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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江山别夜-第61部分

小说: 江山别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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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昳掸掸衣襟,微笑:“子随父貌是自然而然,微臣看来,三皇子也与陛下颇肖呢。”
    顾渊静了静,“往后宫中自有朕的皇子,‘三皇子’这说法,不可再提了。”
    他话音沉定,泛着静默的冷,顾泽没来由地害怕,直往薄昳身后躲。顾渊感觉眼睛似被扎痛了,索性转过头去,“孙小言,颁诏。”
    一旁侍立的孙小言连忙抖开准备已久的诏书——
    册命顾泽为赵王,博士薄昳领赵王太傅,授以礼义之道。
    顾泽对于封王云云并不完全理解,却知道这是要自己开始读书了,扁着嘴便有些不高兴。却看薄昳正色行礼接旨,他也有样学样,跪拜下去,奶声奶气地跟着薄昳道:“臣接旨。”
    三岁孩子的手柔软得好像没有骨头,在料峭的正月里温热得带了汗。薄昳牵着顾泽退出宣室,顾泽犹好奇地回头望,“三叔,那个便是我阿兄么?”
    “什么这个那个,要叫陛下。”薄昳温言,“陛下是你的亲兄长。”
    “亲兄长?他也是我阿母生的么?”顾泽歪着脑袋问。
    薄昳噎住,“不是——他有他的阿母。但他和你一样都是先帝的孩子。”
    “一样都是先帝的孩子,”顾泽想了想,“那为什么他可以坐着,我却要下跪呢?”
    薄昳眸光一沉,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放肆!”
    顾泽被吓了一跳,抖抖索索地站定了,委屈地低下了头。丹陛千级,辰光清冷,身后的大殿宛如一双幽幽窥伺着的眼。薄昳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耐心解释:“他比你年长很多,所以先帝将皇位传给了他。他是兄,你是弟,他是君,你是臣,伦理纲常,切不可忘了。”
    顾泽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薄昳看他一眼,知道他没有听懂,心里实在也不抱多少指望:以阿慈的性子,恐怕都不会告诉孩子,先帝遗诏里原本是要他即位的吧?
    阿慈的性子……实在是太柔弱了一些。这样一想,与先帝倒真是天生一对。
    嘴角渐渐沁出一个冷笑,低声:
    “兄终弟及,古有仪则,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顾泽缩了缩脖子,虽然没有听懂,却绝不敢再多问。薄昳牵着他绕过宣室往温室殿走,恰逢见梅慈从温室殿出来。两人在未央宫内陡然相见,俱是怔忡。梅慈反应得快,当先掩了神色,张开双臂对孩子道:“阿泽,过来。”
    顾泽见到了母亲,当即抛下薄昳便跑了过去,撞入梅慈怀中。梅慈微微笑着抱起了孩子,却听见薄昳淡淡道:“诏书已下,皇三子已为赵王,不日便行册封。夫人此后便是赵王太后了,微臣当恭喜夫人才是。”
    梅慈呆住,半晌,回过神来,却只是机械地应了一句:“那我也要恭喜薄大人再佩银印,祝薄大人官运亨通。”
    薄昳面无表情地笑了笑,“看来皇后对你不错。”
    梅慈顿了顿,回头对婢女吩咐了几句,让她将顾泽牵走。宫卫都在远处,她轻声道:“可愿陪我走走?”
    薄昳礼貌地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夜中微雪,漫漫然飘落下来。正旦过后已有了春的气息,这样的雪下不长久,往往日光一出便化了。轻渺的雪花交映着黑夜,面前的宫道笔直延展,两侧楼宇森然,明明各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却又好像各处都是阴影,阴影里藏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从前殿到清合殿,本是梅慈走惯了的道路;这一刻却又仿佛不同了。身畔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沉稳的气息,她下意识便想去依靠,可是心里却明白,那不是她的。
    终于还是薄昳打破了寂静:“阿泽身份尴尬,你若想明哲保身,还需多亲近亲近皇后。”
    梅慈咬着下唇,“皇后是个聪明的好人。”
    薄昳微微一笑,“皇后是我的妹妹,我当然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梅慈飞快地掠了他一眼,眸中光影转瞬即逝,“我别无所求,只望陛下能善待阿泽。为此,我便是给你妹妹当个侍产的婆子也甘愿了。”
    “这是什么话。”薄昳笑意愈深,“我却知道皇后在家时便浅眠,如今只怕更加睡不安稳了吧?”
