,大约是车夫大喊“老人家”,首座大人根本没觉着自己是“老人家”的缘故吧……
  这日傅清溪要走时候,恰好老伯从山下回来,笑着别过。进了院子,见朗月大人在树下坐着,便去他对面坐了笑道:“当年我要抢徒弟你还拦着,难道这回你是真想收个徒弟了?还真日日叫来上课……”
  许久,朗月大人忽然道:“有乍见之欢,不如无久处之厌。”
  老伯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给谁听的?”
  朗月大人看看他,站起了身往里走,丢下一句:“久处生厌。”


第170章 求智昏
  清风大人看着朗月大人施施然远去的背影; 伸手指着他身后; 想了会儿把手缩了回来,捏成个拳头比划了一下。愤愤嘟囔道:“要不是你家那只大狐狸趁我年幼无知,哄我立下定不先你成亲的话,我早就抱得美人归了!娃儿都起码能推演往后三年大势了!……还久处之厌,我早厌得不成了好不好!你们姓云的就没什么好人……”
  站那儿叽里呱啦说了许久,总算过瘾了; 长长出一口气,一正腰板,仍是清风过竹之相。想了想; 往小轩里去; 拿了纸笔出来,开始写信。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不是都算到了么,那就快来收网吧!”
  人的情常起得莫名; 因为那人一颦一笑一回眸还是错身而过的一缕幽香就能忽然动了心。等这之后,再看那人时; 便是寻常动作举止,看在眼里都带了韵律;白饭淡水般的言语也叫人听了要露出笑来。——跟中了邪没什么两样。不过幸好这病好得也算快,多则几年少则数月,幡然醒悟者占大多数。等醒了之后再回想从前种种; 自己都要觉着自己恶心了。当然也有人天赋异禀,情根深种万死不悔的,这算奇葩,不在通常考量之列。
  所以照常理来说; 这月亮落到跟前了,就该能看出疤来,心底尊崇爱慕者日日相对,没过两日那月亮的光就该磨没了才对。可到了傅清溪这里又不是这样了。
  自从朗月大人开始教她星演之道,傅清溪就算是落到月亮跟前了。日子一久,她非但没从月华里看出什么华而不实来,反而越发为月色所惑、心神俱迷起来。世上竟有这样人物,所知所见同寻常人比真如云端地上。傅清溪也算是勤奋用功之人,只是这都是要用力的,自觉在努力做什么事情。而这位大人,那些推演法则于他而言仿若是流在身体里的血,时时刻刻如此,他的眼睛看世上事务,便是通过这数象来看的,不消费力,本就自然。
  傅清溪一行学一行比一行绝望,觉着这大概就是山鸡变不成凤凰的道理了。生来就不是一样东西,凭自己怎么学,也学不到那样程度。叹是叹了,该自己使劲学的还得自己使劲,虽一辈子比不了大人,却至少能叫明日的自己比今日的自己略强,那也算没有白过这一日了。
  当日这星演学了一阵子,久出未归的老先生终于回来了。傅清溪把自己正跟着朗月大人学星演的事情同自家先生说了,又把自己将极数的世事化数之法与星演推世的道理相比对结合的想法细说了一遍,这是怕老先生误会她叛出师门要去学星演了,才特意如此。
  老先生听了却不在意,还鼓励她仍旧跟着朗月大人学去,他道:“我们极数,虽然世事化数亦可做得,其实这在极数一门里头却算不上高明的学问。倒是你这个将星演和五运六气化入极数的法子不错。这两样都可解人,都有自己一套法则。你用极数为带将二者系上,因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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