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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清溪自悠然-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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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栐信像见了鬼一样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抛下一句:“要不我就不爱来你们家呢!”飞也似地逃跑了。
  “你就没喜欢过那个谢翼……不过他同你七妹是一对好姻缘。”
  傅清溪笑笑,红着脸道:“那你又吓唬四哥!”
  云在天轻轻道:“我不爱听他胡乱揣测你心思……”
  在外头偷偷听了两耳朵的越栐信回头就走,一边走一边愤愤道:“好好好,傅妹妹就没喜欢过旁人,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就只对你一个人动了心,成了吧?!……”
  忽然一道声音直传到耳边:“下回他再胡咧咧,我就费半天功夫把他心思事无巨细都推算出来好了……”
  越栐信嗝儿一下噎住了,回头看一眼,望天,
  ——天理何在啊?!出来收妖孽啊!!


第176章 番外(二)无情数有情人
  傅清溪婚后; 多半时候都在书院里待着。定情时就担心日日同这朗月先生在一处,自己这本就不聪明的脑袋会不会越发不好用了; 因此只好以勤补拙。
  清风大人见这位从前听朗月先生说话都能听到失神的迷糊鬼; 居然在婚后还日日修习数演不辍; 心里都忍不住有点佩服起她来。——能呆到这样程度的; 可也真不容易。
  摘星楼首座娶亲了,这消息在冶世书院不啻于一场惊雷。只是大家都是要脸的人,多少姑娘虽夜半泪湿枕巾; 早起来还得当没事人一般。尤其听说这位“天人”娶的竟是书院里极数学向一位资质平平的小师妹,更感慨人世间姻缘之乱; 有数却无道得很。
  谁想没过半个月,又有消息传来; 河图院的首座也成亲了,娶的一位神侍。
  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不过之后两年里,书院各学向的论演都多了许多; 连著书立说的都多了。这心思收回来放在真能开花结果的地方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又说傅清溪同云在天相处日久; 难免要说起当日他“叛出师门”的事情。
  几次说及; 云在天都不曾深谈。这日两个夜半推演星象取乐; 傅清溪发觉其中轨迹变化与极数华天盘上的一段十分相似; 便画了出来比着参详。这回她倒没有再提起云在天学极数的事情,结果云在天自己说起来了。
  他先问傅清溪道:“极数极在何处?”
  傅清溪头也不抬道:“数为世之极,万物皆在数中。”
  云在天叹了一声; 又问道:“你不觉着这……有些令人心惊?”
  傅清溪放下手里的笔,看看他道:“人亦在数中; 是以心惊?”
  云在天苦笑道:“你不是笑话我当日学极数学了一半落跑了?就折在这上头了。当日大先生说了祖师爷做华天盘的事情。那时候我正沉溺钻研华天盘里的数演关系,听了这话,忽然想到若是祖师爷能用人的一生细事创出一个华天盘来,岂非说人这一生,事无巨细,皆有定数?
  “我缘着这条路想下去,若是大事是有规律可循的,那么我们看来的小事应该亦有其道理在。因世上道理一视同仁,在天道眼中原无人所看的大小高低之分。一滴水会结冰,一碗水亦会结冰,一样的道理。是以既然一人之事可循序推断,则世上之事皆可如此推演,若有不准时,亦非数的错,而是人的推算能耐尚不及。或者推演一事所需的相关基数太过庞大,采集与演算过于困难,故此不知。
  “若极数果然能走通到把世间万物都纳入一个演算体系之中……那么,这世上何时兴何时灭都有定数,并无所谓人与天斗之说,只因这‘人’这‘斗’亦在数中。连哪个人什么时候自觉想吃个什么菜色说句什么话,实在都在数里。这么一来,人所谓的‘奋发’、‘自强’、‘起伏跌宕’……实则都不过是必有之事,是以世上又何谓生何谓死,何谓是非?不过一堆注定而已……”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当日想着,既如此,我就先不学这个吧。至少我如今还能决定到底要不要学。凭你再厉害,我只不学,或者就不在数中了?实则心里也知道,自己会如此想如此惧怕,本来也因这个内里的念同外头的事之间相成而就,哪里就‘自主’、‘自在’了……只是实在不愿再同华天盘打交道,便转头去学星演了。”
  说完又看傅清溪一眼:“偏偏你却又整天华天盘不离嘴,唉,这因缘啊。”
  傅清溪失笑:“我是那回在‘老先生’的指点下才想到这一点的。万事皆有因缘,我看在眼里的‘意外’和‘惊异’,不过是因为我所知太少罢了。所知越多,世间万事在眼里都各自循理而生循理而灭,并无神秘处了。想通了这一点,我高兴得要命!
