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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部分

清溪自悠然-第138部分

小说: 清溪自悠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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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清溪正要说话,觉着身后有异,一回头就见云在天从里头走了出来。傅清溪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这忽然见着了,心里满满的高兴像要溢出来一般。今日他穿的一身荼白,领襟上是竹青色窄窄沿边,傅清溪觉着他这般打扮真是越发名副其实了。
  朗月大人看着傅清溪道:“坐下说话。”
  傅清溪立时顾不得追问清风大人的事情了,老实坐下来,才又想起方才听到的“另一半故事”,有些不晓得今日此行的目的何在。
  云在天看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疑惑的傅清溪,想想她方才看见自己时候的神情,忽然轻叹了一声,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傅清溪额头。
  傅清溪傻在那里,神情迷惑又警觉,像闻到了什么清晰又不可思议的气味的小狗。
  云在天看在眼里嘴角一弯,傅清溪差点没蹦起来:“要死,要死!大人对我笑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到了这时候还不是只能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云在天好似忽然换了张脸,常年淡然清冷如神祇般的眼神这会儿很是柔和,看着傅清溪漫声道:“你说想不明白我图什么。那我问问你,你又图的什么?只日日相见说说数术便好?或者……永远不见,只心里记着、想起,就好?……”
  傅清溪没料到朗月大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有,这“图什么”的话,自己是答自家先生那些不着调的话的时候说的吧,朗月大人怎么会知道?!
  还一个,这问的,叫傅清溪怎么说?!图……图你好看?……或者因为仰慕你的学问?可凭心而论,当日他远远走来连脸都看不清的时候,自己就心跳如擂了。这……
  云在天也没追着她问,继续道:“所以,你觉着往后我们是见面的好,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傅清溪直眨眼睛,云在天这回却不容她糊弄过去了,问道:“见是不见?”
  傅清溪低了头道:“见……”
  云在天点点头,“我也这般想的。”见傅清溪听了这话抬起头来了,又问道:“那是远着些好,近着些好?”
  傅清溪咽了两回唾沫才说了个“近”字。废话,远了又远,不是跟不见一样了吗?
  云在天跟着点点头,却道:“那……我要成亲了,是娶旁人好,娶你好?”
  “啊?!”傅清溪极快地甩了两下脑袋,好似疑心自己听错了。
  云在天还那么静静看着她,傅清溪想想往后朗月大人身边再配上一位佳人……朗月、朗月……朗月清风……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朗月大人还是同清风大人站在一起最合适。胡思乱想一通,咬着牙道:“大、大人喜欢就好!”
  云在天笑了,笑着摇了两下头,忽然凑近了她道:“那么,嫁我,可好?”


第173章 此生怜谁
  傅清溪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一张脸; ——他的眉毛根根清晰,一笔到头; 眉尾收起如锋。便是叫人照着画也难画得这般好看。眉下一双眼睛; 如聚星月于沧海; 叫人一不小心连心魂都溺入其中。这样一双眼睛; 这会儿正款款瞧着她。其中既无追问亦无紧迫,却又似蕴集了深海青天之力,时隐时现。
  傅清溪不自觉地就想点头; 刚点了一下把自己给点醒了,赶紧快速摇起头来。
  云在天自根往稍颜色渐浅的长睫抖了两下; 眼睛一弯,笑出声来。
  傅清溪狠狠闭了闭眼睛; 连六七岁时候陶嬷嬷一再教的事儿都忘了,上头一排银牙死死咬住下唇,眼睛看着跟前桌子上的花纹飞快眨起来。若不是还有点自持力; 只怕都要伸手掐自己腿了。
  云在天也跟着抿了抿唇; 问道:“作什么不肯?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了?”
  傅清溪想起自己一连串的“见”、“近”来; 脸红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云在天还在问:“作什么不肯?”
