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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胭脂骨-第69部分

小说: 胭脂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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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一群熊孩子,谁允你们乱了辈分?
  阿珂眼前黑线,一把将柳笙拎了起来:“臭小子,看柳眉那个妖精把你宠得?”
  “咯咯咯——”
  神经大条的喜乐听不懂甚么意思,笑得越发欢畅。
  拐了个弯,几步路便到得后院。
  ————————
  后院马车早已卸下,不大的院子里堆了好几个精贵大箱子,有冬虫夏草,还有换季的僧衣僧袜,每一样都不是寻常之品。
  司马楠亲自摆放着,不允许旁人帮忙。
  周少铭揽着阿珂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司马裕牵住周悦临的手,蹲着小小的身子问他:“父皇为何每年都要来给姑丈送僧衣,姑丈又不出家。”
  司马楠抬头笑答:“自会有人要穿,一个你不曾见过的叔叔。”
  “那个叔叔漂亮吗?”司马裕好奇的睁大眼睛。
  “漂亮,世间没有比他更美的男子。”
  “他比母后还要好看吗?”
  “你母后,不及他的一半。”
  司马裕的口水便淌了下来……他正在换牙。凝着眉头,实在想不出比母后还要好看一倍的男子会是什么模样,见赵正牵着喜乐走来,便又指着他问道:“有正哥哥好看吗?”
  司马楠抬头看了赵正一眼,和悦笑道:“大约长大了,就是一样好看。”
  赵正脸一红,才不要被男孩子说好看,抿着嘴,别扭反驳道:“我只要喜乐妹妹喜欢就够了。”
  “不对,喜乐是喜欢我的!”赵柳笙听了冲上来,一把将喜乐抓去身边。
  喜乐推搡着,一群孩子又闹将起来……
  “皇上每年都这样准时。”周少铭好笑叹气,对司马楠拱手行了礼。
  司马楠扫了眼阿珂娇羞的脸颊,意味深长戏谑道:“周将军还是一如既往骁勇善战~”
  “司马楠,你闭嘴。”阿珂脸一红,嗔怪瞪去一眼……这两个家伙,都当爹的人了,竟也像孩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语,没个正形。
  她依然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司马姓氏,也依然不肯叫司马楠一声“哥哥”。
  司马楠扇子一摇,怪罪道:“周将军成亲几年,如何还未将朕的皇妹驯服?”
  周少铭嘴角勾起一抹宠溺,才不肯同外人道出,阿珂如今已被他收服得到底有多么体贴。只将阿珂揽过臂弯:“不比皇上,听说皇后娘娘上月又生下一对龙凤胎。”
  “是……可真是难为了她。太医说难产,孩子与大人只能留下一个,朕命弃了孩儿,容儿却不肯,一意坚持着。朕在门外守了一天两夜,末了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母子平安了。”许是想起当日险境,司马楠的眼里浮出痛惜。
  这痛惜,也许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然而阿珂却看得分明……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情,那眼神便莫过于如此。心中不免欣慰,终究再硬的心也能被融化,他再不爱那个女人,也最终是被她打动了,成了一种依赖。
  “能得容儿为妻,是你的福气,你还不要好好对她?”阿珂怪道。
  司马楠自然明白阿珂话中的深意,只是轻轻…抚了抚司马裕的发冠,笑答:“朕明白,她真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女人。”
  少顷,又敛下眉目:“……他呢,在山中可好?”
