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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部分

宋行-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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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话不多,成天阴着个脸,看起来同谁都不亲近的样子。

见杨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蒙古人看。老梅突然叹息一声,说:“他是游奕骑的一个骑兵,就在前天,他的汉族兄弟死了。在祈县大战时,那个汉人士兵救过他一命。二人还结拜为异姓兄弟。可没想到,战争都结束了,他兄弟却在追击娄室的途中阵亡。”

“哦,这样啊!”杨云意地头发已经被凄迷的秋雨弄湿,忙打开了伞。

老梅还在喃喃地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个蒙古鞑子就开始唱歌了。吵了一个通宵。整个大军都能听到他地声音……好大嗓门……人都死球了。刀枪无眼。上了战场。随时都有阵亡地可能。有什么大不了地。蒙古鞑子还真是不可理喻。也未免把生死看得太重了些……算了。走吧。”等等。”杨云意从车厢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口小坛子。一手提着坛子。一手抓着酒碗从车上跳了下去。踩着地上地淤泥走到那个蒙古人身边。比画着说:“要喝酒吗?”

那个蒙古骑兵满脸哀伤地抬起头来。嘴唇颤动。接过那碗酒。高高举起。突然用生硬地汉语大叫一声:“长生天在上。我白音宝力格在此发誓。我将用一百个女真人地头颅为我地兄弟殉葬。长生天啊。收走我兄弟地灵魂吧。让他去向那蔚蓝高远地所在。让他从此脱离人世地烦恼!”

满满一碗酒撒向长空。

“糟蹋东西!”老梅一把抢过他手中地酒碗。“白音。你他妈什么身份。也配喝酒。”

白音站起身来朝杨云意一施礼:“谢谢你。马兰花一样美丽地姑娘。伟大地普六茹汗说过。战士地勇气不靠烈酒。再说了。军中缺粮。不许饮酒。”

“喝吧。喝吧。战争已经结束了。”杨云意将酒坛子塞到白音手里。她这次之所以来祈县其实是奉了梁红玉之命过来地。知府张孝纯最近酿了十坛好酒。听到祈县大捷之后。激动不已。将酒送到杨华府上。说是太原人民地一点心意。请杨侯务必收下。

因为张知府不属军队管,军法中不许酿酒一条对他也没任何约束力。

梁红玉拿到酒之后也觉得头疼,就派人送了过来。按说杨云意是个女子,本不该来前线的。可因为家里的两个嫂子成天吵架,闹得她心中烦闷,加上又担心大哥,拼着被大哥责罚,心一横,就跟着车队一起过祈县来。

杨志本就是杨华的侍卫长,以前在军统司就职时同后勤司没少打交道,运送药材的辎重兵见是杨志的妹妹,自然不好说什么。

接过那坛子酒,白音大喜,仰天喝了一口,翻身上马,笑道,“美丽的姑娘,我这就禀报大汗。”

蒙古人白音宝力格一手提着坛子大口地灌着,一手牵着缰绳,马蹄翻起地上的淤泥,飞快地跑远。

雨还在淅沥地下着,前方的景物变得朦胧起来。杨云意手搭凉棚看出去,却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洁白地帐篷绵延十里,看起来像是散落在人间地白云。

在帐篷之间,有哨兵骑着马来回巡逻,几声木铎,缕缕炊烟,看起来一派宁静。

“真壮观啊!”杨云意感叹着,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原处大营外面有几个大坑,因为下了几天雨,里面已经积满了水,明亮而耀眼。

杨云意大觉奇怪,问:“梅叔,这是什么,是军队取水的点吗?我看这水脏得很,别吃坏了肚子才好。老梅愣了一下,缓缓道;“那不是取水地,军队的用水都要去汾河用牛车拉。这是坟墓……我河东军俘虏了三千女真士兵,杨侯说这些俘虏都是养不熟地狼崽子,准备于今日正午都坑杀了。”

“啊!”刚才那片宁静的风景突然被老梅这冰冷的一句话给打破了。万人坑,伏尸百里的战场在这一瞬突然涌进脑海,让杨云意打了个寒颤。举着雨伞地手也微微发抖。

“梅叔,杀俘不祥……这样做太野蛮……”杨云意说不下去了,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甚。她想起杨华“杨屠夫”的外号,想起历次战争中,杨华都不留活口的习惯。不要说才三千俘虏,就算是三万。三十万,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动屠刀。

回想起夏收那天,那个微笑着将茶碗递过来的青年,那个温和的男子。

杨云意心中疑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地杨华呢?