  傅清溪苦着脸快要哭出来了; 勉强说出来的话声调都哑着:“这……这不合道理……”
  云在天乐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人”居然会这般有趣。不是大势转变时可算定其走向的千万人心,也不是一事将成时对垒方的起伏机心,更不是如同算式一般可推演的人心引动; 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相矛盾欲左忽右迷糊难解的人的心。
  傅清溪快速转着脑子,尽量把自己想的事情说出来:“我……我什么都太也平常……人、人也不好看; 也不聪明,学东西慢,数演也、也没学好……什么都不会,怎么会……不可能,不应该的,不、不对,不会这样的。这样不合理。”
  云在天定定看着她呵呵直乐,忽然眨了眨眼睛道:“这样?那你都不认识我,没见过我,没学过星演也不晓得我到底有多懂星演之术,也不晓得我是不是个欺世盗名之徒,或者阴险狡诈之辈……你又做什么跑去院子外头立在风里叹气?……”
  傅清溪觉着自己大概连脚后跟都烧红了,不过没事,这些东西她心里都炼过了,她早就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痴心妄想了,便道:“我……只要能、能见着大人,就、就……很开心了……”
  云在天眸色动了动,忽然伸手摸一下傅清溪头顶,叹道:“还真是呆啊……这个还要什么道理……好,既如此,我给你两个道理,一个入世的,一个数演的,可好?”
  傅清溪一听这话,就跟听课似的,不自觉板正了身子,认真点头。
  云在天又不由得翘了翘嘴角,并满意地看到那呆丫头面上一滞,眼神都恍惚了一下。天下居然有这样据理而拒情之人,也算理之大幸?
  伸手把傅清溪跟前的冷茶泼了,另给她斟了一杯热的,才开口说起话来,道:“你说什么叫做情?……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个。从我三四岁开始,学了这个东西,还偏学明白了。六岁那年被哄去考了试,当年就来了这里……同元风一起。学了几年极数,十三岁那年推算了其后一轮的天时大运。我实在学的有些怕了,恰好那时候星演的一个老爷子很喜欢我,带我看了许多星象的东西,我便索性转头学那个去了。
  “人间世事,在我们这里,不过是些数象罢了。三十年一世,世事轮回,阴阳流转,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法天,以人象天地宇宙,人身上大小事情一样不过是数运使然。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何况其他?
  “你说有意思,那是挺有意思的。看世间诸人诸事,都不是用生来带着的这对眼睛了。用的心眼,以心观去,也无所谓是非恩怨,不过都是些数象演进而至重象新象。其实前因早定,又哪有什么新?都是从开头就定了结局的事情。这么看来,好似也没那些世上常说的‘意思’了……对不对?”
  傅清溪听得目现萧索之意,却叫云在天心里一动,晓得她恐怕也想到这一层了。
  深吸了口气,换了更温和的语气道:“我说我因此不懂得何为情,就同你所说的,这情在我这里没什么道理。不过是数,理应如此的,有什么好生情处?却是天意使然,叫我遇着了你。那时候我病得不能动,又不能看书又不能想事情,偏就那么巧遇上了你。
  “一开始是想谢过你两清了因缘,少沾因果,哪想到你拿了那书这些日子居然连下册都没瞧过。我从没见过这样向学之人……又听你同元风在外头说些车轱辘话,若真心中有疑至此,为何不静下心来好好自问一番,既是‘我’在这世上的难处,那不得问问这个‘我’同这个‘世上’的干系?却只听你在那里狗儿追尾似的说些没头的话,偏那个还不住地帮腔,好像你说的话多有道理似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才问了你那三句。
  “后来你来得更勤了,倒也不管我这个‘老先生’,同一个‘老仆’聊得挺热闹。元风本就对人事极有兴趣的,因他觉着我同他都不算十分像‘人’,我们从小到大长起来的地方,周围的人里也确实都是些‘怪人’。你可算是个正真的人了,难得还不是那么惹人嫌的人,他可有得问了。
  “我也跟着听。我试过你心性,知道你心地纯朴,不事雕琢,所言可信。我们遇到过许多人,说话或者好夸张或者好矫饰,总之叫他们对着真正的自己是十分困难的。甚至还有拿个假的自己当自己,哄着自己过日子的,还不在少数。每次你一走,元风总要同我说些你今日说言的背后之事。比方说你是寄居在外祖家的,没有亲的兄弟姐妹,父母早亡等等事情,他都一早听出来了,后来还跟你面前演什么‘原来如此’,那是他想过过演戏的瘾……
