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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廿四明月夜-第77部分

小说: 廿四明月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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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沅目瞪口呆,执笔半天没落下去,这人是不是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看他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还惦记着收徒?
  “你要不要再想想清楚?”换个别的也行啊。
  留夷已经走过来开口嘲讽:“拜你为师?跟你学那不要脸的本事吗?”
  江见杞立马撒泼:“我不管,夫人您的指印还在上边呢,不能反悔的!”
  程让瞥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许是因为这胜利来之不易,他丝毫不退让,遭了三个人的冷眼还是坚持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她拜我为师!我都打赢她了,完全有资格做她师父。”
  是你打赢的吗?这脸是有多大?旁观的众人在心内叹服,这不要脸的本事当真是学也学不来。
  看不得阿沅为难,留夷甩了个冷眼,一锤定音:“行,我答应你。夫人,您写吧,我,留夷,今日愿赌服输,拜江见杞为师。”
  阿沅艰难地写下这一行字,刚写完,纸就被江见杞一把抢去,跟宝贝一样揣进了怀里,满面春风地拱了拱手:“多谢夫人!”
  “……不用谢。”
  这事堪称将军府今年来最荒唐的一件事,原先死缠烂打,送了全部身家出去才成功拜师的徒弟,竟然有朝一日凭借并不占优势的决斗便翻身上位,做了自己师傅的师傅。
  这第二件荒唐的事出现在几个月后,也说不上荒唐,只是在人们的惯有认知之外,应当称之为玄妙。
  十月中下旬的朔北已经进入冬天,小雪都降了两场,草叶枯黄,北风凛冽,从并不遥远的雪山吹来,带来更多冷气,走在街上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微佝偻着身子,步履匆匆。
  就在这种情况下,将军府里的一盆草突然开了花,往来下人都当是个奇事,且问了巫医也说不认识。
  侍女们窃窃私语:
  “这盆草我去年就觉得奇怪,在大冬天里还绿油油的,也没给它浇水,它都没枯死。”
  “是啊,去年留夷姑娘就问过我这是什么草,当时巫医还说了个名字,现下开了花,巫医又说去年是认错了。”
  “真是奇怪啊。”
  这盆草原本就摆在主院的墙根处,往常毫不起眼,现在阿沅每每经过时都要瞧上一眼。
  大冬天里还开花的草木她见过不少,京城外落梅山满山的梅花,不远处雪山上的雪莲,这些都在人们的认知以内,因而算不上玄妙。
  这盆草开花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大家都以为它就是一盆草而已,但它竟然在冬天里开出了花。花是水蓝色的,形状有些像芍药,但要偏小一些,花瓣上有些细网状的脉络,花蕊黄澄澄的,竟引来了几只蜜蜂。
  不知不觉中太阳落了山,无边的霞光铺满天际,将人间披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阿沅摸摸肚子,转头和留夷说话:“我总觉得我要生了。”
  留夷立马如临大敌,脑中将目前将军府的情况过了一遍——将军还未归来,稳婆就在府中,乳娘也提前找好了,这时候生孩子应当不会出意外。
  “夫人您觉得肚子疼吗?”
  阿沅摇摇头,面上有几丝不确定:“就是觉得肚子里东西要掉出来了,有一点点疼吧,还能忍。”
  不过在半个时辰以后她就开始哭天喊地了,稳婆怜惜地劝她:“夫人您要存点力气。”
  程让几乎是冲进了主院,待要冲进产房时被巫医拦住了:“将军,您稍等会儿吧,夫人现下估计不太想看见您。”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传出一串咒骂声:“程言襄!你混蛋!”他叹气,这孕妇分娩之痛是他们男子难以感知的,何况是将军夫人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程让急得眼眶都红了,贴在门边直喊:“阿沅阿沅,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
  听里边传来阵阵抽气的声音,他抬脚就要踹门,后面赶来的江见杞赶紧拉住他手臂,苦口婆心道:“你进去会吓着嫂子的,嫂子先前就嘱咐过我让我拉着你,不让你进产房。”
  程让心慌意乱,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许久之前与那男人做的交易又回荡在他脑子里,“你的长子须起名为程珒,这是唯一的要求”。
  那男人既能起死回生,那也就说明他的妻儿应该都无事吧。
  他心里稍松了松,但听着屋内传出的抽痛声还是忍不住跟着心痛,阿沅本来就怕痛,连被他胡茬扎了都会耍小脾气。
  屋外众人都安静下来,巫医看了看天色,喃喃道:“今日的霞光也太久了些。”
  若照往日,这时候应当天色昏暗,接近黑夜了,可今日天边的霞光却还未散去,云层中还有金光投射,院子里被照的颇为亮堂。
  江见杞听见了他的喃喃低语,往天边看了眼,心中没来由地一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生异象?再一联想将军府里那盆莫名其妙就开了花的草,他心跳得越来越快,不行,这事不能传出去!