一直沉稳木讷的老梅闻言突然激动起来,咬着牙齿:“杀得好。若不杀,老梅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杨侯了。我一门三兄弟都死在山西战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杨侯说得对:狗咬了我们一口,我们也要咬回去。”

这个时候,从远方走过来一队沉默中的军队。

“是回太原的捧日军。”老梅介绍说。

这一队人马浑身稀泥,旗帜也肮脏地低垂着。他们头发散乱,破碎的铠甲上满是刀砍枪刺地痕迹。但他们胸前挂着的骨灰盒却异常的洁白。

“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一百零一个……”越数。杨云意头越晕。只觉得整个褐色的大大地都像是被人血浸泡过,变得又松又软。

风中全是腥臭污秽之气,熏得人鼻子抽动。

被那支部队踩过的泥土翻起了,一颗头颅从淤泥里迸了出来。

杨云意吓得大叫一声,手中的雨伞落到地上,一弯腰,将早饭全吐了出去。

老梅走到头颅前看了一眼,说:“有辫子,不是自家兄弟。”就不再停留,顺便一脚踏下去。将那颗呲牙咧嘴的脑袋踩回泥中。

#奇#杨云意有些后悔来祈县了。她慌忙从酒坛中倒出一碗米酒,喝了几口。心中才好受了许多。

#书#老梅好象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反说:“整个山西。整个太原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战场,杀人还是被杀,都是很正常地事,姑娘不必害怕。”

#网#杨云意不想答话,埋着头坐在车上向前行去。

走不了半天,对面的军营中突然响起了长长的牛角号,在一片开阔的平野中冲过来一队整齐地骑兵。马蹄轰鸣,湿泥和积水被队伍溅起,腾于高空,在军队的背后拖曳出一条黑色的尾巴。

同先前送骨灰盒的脏得不象话的捧日军不同,这一队骑兵衣甲鲜明,身上都穿着银亮的胸甲,有的人甚至还在头盔顶上插了一只野鸡尾羽。见了人也不说话,只抬起下颌将轻蔑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看起来异常骄傲。

红色的三足乌大旗呼啦飘扬,上面那只怪鸟仿佛得意得要飞上天去。

“停!”当骑兵部队冲到车队面前时,为首那个骑士举起右手,所以的骑兵都同时拉停了战马。

那个骑士突然掀开面具,露出一张温和地笑脸,探过头来看了杨云意,笑道:“怎么来了个女人,你好象是杨志地妹妹?我是杨华,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子,快向杨侯赔罪!”杨华身边的一个侍卫慌忙掀开面具,惊慌地叫出声来。

“哥!”杨云意惊喜地叫出声来,也不理睬杨华,只道:“嫂子们吵得人头疼,我受不了那个烦,就在夫人那里请了令,带着两车药材和十坛酒过来劳

“有酒!”杨华面色一沉,怒视杨志,喝道:“杨志,你好大胆子,居然酿造私酒?”

杨志慌忙下马跪在杨华面前,颤声道:“侯爷,末将冤枉啊!”

杨云意跳下车去,站在大哥身边,对着杨华怒喝道:“杨侯,这酒又不是我大哥自己要喝,是张知府酿成地,夫人让我给你送过来。”

“呵呵,你这个小女子胆子还不小嘛,见了本侯居然敢大声说话,跪下!”杨华冷冷一笑。

“跪下!”骑兵们都同时大喝。

杨志更是害怕,伸手不住拉妹子的裙角。

杨云意委屈得快要掉下眼泪来,她看了看地上地淤泥。牙一咬,就要跪下去。

杨华突然抽出横刀,猛地在杨云意思手肘下一抬,哈哈大笑:“杨志,你妹子颇有胆色,不像你。连老婆都怕。算了,地上脏得很,就免礼吧!”

众人也跟着杨华轰然大笑起来。

杨云意气得直掉眼泪。

杨华:“杨志,今天的事你就不用跟我去,你们兄妹自己团聚吧。”

杨志站依旧跪在烂泥里。赔笑道:“侯爷,末将身为您的亲军侍卫长,绝不离你半步。我河东军没有临阵脱逃士兵,杨志也不能例外。”

杨华呵呵一笑,还刀入鞘,道:“那好,带上你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如果她愿意地话……你和老梅把酒带上。掺些水进去,平均分给所有将士。”

笑声中,骑兵轰隆而去。

杨志还跪在泥地上。

杨云意气恼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哥。你怎么这么懦弱,杨华太欺负人了!”