  “因我打小就不算聪明,许多时候过日子总觉着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什么事情旁人说了我也不太明白,或者以为自己明白了,真的动手去一做就又不成了。现在晓得原来万事万物都有其道理在的,那我还可以学,我能看明白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想想就很高兴了。”
  云在天这辈子是没尝过“笨”的滋味,见妻子如此说法,很觉兴味,又问她:“那你不觉着万事皆有注定十分可惧?”
  傅清溪摇头:“为什么要怕?事情都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才可怕。一早都有定数,只要循着数看去就能看清楚,这多踏实。从前我总觉着日子就跟走在高崖绝壁上一样,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害得自己或者旁人万劫不复。如今晓得这早有定数了,就如同躺在个土台子上一样平稳妥当,那真是再好没有了。哪里会怕。”
  云在天只觉难以理解,又道:“那你的一言一行若亦在数中,岂非根本就没有这个‘我’了?且万事一早注定了,这一辈子又谈何拼搏自强,又还有什么意思……”
  傅清溪觉着自家聪明绝顶的相公大概是太聪明反而傻了,便道:“那我从前看戏本,那些戏本不是一早都写好在那里了?不管我看不看,都定了谁富贵谁倒霉谁无足轻重。可‘我’不知道啊,我看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一时喜一时忧一时着急的。这人生一世亦是如此,便是一早都有定数,没翻到那一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要愁时,不如等到我真的穷尽极数,看透世间万物再说吧。”
  云在天被这话点了一下,心里略有所动,一时又顾自己沉思去了。
  傅清溪专于极数一道,如今又时常能同数演、风水和五运六气的高手们商谈议论,在极数一道上进步神速。清风大人看了都啧啧赞叹,说难道这聪明劲儿也能传染?
  她用一百二十年的天运世事解华天盘,已经能把中间的三圈打通泰半,连老先生看了都赞其有功。
  事有凑巧,天运定数,正这要合圈的紧要关头,她诊出身孕来了。常年思虑,虽周遭俗务皆毋需操心,心神耗费亦大。按着师姐夫的意思,她最好在孕期停了这推演华天盘的事务。可极数于傅清溪而言不是工作,那简直是瘾头。想叫她彻底放下,那怎么能够?只好另外想法子了。
  这日圈儿院里同常日里一样清静,进进出出的也没几个人,忽然几个堡里的主事过来了,带着一群人搬抬着一些东西。
  在这少有人行的地方,也算奇景了。有两个长久没出门的极数学生见了这阵势,心里一惊:“不是我们老先生有甚不测吧?!”就说你们这帮人学极数的,学的都在院子里,一真有事儿了同什么数也不识浑猜一气的人有什么区别。
  没多会儿,摘星楼首座重回极数的事情就在整个书院里传开了。
  当日下午,河图院的首座也搬进了圈儿院。
  首座离开的时候道:“不能叫摘星楼的抢先了,要是他真的把极数推演到把咱们水文地理的都融在了里头,那我们不就成分舵了嘛!不成不成,我得过去先把星演的融进去才好!”
  河图院的众人欲哭无泪,——您这去了就算真做出什么成果来,那也不是咱们的事儿了啊!
  索性这位临出门前还回头叮嘱他们两句:“千万好生用功,别叫我丢人。下一任星河会要是输给了摘星楼,我就点火把这院子烧咯!”
