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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下堂-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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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连拖带拽地扯出屋子,双脚拖在地上。
  卫子谚绝望地盯着前头的月洞门,走出这院子,他便是死。
  身后脚步声传来,邱嬷嬷冷着脸,喝道,“李聪,你放开世子!”
  李聪咬了咬牙,阴笑道:“我奉殿下之命,护送世子爷,嬷嬷是仗谁的势,违逆殿下意愿?”
  邱嬷嬷一笑,凑近一步。
  李聪眼前一花,给邱嬷嬷一耳光扇在左颊。
  他怔住,恼羞成怒瞪视邱嬷嬷。
  邱嬷嬷冷冷一笑,从他手中夺过卫子谚,“老身在殿下身边伺候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下贱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邱嬷嬷朝身后小丫头招手:“扶着世子,请太医!”


第73章 
  卫子谚被邱嬷嬷的人带下去; 不理会李聪如何咬牙切齿; 邱嬷嬷浑似不见; 她的面容便如荣安一般,数年不见笑脸; 因瘦削且高颧骨; 颜色蜡黄; 整个人望似刻薄而可怖。
  卫子谚小时候很怕见这位邱嬷嬷。荣安每回不耐烦见他,也是这位邱嬷嬷出面; 两只鸡皮精瘦的手将他手臂一拖; 拎小鸡般给拎出屋外; 然后冷冷吩咐侍卫; “不许世子进来。”
  如今这个他怕了二十多年的人,救下他的命。
  跟在身后; 盯着侍女将他送回院中。
  卫子谚莫名觉得心安。
  他缩在帐子里; 有些赧然地伸手:“嬷嬷……”
  邱嬷嬷回过脸来,眼内有凌厉的光透出。
  她总是板着脸。
  一方面是为施威于手底下的人。一方面是因为主子; 荣安不喜笑,她身边的人,自然也都严肃端正。
  她并不说什么安慰的话,把屋外服侍的都喊了来; 当着卫子谚的面; 立在中堂,目光如电扫向下首的一排人。
  直到每个人都暗自心惊,将头垂低; 她才缓缓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听谁的吩咐。”
  邱嬷嬷声音不大,却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世子是这府上唯一的世子,是咱们殿下唯一的儿子。是圣上和圣后最疼爱的外甥。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记住。世子有什么不好,你们这些服侍的,第一个逃不脱干系。帝姬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可听说过连坐之法?”
  “世子年幼时,身边有位梁乳娘。她的下场如何,你们尽可打听打听!”
  邱嬷嬷言尽于此,将人都遣出去,与身边的两个丫头道:“你们这两日暂且轮流在此照料。”
  两个小丫头都有些担心:“可是殿下那边……”
  “殿下身边有的是服侍的人,不缺你们两个。不必担心殿下怪罪,有我这老骨头担着,你们怕什么?”
  说完这句,她就不再看她们。扭过头,冷眼睨向卫子谚。
  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如今含着两泡眼泪,瘦成一把骨头,可怜兮兮地用乞求的目光瞧着她。
  邱嬷嬷垂下眼,冷硬的心有一丝不忍。
  她走过去,撩起帘子,把窗打开。
  刺眼的光射入卫子谚虚弱的眼,他举手将眼帘遮住。听见邱嬷嬷平铺直叙没有起伏的声音,“老奴只问世子一句,想活,还是想死。”
  她说话如此大逆不道,却叫卫子谚无法指责,他像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紧紧抓住身底下的褥子,“自然想活,嬷嬷救我!”
  “想活,就有活路。世子且安心稳过这几日,等老奴的消息。”她并不将话说尽,小脚一抬,无声无息从屋里走出去。
  卫子谚仰头望着帐顶四角的流苏香囊。
  如今他所能倚仗的,竟只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奴才。
  回顾二十五年岁月,曾经的繁华鲜活只如一场梦般。
  到如今,他身还未死,却早被注定了结局。
  大抵,这就是报应。
  报应他害死的乳娘,小太监,报应他祸害的那些闺女、妇人,报应他逼死了自己的发妻,报应他早亡了的小女。
  ……………………………………………………
  李聪捂着火辣辣的脸,在院中立了许久。
  他在荣安身前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个下等侍卫。
  卫国公能轻易处死他,就连荣安身边的嬷嬷也可随意对他惩处。
  他厌恶透了这种感觉。
  屋里有宫人抱着荣安换下的衣裳从里出来。
  李聪挑了挑浓眉,踏步走了进去。
  荣安换了件蟹爪菊纹软烟罗齐胸襦裙,侍婢正替她穿外衫。
  轻薄的丝帛给男人的大手抓住,从荣安手腕处扯落。
  李聪肃着脸,当着宫人便道:“我不喜欢你穿这个。”
  荣安面上一红,扬手把人都遣出去。
  李聪将荣安抱住,孩子般靠在她肩头,两人在绣榻上坐着,他有些委屈地抱怨:“世子厌恶我,嬷嬷不喜我,荣安,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只想做你的男人,爱你宠你呵护你,为什么全天下都不同意?都看不得我俩相好?”