  “一直是那样。”阿珂知道问的是李燕何,口中答着,又低声反问道:“今年,你还是不与我上山吗?送这样多的东西,一年比一年更多,他却从来也不曾用过,明年你再不用这样破费了。”
  “不去了。明年,也没有了。”司马楠眼中顿生出失落,见阿珂震惊看来,少顷,方才长叹了口气,解释道:“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就像你说的,能得容儿为妻,是朕的福气。当日她难产挣扎,朕心中从未有过的恐慌,只怕她一个不测,忽然就离开。那一瞬间朕终于明白,朕的身边非她不可……而他,那个少年,只是朕生命中最纯的一道回忆,既然不忍心破坏,那便一直珍藏着罢……”
  几时见皇帝舅舅这样惆怅,喜乐与小伙伴们看不懂,只是很认真的听着。以为是多么重大的事情,个个小脸上异常肃静。
  周少铭见了,便淡笑着圆了场子:“上月进山采买,见那山中通了马路,不若让阿珂今岁带你们一同进山,去看看那叔叔也好……只是,不要不舍得回来。”
  言毕意味深长凝了阿珂一眼。
  他亦心知,那个少年也是阿珂心中最纯的一道回忆。能将小不归安好寻回,并得了她一辈子这样多的爱,他已满足,没有理由再去苛求她更多。
  便和司马楠去后院吃酒下棋。淡淡秋阳下,着一袭墨色青纹刺绣长袍,几年不见,那背影越发的高大魁梧……
  马车摇摇晃晃,阿珂领着一群孩子一路嘻嘻闹闹着上了路。
  ~~~番外(下)~~~
  大悲寺依旧老树苍天,青灯古佛。因着秋末深寒,并无人进山烧香,空旷肃穆的主殿下,独有一个青衣僧人正静坐打禅。阳光透过一道镂空的古旧窗门,将他的面容晕出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看起来不过二十二三岁,生得俊逸非常,却双眸半阖,目光空幽,好似不沾染一丝尘俗。
  念完早课便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清扫院子。才走出殿门,却看到女人着一袭红裳,站在秋叶翩飞的老梧桐树下,牵一群玲珑玉儿般的孩童,对自己微笑。
  然而除却正中那个扎双环小髻的调皮女童,却一个都不识得。
  他心中一颤,忽想起昔日山寨中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几年不见,竟已这样大了,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是谁?”赵柳笙眯起桃花眸子,好奇打问。
  “就是我父皇说的,天下最好看的叔叔!”司马裕惴惴回答,两只狭长眸子紧锁着李燕何不放……他真好看呐。
  赵正只是痴痴看着,一动不动,听到喜乐口中轻唤“他是我的李爹爹。”便也跟着唤了一声“李爹爹。”
  小小的声音,空幽沉静……难得见这样清秀的孩子。
  李燕何狐疑瞥了赵正一眼,敛下眼中风景:“敢问施主来找不空何事?若要问禅,且随贫僧前去寻访老方丈。” 
  他并不多看阿珂,如同前几年。
  阿珂便笑笑:“他们闹着要来,这就一同带来了。”也不顾李燕何的冷漠,转身让人去马车上卸下行李。
  李燕何只是装作看不见,自寻了一方小凳坐下来,低头剥豆子。
  阿珂也蹲下来一同剥:“这些活,让别人去做好了。你看你,手指头都冻成了这样。”抓过李燕何修长的手指,皱眉怪罪。
  那绵软温热的触感……李燕何手心一颤,不动声色抽回来:“都是出家之人,一样的劳动,并不区分彼此。”言语空洞,依旧头也不抬。
  阿珂知道他心中定然还在恨着自己……也是啊,她温暖着,他孤冷着,一辈子。
  便只是不说话,默默看着李燕何将豆角剥开,用指甲将里头的青豆一个个扣出来。那素净的指甲染了豆角的颜色,绿水渗进了他的肤表,应该是咸…涩的,他却也不知停顿。
  ……从前那样一个洁癖的男儿。
  阿珂的嘴角蠕了蠕,赶紧扭过头去看风景。
  李燕何半天听不到声响,又淡淡瞥了阿珂一眼:“又怀了?”
  阿珂脸一红,总算得了话题:“哪里,我又不是母猪。”
  那一红,那一抹娇羞,却看得李燕何目光一瞬呆滞。只觉得旧日依稀,恍然如梦。
  “哦……他对你可好吗?”