杨志不好意思地一笑:“侯爷脾气不好,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换成其他人早被砍了。之所以让你一同去,也是你哥我的面子。”

杨云意更是恼火,一跺脚:“你怎么这样……对了,你们现在去做什么?”

杨志道:“也没什么,我们骑兵的任务是警戒,侯爷要杀那三千女真俘虏了。”

“啊!”杨云意大惊,几乎晕倒在地。

十坛美酒掺了水。被勾兑成一百坛。已经完全没有酒味道。可杨华还是郑重其事地将这一百坛河水摆在长案上。

三千女真俘虏已经被押到大坑之前,发觉不对的金人开始骚动了。有的人开始激烈地挣扎。无奈他们的锁骨都被人用长矛刺了一个大洞,二十人一组用绳子穿了。这一挣扎。疼不可忍,发出凄厉的惨叫。

杨华走到长案之前,倒了一碗酒,向一个赤膊的行刑手递去,“干了,然后去挑一个!”

“谢侯爷!”那个行刑手一口喝干了酒,往地上一摔,提起大刀朝女真人走去。

那群女真人不住后退,挤成一堆。行刑手嘿嘿冷笑着,从里面揪出一个矮胖的敌人,一刀切断他锁骨里地绳子,一脚踢去,将那人踢的跪倒在地。手一挥,一颗头颅飞上了天空。

看到红艳艳的血飞溅而起,杨云意又大叫起来。

那个行刑手浑身热血地一脚将那颗人头蹄下坑去,转身便走。良久,那具无头尸身这才扑通一声栽倒下去。

一个接一个的行刑手喝干酒,提着刀去俘虏群中寻找目标,酒碗一只只被摔碎在地。

渐渐的,那口大坑被尸体填满,浑浊的积水泛出来,带着人血在地面四下蔓延,整个天地都被这片残酷的红色覆盖。

杨云意突然想起以前在东京时,曾经有一次去买鸡。卖鸡的小贩也是这样从鸡笼中将那些待宰地公鸡一一从中抓出来,然后是麻利的一刀。

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相似,只不过,这一次公鸡换成了女真人。

她浑身一颤,眼前突然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残酷地杀戮持续了三个时辰,到傍晚才结束。三千女真俘虏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大地上只留下三个不太高的土丘。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土丘上长了草,一切又都恢复原状。

军中凡是同女真有血仇的士卒都参加了行刑队,杀到后来,士兵们手都杀软了,酒已经喝干。

许多人都说,今天喝的酒滋味非常好。

其实,这酒早淡得与河水没任何区别。

回营之后,杨华听杨志说他妹妹还在帐篷里休息,笑了笑,说:“杨志,我那里还有几颗花红,等下你送过去吧。女人。总是见不得血腥的,估计今天晚上会吃不下饭的。”

杨志忙恭身道:“多谢侯爷。”

“去吧,好好照顾你妹子,你老婆那么厉害,估计她也吃过不少苦。”杨华挥挥手。

关群伸手捏了捏上嘴唇那两撇鼠须,道:“将军。连日阴雨,路上烂得紧,骑兵的力量也发挥不出来,是不是把游奕骑都撤回来?”

祈县之战结束的那天,满天乌云终于化做一场淅沥地秋雨。这一下就是三天。据李鹞子说,战马的马蹄都快要沤烂了。路上又泥泞难行,根本没办法追击女真地溃军。

而现在,敌人大概是末日前地疯狂,居然一口气突破了霍邑,杀到了临汾城下,吓得范琼躲在城中不敢出城野战。

关群琢磨,看娄室的行军路线应该是去关中。南下。有拱卫京畿地宋朝大军,北上他已经被合东军吓破了胆,唯一地活路是去陕西。

而从山西去陕西就只有一条路,临汾…洚州……龙门渡口…过黄河。这也是唐朝李渊入关地路线。

如果女真人能够去关中。关中一旦糜烂,河东军就有介入陕西战场的借口。一旦河东军入陕,主公的大事成矣!“

现在若把娄室往绝路上逼,只怕要付出极大代价,而且,河东军也再没机会染指关中。

天下乱不乱同他关群没任何关系。

听关群这么说,杨华郁闷地点了点头,说:“真没想到范琼这么懦弱,连娄室这只被我去掉了爪牙的老虎也收拾不了。”

关群一笑:“老虎再老再弱也是老虎,范琼。绵羊尔!”

“让李鹞撤回来吧。五百骑兵在泥地里打滚,日行二十里。连步兵都比不上。”杨华异常地郁闷,“天不绝娄室。奈何!”

他狠狠地伸拳砸了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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