    梅慈侧头看他。
    薄昳抬手,长袖滑落,手中握了一方木牍,“这是我去太医院求来的方子,不如卖你个殷勤?”看出她目光里的迟疑,他的笑容渐渐凉了下去,“你以为我会加害自己的嫡亲妹妹么?”
    “……谢谢。”梅慈涩涩地道,伸出手去接,却被他一把抓紧了手。木牍放入她手中的一瞬,她已跌入了他的怀中。
    他喉头微哽,模糊的忧伤的话声响在她耳畔:“委屈你了,阿慈。”
    她全身一震。自先帝崩后,再没有人这样唤过她——“阿慈”,这二字仿佛带了魔性,钻入她心中咬出了无边无际的疼痛。她突然抓紧了他胸前衣襟,如一个无措的小孩子般嘤嘤哭了起来。
    他深深吸一口气,“对皇后尽心一些,还有——让阿泽仔细着说话。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女人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衫,像是冰凉的雪在他的心头融化,一阵钝痛,一阵窒塞。她恍恍惚惚地抬起泪眼,慢慢地道:“我真希望,我现在就能带着阿泽往赵国去,再也不回来。”
    他没有说话。
    她只看见他的下颌紧绷,溯洄飘转的雪影里,仿佛是坚定,又仿佛是冷酷。
    她于是知道了他的回答。
    那是四个字——“不可能了”。

☆、第86章

穿过宣室殿侧殿,有一间以屏风隔开的小阁子,先帝时是值夜的宦官所居。然而这一个冷清的夜里,坐在这小阁之中的却是当朝的皇帝。
    仲隐走进来时,顾渊正一手擎着烛台,一手执笔,微微俯身,凝视着案上摊开的舆地图。
    仲隐扫了一眼便明白了:“聂少君将这宝贝都送你了?”
    顾渊没有回答,刀笔蘸墨,在地图上勾下一个又一个圈。仲隐凑上去看,不得要领,正要开口询问,顾渊已冷冷地道:“这是地震波及的郡国,这是黄河决口的灾区,流民从这边,不断迁移到这边……”
    他一边说,一边拂袖划过舆地图上的大片区域。“朕已免了这些地方的田租,然而这里,这里,和这里,还是有人抢掠官府,烧杀起来……”他抬起头,“虽然很快就被郡守扑灭,但这毕竟是——这毕竟是造反。”
    最后一句话从牙缝里迸出来,仿佛金铁交击般危险。仲隐不知该说什么好,面前金簪玉带的少年虽然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可是他从来都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痛苦。他看着这个朋友,他总会想:这样的痛,你应该忍受不了了吧?然而顾渊却每每还是忍了下去。
    这一次,也是一样。
    顾渊凝定了声音道:“彦休,我有大计,将托付于你。你答不答应?”
    ***
    顾渊回到温室殿时天已拂晓,寒儿自外阁出来行礼迎接,道:“陛下到得巧,方太医正在为皇后把脉。”
    顾渊停住了步子,“那朕便等等吧。”
    寒儿笑道:“委屈陛下了。”
    陛下对皇后的好,她是一点一滴全看在眼里。陛下昨夜一宿未归,显是又为国事操劳,此刻明明倦得狠了,却还是不愿打扰方太医为皇后看诊。寒儿不由默默地想着,这样一对深情的少年男女,上天应当会降福的吧?更何况——更何况是天子与国母呢。
    过得片刻,方太医自寝殿中负袖踱步而出,身后跟着几名女医。他以男子之身本不宜入皇后闺门,但顾渊信赖他的医术,便多派了些女医相陪,也要他来亲诊。方太医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看见皇帝等在前殿,怔了一怔,“陛下——老臣向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顾渊忙道,“皇后如何了?”
    方太医却踌躇起来,苍老眉宇间隐有愁色。顾渊看得急躁,一夜未眠的疲倦又袭将上来,一拂袖斥退了旁人,冷冷发话:“据实而言,不得诳朕!”
    方太医神色一凛,提襟跪下,低声道:“启禀陛下……皇后体弱,近日又浅眠,脉象不安,微臣对皇后生产十分担忧……”
    “说清楚点。”顾渊的声音冷如寒冰。
    “陛下!”方太医重重叩首下去,“微臣想向陛下求一个明谕……”
    顾渊眉头猝然一跳,“什么明谕?”