  荣安不答,他便缠上来,荣安仰起脸抱住他的头,“李聪,你别说傻话,本宫……呀……”
  肩膀被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李聪恶狠狠地道:“不是说好了,与我在一起时,不得自称‘本宫’?你当我是什么?”
  多月来相处,他已摸清她所有软肋,帝姬的架子半点都摆不起来,被他钳制得死死的。
  “荣安,明儿你进宫去,带我去吧。我要寸步不离守着你,盯着你,不叫你给别人觊觎去。你回回叫王林他们几个跟着,我都要怀疑,你和那王林有一腿……”
  荣安无可奈何地摇头,靠在绣榻背上有气无力地分辩,“胡说……宫里不比旁……的地方,你……才……”
  话没说完,接下来的过程更是节节败退,一再妥协,终于只得点头,“好……我……我答应……好人……别…”
  屋外听得荣安似哭不哭的声音,邱嬷嬷寒着脸,将门前候着的都遣了去。
  她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门响,惊着了荣安。此刻她倚在李聪肩上,模样并不端庄。
  她仰头瞥见邱嬷嬷面无表情的脸。
  李聪嘴角勾起一抹笑,勾起荣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捏荣安的下巴:“看着我……”
  他与邱嬷嬷较劲。
  也与自己较劲。
  前途未知,他也一样的忐忑。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能继续多远。
  邱嬷嬷移步去稍间,拿起未完的绣活继续做。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等厅里的动静完了,邱嬷嬷走下地,没有如以往一般,喊丫头们进来。
  她挑眉看了眼慢悠悠整冠带的李聪。
  后者全没想要出去的意思,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用有点倨傲的神情回看她。
  邱嬷嬷上前,替荣安盖了薄衾。
  荣安头上身上都是汗。
  “殿下这样没遮没挡的着风,明儿必要骨头疼。”邱嬷嬷声音不大,听在荣安耳中,有些赧然。
  她确是年纪大了。身体越发的差。
  邱嬷嬷蹲身在地上,给荣安穿鞋子。
  “殿下不能着寒,便是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赤脚站在地上。况出了一身的汗……”邱嬷嬷这话听来是在教导李聪如何伺候,荣安听来却不免刺耳了。
  “邱嬷嬷。”她脚一踢,避开了邱嬷嬷的手。“这里不需你伺候,你接着去绣你的衣裳去。”
  邱嬷嬷放下手里那只绣鞋,双膝跪在榻前的地毯上。
  “老奴年岁大了,眼睛越发不好,也许明后年,连殿下的衣裳也绣不得。”
  荣安听这话里有话,抬眼看一眼李聪,示意他先退下。
  李聪便如瞧不明白,他转过来,就在荣安身边坐下,手臂一伸将荣安的手握住,面带微笑与她并肩坐在那里望向邱嬷嬷。
  没有半点身为奴才的自觉。
  从前荣安最爱他这般。
  此刻……
  荣安蹙眉看了他一眼。
  邱嬷嬷这一跪,就变成了跪在两人身前。
  她始终垂头,谨守为奴的本分,没挪动分毫,也没露出不忿的神色。
  只淡淡地道:“殿下如今身边有了更可心的奴才,老奴越发没了用处,正想求殿下恩典,准老奴替殿下去照料世子。”
  荣安似乎不耐烦,适才第二回 和李聪……,此刻全身没半点力气,头昏脑涨地只想歇着,她摆了摆手,“邱嬷嬷,连你也要跟卫子谚一同胡闹不成?你且下去,明日……”
  “明日殿下便要进宫。世子身边不能没人。”邱嬷嬷态度决绝,伏地磕头下去。
  “瞧在老奴与殿下多年主仆,求殿下给了恩典,放老奴去吧。”
  邱嬷嬷不肯起身,叫荣安十分烦乱,她从被下想缩回手,李聪一把将她抓着,放在自己腿上。
  荣安只得出声,“李聪,你先出去。”
  这话犹如直白的打脸,告诉他有些话他不能听,邱嬷嬷的脸面是他不能比的。