  虽不是善词,众人听了却还挺高兴,——大人就算去了极数,心还是向着咱们河图院的。
  大半年后,傅清溪头胎生了个儿子,两年后又诞下一对儿女,瞧着倒真能应了“子孙满堂”这个话。
  只是这俩冶世书院的天之骄子,却好似在生娃的时候忘了把这为学的能耐传给后代了。这几个娃资质甚为普通,别说像爹那样二十个月识字三千,四岁能通数演了,便是捏泥巴也没见得捏的比寻常人强。
  云父云母不以为意,云家虽是数术世家,像云在天这等资质的,通族谱查下来,上溯八百余年,也只出了三个而已。自家孙子孙女这样就挺好,俩人惦记着小孩儿,都在书院里常住了。
  云在天这下彻底傻了眼,他不管是学的路子还是教的路子对寻常人来说都没什么用场。就同当日那本经他编撰过的,自以为已经极其“通俗”了的《学之道》,多少人传阅了,最后真的经由那本书入门的也只傅清溪一人。这会儿叫他怎么去教一个五六岁还爱玩泥巴胜过数术的小孩儿?
  他实在弄不懂孩子们的“不懂”。怎么这么明明白白的事儿,给你说了几遍还听不明白呢?他倒是不生气,只是对这因缘定数有些无奈。
  要不怎么说朗月清风最相得呢,清风大人的一对儿女同云家的这三个仿佛,也都是一般孩子。
  老先生知道事情原委,只笑道:“从前百十来年也不定出得了一个的人物,在这代上忽然就出了俩。大概这天地间的运数也得缓缓了。再说了,龙生龙凤生凤,也不一定在这地方。——瞧这些小模样不都招人疼的么!”
  什么意思?是说堂堂朗月清风二位大人最后只遗传了一个皮囊模样给下一辈?
  傅清溪对娃儿们倒颇多怜爱,她也不急着说什么读书向学的事情。想她自己当年都糊涂了多少年月,还是因为忽逢变故,自觉无路可退了才立了心。若是她父母俱全,日子很可过得,说不定也会像邓家的表姐们一样,早早在爹娘的相看下嫁个离得近的人家,柴米油盐生儿育女了此一生。
  云在天同元风两个是不晓得读书还要立心这回事儿的。于他们两个而言,这数演就是世上顶好玩的事情了,旁的什么玩乐都是在人的限制里玩,哪里比得上这个!比方说听戏看话本,那东西都是人编出来的。而编这个东西的人,对世上人事又能知道多少?那这戏这话本自然也限制在内了。同大千世界一比,就狭隘多了。
  至于捶丸、马球、骨牌之类,更是如此了。都是在人定的小规则里动作,有什么意思。在他们看来,人之所以会喜欢这些,就因为看不到太过长远内里的东西,是以这样短时间内明明白白的胜负输赢就引人多了。只因天地万物的演进和输赢起落于他们而言太过深远,只这些被阉割简化的好懂,能引发情绪,是以喜欢。说白了就是回路短。而这样的事情,他们俩是提不起兴致来的。
  冷眼看世人看了大半辈子的朗月清风大人,迎来了冷眼看他们俩古怪老头子的下一代,真是可喜可贺。
  他们想着,子孙们既然看不懂他俩的高明所在,自然也认不了这个高明,且从人多势众的角度来说,他们俩也确实是势单力薄的那一方。于是从自家娘子怀了身子开始,就摩拳擦掌想要让下一代再在十岁前上星河会一决高下的清风大人,只好来找朗月大人一同吃酒叹气了。
  傅清溪反倒把极数的事情放到了一遍,重新捡起了学之道来。还特地为此去请教了老先生。
  老先生心有戚戚道:“当日就是因为教的生员总是难以开窍,才写了这个东西。难得你还能从极数里抽身出来过问这个。极数做出成绩来,那真是光耀千古的。这学之道嘛,不过聊胜于无罢了。凭你怎么写,能看明白多少,还得看各人。”
  傅清溪便比着自己当日在家里求学时候的心思行动,细细推敲起这为学的诀窍来。
  朗月清风两个则一行埋头比拼极数华天盘的世事演化,一边得空把自家几个儿女的命数都推算了一回。真是怎么看都没有在数演一途上的天赋和成就,清风大人感慨:“比那呆丫头还不如!”真是天意弄人。
  于是两个天才人物接下来要学的就是如何同资质寻常的儿女们相处了。谁说自上而下容易的?当他们看到娃儿们把大盆里的水往小盆里一个劲儿地倒,看到水溢出来还一脸惊讶的时候;看到几人把一个数论引读了十几遍还只记下两句的时候;看到他们扶着带滚轮的小车企图站起来终究再次摔倒的时候……他们心里只有一句话:“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从前在族中世间同人相处的无力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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