  “好。他人很好的。也时常问起你。”阿珂点点头,不着痕迹错开话题:“我方才听守门的老和尚说,山下有个叫苏雪的姑娘很是喜欢你,时常拿了吃食在寺外候你呢。”
  抬起头,见李燕何只是痴痴看着自己,便又瞥过头去看天。
  李燕何恍然,忙敛下狐眸中的光影,冷漠道:“出家之人,谈甚么喜欢,施主见笑。”
  然而那精致的嘴角却分明勾着一抹讽笑……是了,那样的人,哪里能说变就变。
  阿珂心中一痛,沉默片刻,忍不住扬了嗓音:“李燕何,别再装了。你如今才不过二十二未满,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在下不空,不知道李施主又是何许人也。”李燕何动作一滞,抱起竹篓,撩开半旧僧衣要走。
  那背影清清瘦瘦,执拗一如当初,满头青丝却已断尽。
  人言,剃了发,便了却了凡尘。可惜每日早课晚经,古寺佛乐熏陶,以为能逐渐忘却红尘旧事,却只是关了心,却断不了念。
  所以才叫做“不空”。
  听到身后的女人字字迫来:“是不是以为这样,便能够让我难受?……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可是过去的每一步,都是我们一步步自己造就。无论结果如何,如今都已成定局,这样折磨的,最终还是你自己!……今番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和你说这些,也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年,明年我便不会再来。他也不会再送东西。傻小子,你愿意做你的‘不空’,那便继续做好了!而那个‘小不归’,她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希望你不要继续再活在自己编织的梦中,那只会让你更痛苦。”
  她竟是一眼将他看穿……
  李燕何将双手合十,用力捺下微颤的嘴角:“在下一身罪孽未泯,如今遁入空门,便是最好的归处。”
  他没有告诉阿珂,并且永远也不会告诉她,这世间的男欢女爱,倘若从来没有尝过,便不知其中味道,便不会去想念。哪怕在山中呆一辈子,他亦不会思凡。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她的一直自责,倘若自责着,她便永远不会将他忘记。
  见李燕何再不说话,阿珂便拭了拭眼角,复了一贯的语气:“我去看看师傅。”
  本不想如此直白地剖开他内心,然而这样执拗的小子,你若不狠心将他点醒,他便会一辈子痴迷。
  她不忍心,不忍心看他空空人世一遭。
  “好。”李燕何应道。
  那坟墓在后山的青石堆里,原来当年李韩萧不是未曾赶去京城,只可惜一世的情牵梦锁,耗干了他的身心,半路猝死在了荒野。
  李燕何便将李韩萧与那个他一辈子也跨不过世俗障碍娶下的女子,合葬在了一起,也算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愿。
  女人的背影如一抹红叶娇美,他直到看不见了,这才低下头开始扫地。
  那落叶成堆,弯下腰用簸箕装了,站起来拿到院外头去倒。一次扫不完,便再扫第二次,反正太多太多的光阴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样正可以耗去许多的时间。扫到下午再打个禅,然后便是天黑,又可以合起眼睛睡觉了。
  才准备将最后一篓装起,眼前却多出来一娓水红的绣花小鞋。
  李燕何错愕抬头,看到一抹盈盈笑脸,那眸子如山泉清澈,看得他一瞬间恍惚,以为是阿珂又回来:“你不是去了,怎么又回来?”
  苏雪儿本来惴惴不安,见不空师傅头一回搭理自己,兴奋得小心肝扑腾扑腾,忙将小花篮子别扭地推到李燕何面前:“早上来,你却在打坐,我只好下山了……看,这是我秋天晒的野菊花,做了饼子给你。老和尚说你胃痛,吃这个正好!”
  只是眯起弯弯的眼睛看着李燕何笑,谢天谢地写菩萨,终于被自己一片痴心感动了。
  那牙齿白而整齐,可惜却不是小不归。小不归有了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要背着自己藏起来。
  李燕何恍然,笑容顿时一冷:“哦,我不爱吃花做的东西。”
  “撒谎,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她告诉我说你喜欢吃。”苏雪儿急的跺脚。
  李燕何扔了扫把,准备回去:“既是她说的,你便拿给她吃好了。”
  苏雪儿忙追过去,揪着篮子上的流苏:“那个女人好看极了,她与你是什么关系?我瞅着你好似对她与别人不一样,你该不会是喜欢她了吧……”
  也不顾李燕何听与不听,几步小跑,揽着小花篮子又堵在了他面前:“你说,你是不是当真喜欢她了?”
  ……好个缠人的小村姑。李燕何不由皱起眉头:“你要如何才肯走?”
  “你先吃了我的饼子再说。”苏雪儿当真耍起赖儿来。
  李燕何气得咬牙,因着不屑与她厮磨,只得无奈吃了一个。不想那味道清香,入口即化,竟无端让他想起从前偷吃过的小不归的饼子。
  倾城容颜上的冷意不由清减了三分,沉声道:“如此,你可以走了。”
  苏雪儿自然将他缓和的态度捕捉……看,还是有机会的呐。俏眉儿得意地弯起来:“嘻,我就知道你喜欢吃,那我明天做了新的再来!”
  将小花篮子固执地往李燕何怀中一塞,红着脸儿转了身就走。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将辫子轻轻一甩,回过头来道:“对了,不空不空,那个女子她不适合你,你制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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