  李聪怔住一瞬,荣安又重复道:“你出去。”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不留情面,连忙又加一句,“你待会儿再进来,本宫……我叫人唤你……”
  李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被这补救般的言语安抚。
  他起身走出去。门闭上前的一瞬,看荣安冷下一张脸,喝道:“邱嬷嬷,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
  邱嬷嬷磕头道:“老奴确是老了。老奴自殿下降生便在殿下身边。主仆四十来年,殿下待老奴恩情深厚,老奴不敢忘。殿下此生唯世子这一点血脉,老奴愿豁出这条老命,替殿下护世子周全。”
  荣安捏了捏眉心,拥被站起身,朝屋中走。
  “邱嬷嬷,你这是与我置气?怪我太纵李聪?”荣安想俯身将被李聪扔在地上的帛衣拾起,邱嬷嬷已从后追上,手里取了云锦罩衫,给她披在肩头。
  邱嬷嬷重新跪下去:“殿下多虑,老奴怎敢造次?是老奴实在忧心世子,纵他……那般身世,他身上,总留着殿下的血,留着天家的血……”
  “由他去!”荣安捏了捏衣角,坐在帐中的阴影下,脸色越发瞧不分明。
  “殿下,您当真忍心?”邱嬷嬷膝行上前,哀求:“世子何过之有?公爷作践他便罢了,殿下您是亲娘……”
  荣安一掌拍在床沿,因为生气,身子微微发颤:“亲娘,亲娘!你当本宫愿意做这个娘?本宫一想起他……他那生父,恨不能亲手剁碎了这孽种喂狗!本宫容他快活这些日子,二十多年,让他在本宫眼前晃,你以为本宫就好受?他要死便死!若卫雍和这回真敢下手弄死他,本宫倒敬他是条汉子!本宫正缺借口离了卫家,他要主动给本宫让路,本宫谢他!”
  邱嬷嬷抬起头来,双手覆在荣安膝头,“不!不是!老奴怎会不懂殿下?殿下是恨,是怨,可殿下不是不爱惜世子。殿下是世子亲娘,几乎豁出命才生下他,就此伤了身子,常年用药养着。殿下是愧吧?是愧对这孩子。他撞见不该撞见的事,殿下是故意说气话,故意远着他。殿下……这不怪世子……,要怪,只能怪那李聪。殿下冰雪聪明,怎么瞧不出,这蛮人的狼子野心?世子未曾说错,此人是要借着殿下,给他自己铺路……”
  “是又如何?”荣安咄咄逼人,“本宫乐意给他这机会。本宫乐意做他垫脚石。只要伺候得本宫高兴,本宫何惜一点点荣华富贵?”
  邱嬷嬷沉沉叹了声。
  “殿下主意已决,老奴没什么可劝了……老奴最后有两句话,想留给殿下,殿下听是不听,由得殿下罢。”
  “公爷如今寻回亲子,又有亲孙,一旦世子有什么不好,就可以殿下年高体弱不能生养为由,接回那木奕珩。”
  “殿下不能再慈悲下去,那孽种,总是要除去才能安稳度日。便是殿下已经无意留在卫家,这许多年受过的苦,却也不能白白受了。”
  “李聪野心勃勃,将来若是得势,难保不是第二个公爷。殿下便是得了自由,也不能改嫁于他。殿下若真能出了公府,老奴劝殿下,带发修行,做个女冠,一来可保名声不损,二来,在外也自由随意,……”
  “老奴言尽于此。”
  邱嬷嬷重重叩了个响头。
  她缓缓起身,倒行退出门去。
  荣安随手拾起身畔的枕头,发泄般扔在地上。
  邱嬷嬷在阶上听见荣安的怒喝声:“不准拦!叫她走!不准劝!眼不见心不烦!”
  屋里哗啦哗啦的碎瓷声响,不知荣安摔了多少东西。
  院子里的侍婢都禁声,大气儿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荣安又道:“李聪在么?进来!”
  李聪脸色铁青,走入进来,也不行礼,与她闹别扭,酸言道:“殿下喊属下进来有何吩咐?”
  荣安靠在枕头上,慵懒地翻了个身。
  “我腰疼,你过来给我捏捏……”
  李聪冷笑一声:“殿下莫不是寻错了人?属下是个男人,可不是宫女侍婢,焉敢触碰殿下玉体?”
  荣安听这话说得耳熟,可不正是当日初次唤他进来时,他说的话么?
  荣安吃吃低笑出声,顺着他道:“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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