    方太医没有起身,便将头磕着地,颤抖着声音道:“待……待皇后生产之日,若……有不祥……当留母乎?留子乎?”
    死寂。
    一片死寂之中,只能听见汗水从方太医额上滑落,渗进地砖缝里的声音。他看不见君王的表情,只看见沉重的描金的衣摆垂落,掩映玄表金綦的帝王之履。
    这座江山在期待着这个孩子,方太医知道,这个年轻的帝王,与他的年轻的妻子,也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老人感觉自己的双膝都要跪得断了,忽然听见上方的人发了一句话。
    “朕去拟旨。”
    他抬起头来,看见皇帝急急地走去了书案之后,拿起一片素简便疾书起来。方才凝滞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解封,风声又簌簌地流动起来,顾渊写完了手谕,印了天子之玺,又将它封入御制的检囊,方走回来,径自抛给了方太医。
    他的表情隐在黎明的暗影之中。
    “留母。”
    终于,他说出了这两个斩钉截铁的字。
    “如有不讳,卿持此谕,可得免死。”
    言罢,顾渊再不看他,径自往寝殿而去。方太医手捧着这一方帝王手谕,眼底渐渐涌起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原来……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
    原来陛下为了那个女人,真的可以连太子也不要,连江山也不要!
    仿佛看见富贵锦绣的前程都在向他招手,方太医亦惊亦喜,似哭似笑,抱着那检囊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殿去。
    ***
    日光被风雪所掩,黯淡而幽沉。寝殿里只留了一盏清莹莹的琉璃灯,映得一室光景静寂。顾渊放轻了脚步来到床边,却不料还是听见床上人慵懒的话声:“你可算回来了。”
    这声音甜腻温雅,带着怀娠的女子特有的撩人气息。他将沾了雪的外袍除去,才在床边坐下,侧头低声问:“怎么醒了?”
    “太医都来过了。”她嗤笑他,“我怎可能不醒?”
    黎明将露未露,正是一天当中最难视物的时刻,他的妻子倦倦地抬起眼皮子,容颜慵媚,神情里满是对他的依赖。他默然半晌,她拉了拉他放在床上的手,似娇似嗔地道:“过来陪我再睡会儿。”
    他哑然,真是个不识愁味的孩子。可是旋即又想,她若能一直这样散漫,散漫一辈子,那便是他的功德和福祉。他所有的焦虑烦难,不都是为了能让她这样毫无阴影地笑?
    他握着她的手,掀开锦被躺了下来,她立时便如鱼儿一样滑溜地缠上他的身躯,倚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唯有这样,她才能安安心心地睡着。
    他却并不能很快地入眠,小声提醒她:“莫侧身睡,会压着孩子。”
    她半梦半醒,软软地呢喃:“你过来么。”
    他只好将她身子放平,自己侧了过来,将手臂给她做枕头。她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笑什么?”微风拂动纱帘,帘内语声低如迷梦。
    “笑你爱我。”她说。
    他竟然也笑了。嘴角无声地勾起,仿若有些无可奈何地道:“那恐怕是真的,你说如何是好?”
    她将脸埋在他臂膀间,笑声如暖风烘进他的心底里去,“如何是好?那只有罚你一辈子罢了!”
    他安静地道:“好。”
    她却一愣。本来是开玩笑罢了,未料他这一个字的回答,斩钉截铁,温和而淡定。她努力睁开了眼,天际微光已射入窗牖里来,他一双清亮的眸子正一眨也不眨地凝注着她,好像要将她的模样烙刻在心底。
    她隐约感到不对劲,“怎么了?”他似乎心事重重。
    他仍然很平和:“你罚我一辈子吧,阿暖。”
    她看着他。
    “既然说好了一辈子——那么,即令我成了亡国之君,你也得陪着我,一辈子,对不对?”
    她突然掩住了他的口,惊异地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你是熬夜太甚,不清醒了?”
    他在她温热的掌心里眨了眨眼,慢慢拿下了她的手,声音低哑:“是,我不清醒了。”轻轻拥着她,“睡吧……皇后。”
    三日后朝议,众臣才得知数地流民反乱的事情,然而这时候反乱早已被镇压,全不关这些京官们什么事情了。皇帝下诏嘉奖镇压反乱的郡国二千石官吏,与此同时,封皇弟泽为赵王、从薄太傅就学的典仪也筹措了起来。
    朝堂上一片愁云惨雾,竟尔有人站出来,请求让广元侯回朝。
    此言一出,众口皆来附议,说广元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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