  这几个月来皇帝立了太史令丞的女儿为后,又纳了几个妃嫔,许是枕边风吹的有效果,也有可能是因为定阳王上书要改立世子,被宗室内批判了一遍,总之皇帝心内暗喜,对西北这边的监视松了些。
  若这时候传出程让夫人生子时天有异象,还不知道会生出些什么乱子。皇帝疑心甚重。
  渐渐的,就在霞光即将隐去之时,屋内忽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程让再也等不及,一把推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这都是阿沅身上的血。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产房和战场的味道为何如此相似?
  稳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将军,是个小公子!”
  程让回过神来,直愣愣地接过她手里的襁褓,手臂僵硬,动都不敢动。
  阿沅安静地躺在床上,累得睡着了。稳婆又将孩子抱了过去,教他该用什么姿势。
  淳佑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程让之子珒生于朔州兴阳城。
  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随着他的起身,办公室周围的帘子都缓缓拉开,四面都是落地窗,嵌着牢不可破的玻璃。
  窗外是连通着四面八方的走廊,预示着无数未知。
  他将办公桌上的话筒拿到手中,对着虚空说话:“我们成功了!我们改变了历史,千古大帝程珒已经在我们的影响下顺利降生!”


第112章 
  可爱小面团,父子三人立。
  看着小家伙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阿沅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爬上她家墙头的那个少年郎,朝气蓬勃如初升之阳,让当时大病初愈的她瞬间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这个小家伙以后也会成为那样的一个少年郎吧,像他的父亲一样,顶天立地。
  “面团呀,你得长得像你爹才好看,男孩子不能太秀气。”阿沅点点他的鼻子,好几个人都说小面团的眼睛长得像她,圆溜溜的,像葡萄一样。
  她们都说好看,可阿沅这个做娘的却忧心忡忡,男孩子长得太秀气,感觉气势都要短上一截。程让的眉眼明明十分凌厉,不做什么表情时都异常冷峻,看起来难以接近。面团怎么就没遗传到他的呢?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旁边闲得在做小木剑的留夷嘴角抽了抽:“夫人,您不觉得面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软吗?”这可是位小公子,说不定将来也是位大将军,居然有这么个小名。
  阿沅双眸亮晶晶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小面团的脸蛋,笑得十分开怀:“他本来就很软啊,揉着就像面团一样!”