  “在那回我听了你将精力花在米契买卖上的事情而训斥了你之后,不用那小子整日在我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什么怪话,我自己亦觉出来了。在我看来,你当日的情形,向学一道才是最好的解决之路。那银钱又有何用?且又怕你把数演的东西往这上头一用,自觉得趣了,从此就止步于皮毛上,那这辈子才真的叫完了。
  “可这话再往深了说,这事情同我并没有干系。你会这么做自然也是因为你自己的各样数象叠加而来,才又成此象。所谓命也运也,这都是数运使然的,无可更改,又有什么可训斥可忧急的?我却为一个数象动了火气……这时候,我大概知道什么叫‘情’了……”
  明明一样的‘另一半’的故事,傅清溪听清风大人说起来时,那就是一个故事的样子,这会儿听朗月大人一说,那心就跟着一揪一揪的。尤其听到自己当年走的歪路和他当时的心绪,好似莫名就联结了什么似的亲近起来,心里都酸酸热热的。
  云在天接着道:“我如今想着,这个‘情’大概就是对‘生’的怜惜吧。想想我们,哪个不是因缘际会才能生而为人的?这生而为人,在什么样的人家里有什么样的父母,怎么长起来,又要受什么苦难,经历哪些心劫……自己能做主的实在没有什么。又说‘众生皆苦’,这人自然亦是如此。
  “大概不管哪个人,你留心去瞧去,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苦衷自己的无可奈何。好似一个叫无穷数网绑住了的小小数象,身不由己又心怀希冀。因有求而有苦,有得而有失,便是一时有欢愉,却常有余时皆苦之叹。如此说来,实在每个人都是可怜可爱的。若是真心去体味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怜爱她的不由自主,感同身受彼此的生之艰辛。这个,大概就可以算是‘情’了。
  “得天之幸,叫我细看了你,将你的喜忧哀惧看到了我心里,这便结了了‘情’了。按此为论,我虽没有瞧见你就面红心跳不敢说话,实则是我对你有情,你对我可还没什么‘情’哩。如今我这个有情的来求娶你这个无情的,也难怪你不肯了,唉……”
  傅清溪方才叫他一通“情论”说得心软如月下柔波,眼睛都红了,却听他又出来这么一句,立时又是心疼又是心急,连连道:“不、不,不是,不是那样的。”
  云在天一笑不语,又接着道:“这是第一个道理。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情’这个东西的,又是怎么对你生的‘情’。这都是你我日常经历的事情,才说是入世的。还一个数象的。你且看看这个。”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开了给傅清溪看,傅清溪一眼认出来这是他两个之前说星演的时候,用过的一个合盘。
  云在天笑了笑看着傅清溪道:“那时候忘了告诉你了,这原是你同我的合盘。你可还记得咱们推演出来这对夫妇的结果?”
  傅清溪涨红了脸,心跳得她都不敢张嘴说话,生怕那心会咕嘟一声直从口里蹦出来!
  那日云在天拿了这张合盘教她按章推演,推出来这对夫妇是“至情格”,这是极少见的正姻缘上上格局,夫妻俩天定佳缘,恩爱偕老,且……子孙满堂……
  云在天道:“这是数象推演的结果,算另一个道理。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傅清溪一双妙目看着眼前这个“天定佳偶”,红着脸道:“能……能不能再算算另外的人……”
  云在天一挑眉毛:“你还想算哪个?”
  傅清溪道:“四哥哥要娶俞姐姐,董九哥要娶柳姐姐,我、不放心那两个人……”
  云在天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你放不放心我?”
  ——唉,月色如此撩人。


第174章 天定
  朗月攻势凌厉; 傅清溪这等小白只好束手就擒,临入网前心里想着:“我本就不算聪明; 往后同这人日日相处; 只怕更要笨了。那只有在学问上越发多下功夫才能稍稍挽回一些吧……”
  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许心时候念着这些的。
  再对着自家先生时; 还有些晕乎。悠然叟瞧着小儿女间事心里好笑; 问她:“怎么的,还没回过神来?”
  傅清溪自琢磨着叹道:“总觉着……不太合理……”
  老先生大笑:“这都给了你这许多道理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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