  留夷轻呼一口气,将军真可怜,要养两个娃娃。
  “留夷你说今年蛮族还会卷土重来吗?”冬日的程让十分忙碌,既要日日练兵布防,又要准备岁末呈上的简报。他去年冬因蛮族入侵一战而声名大振,却一直抽不出空回京述职,皇帝心里只怕早对他不满了。
  削完了一柄小木剑,留夷开始做剑鞘,边削边道:“应当不会,蛮族本就人心不齐,各部落联合在一起才能越过雪山打一仗,去年伤亡惨重,这联合早已分崩离析。”
  “那我们连着两年未回京,恐陛下心里会生疑。”这皇帝本就小心眼,听说定阳王上书要另立世子时,他还冷嘲热讽了一顿,最后也没同意。大概是要给定阳王一个教训——你看,不管你在西北是不是土皇帝,这种事还是要听朕的。
  留夷不在意:“那便生疑好了,反正天高皇帝远,他手也没这么长。”
  阿沅苦笑:“哪那么容易啊,这军饷还得朝廷拨下来,若他不同意,这边多少将士都得喝西北风。”
  她们正说话间,程让却掀开帘子进了屋,眼神淡淡地掠过留夷,向外示意了下:“你师傅找你。”
  留夷手上一用力,一截木头便被削断了,掉在下边专门用来盛废木料的盆里。她淡定地放下小刀,捧起木盆告退:“夫人,我出去了。”
  阿沅噎了下,只能点点头道:“那你小心点啊,别下重手。”她怕江三承受不住。
  等她走后,程让便占了她的位置,将她刚削好的小木剑拿起来看了看,颇为嫌弃:“这种假的有什么意思,我那有把没开刃的匕首,回头拿给面团玩。”
  阿沅一把把小木剑抢过来:“谁说这是给面团玩的?明明是留夷削给我的。”
  程让愣了下,忍不住憋笑:“嗯对,我家阿沅玩小木剑还差不多,面团等他大点就该玩匕首了。”生了小娃娃的阿沅更孩子气了,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多了个女儿,心头止不住的发软。
  他把小面团抱起来,他练习了许久,如今动作已经颇为熟练,抱起来后,小面团也只是懒懒地看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吹泡泡玩,压根不管自己在哪里。
  “面团今日重了点……”
  “因为我给他加了件棉袄啊。”阿沅笑嘻嘻道,“外边还在下雪呢,当然要给他多穿点。你从外边回来衣裳有没有湿?要不要换一身?”
  程让摇头,他在外室换了衣裳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掀帘子进的内室,身上都带着暖意才敢接近自己家两个宝贝。
  小面团不爱笑,被阿父阿娘两个人轮着逗,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阿沅气呼呼地戳了下他的小酒窝,不爱笑的男人长什么酒窝,浪费!什么小面团,该叫小面摊才是。
  程让看得眼角直抽,他家大娃娃欺负小娃娃,该不该制止?
  “对了,父亲过些日子要来西北。我准备让他和大哥见一见。”
  阿沅心神瞬间从小面团身上移开,满目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父亲难道不是在驻守清州吗?”
  这一二年间,躲去清州的秦王还算老实,程亭应当是很受陛下的器重才会被派去清州才是。怎么秦王还没出事,他就要来西北?守将怎么可能擅离职守呢?
  程让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了下:“他上书告老了。”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结果不错。他的父亲手头黑账一堆,不如提早退下来,省得碍了陛下的眼,回头拿他作筏子,可是一打一个准。
  幸好父亲这两年没有再和秦王勾搭在一起,不然的话,在陛下那里可真说不清了。
  阿沅不知道这么多内情,她还以为父亲犯了事,被陛下责罚了。现在知道他是主动上书告老的,她便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父亲也该退下来休息会了,如果他知道大哥没有死,一定很高兴。”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程让轻扯了下嘴角,不忍心告诉她,高兴的可能只有她而已。
  他兄长的内心煎熬多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放弃自己;他也无数次在黑暗里自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冷血。
  他兄长被放弃的人生,他差点被摧残的将来,都是拜他们父亲所赐。
  阿沅又去拿着拨浪鼓逗小面团,又继续说程诩的事:“你待会记得去看看大哥,今天这么大雪,大哥可能会腿疼。他又不喜人近身,你到时帮他按按。”
  她第一次见到还活着的程诩时,其实颇为震惊,她明白他能活下来必定受了很多苦,却不知道他伤得这般重,面上戴着一整块面具,说是怕吓着她。
  在她印象里,程诩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妻子江芸香,曾经也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好几次都想问问这兄弟俩,为什么不告诉江芸香,但话滑到嘴边还是落了下去。
  没过几日,阿沅便在府中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公爹,脸上满是风霜,鬓边已生华发,他老了。
  程亭对她笑了笑,但因平时端着张脸端久了,笑得挺僵硬,看见小面团时,脸上的笑容才真心了点。
  程让在一旁看他动作利落地抱起小面团,笑得甚至有几分开怀,他曾经也是一位父亲,也曾把他们兄弟俩抱在怀里过。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我们家这辈应该从的是‘文’字。”
  阿沅愣了下,想起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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