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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半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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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陈珦妻混得很熟了,有日她便悄悄问陈珦妻:“姊姊,到我这年纪还没有来月信是不是不大对哪?”陈珦妻惊:“还没有来?这不对啊……”她便说:“听说姊姊的从兄是高密有名的郎中,不知可有甚么偏方哪?”陈珦妻将这事记在心上,竟还真给她弄了张方子。
可许稷喝这药都喝了近一月,却完全没甚么变化,月信更是没消息。
她也不怀疑千缨说的是真是假,既然千缨费心给她准备了,她就喝掉。千缨今日见她喝完,忽忍不住说:“你也真是信我,不怕我给你下毒药吗?”
许稷却无所谓地说:“没想过这事,不过哪怕你给我端的是毒药,我也会喝掉吧。”
千缨听了却莫名很生气:“你就是会说这种让人听了要哭的话骗我,若你真是男的,我怕要被你骗得死一百遍了!可实际上你是个花心郎!要换个人你也会说一样的话吧。”
“不会啊,换人我就不说了。”许稷微笑着看她,梨涡深陷,明眸如月。
“要换作十七郎呢!”
“提他做甚么?”
“你心里有鬼!”千缨气呼呼地坐好,汗衫子也不缝了,就扔在一旁:“你不要对我好了,你明日就写放妻书给我,我自个儿回长安去了,我要去找十七郎打一架!”想想又底气不足,便又加了一句:“我、我放蛇咬他!”
许稷低头自行收拾碗筷:“回了长安你也见不到他。”
“为甚么?”千缨抬首,忽想起王夫南已很久不写信来了:“他死了吗?”
“朝廷和西戎又大打出手,他去陇右了。”许稷淡淡说完,端着空碗就往外去。
寒秋冻人,月光也冷,庭院里最后一片白果叶悠悠荡荡落了下来。
她也是这两日通过邸抄才得知王夫南西征去了,而那还是三个月前的事。也就是说,她收到那口脂时,他已身在陇西。
三个月的战事,又是无数死伤,无数耗费,也不知如今是何景况。
许稷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庶仆喊:“明府明府!兵营里好像出了些事,您赶紧去看看。”
许稷丢下碗拔腿就往外跑,千缨追出来:“这么晚还要出去哪?”
“你先睡,不用等我。”许稷回头潦草回一声,脚步匆促地出门去了。
千缨自知帮不上她什么忙,便老老实实将廊下的碗筷捡起来,拿回伙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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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稷如今是高密县令,同样也手掌兵权,她自请命的折子递上去,很快就批了下来,竟当真允她做兼任镇使。
而 这些事传到京城,政事堂的两三个老头子也不过笑着骂说“兔崽子做个县官竟然这么用力,弄死李斯道亲信还不罢休,还要抢兵权,简直不给李斯道面子”、“屁 用,密州挨青州那么近,兔崽子早晚还是要给李斯道下跪称喏”、“李斯道……哎,算算今年都快过完了,要不,别让李斯道过年了。”
就在朝中一众重臣打算怂恿圣上尽快对淄青李斯道开刀之际,李斯道突然发威奋起,拍案道:“老子想明白了,老子干么要让儿子去当质子,干么要把三州让出去?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夺回来!”
此人暗弱,被不明事理的夫人及宠妾一怂恿,就脑子发热要将三州夺回来,且说到做到,旁边一众僚佐大将拉住他裤腿痛哭都没能将他劝回来。
最先倒霉的自然是紧挨着青州的密州百姓。秋征才刚结束,又到了农闲时节,百姓本都打算过个安稳冬天了,结果李斯道毫无预兆地率兵杀了过来。
“这个熊球!怎么不死掉!”、“好日子到头了!兄弟们拼了!”、“对对,说现在已经快杀到高密了,吾等不能这么干看着啊!”
许稷的高密兵营中已是起了要和李斯道决一死战的言论,当然也有反对声,毕竟这些人当中多数曾是刘仕忠手下,而刘仕忠又是李斯道亲信之一,他们自然认为跟着李斯道比跟着许稷好。
已是深夜,许稷坐镇营中,一边听探子的最新消息,另一边听副将叨叨对策。
副将说:“李斯道为何想收回三州,说到底还是为了财哪,少一方百姓可盘剥,他能养的兵就少一营,势力就弱了,他这是不甘心哪……明府在高密这一年是百姓之福,倘若高密再落入李斯道之手,恐怕又要成肉骨头,是要被啃个精光啊。”
许稷沉吟:“请问对策?”
副将又道:“正值农闲,官健及团结兵加起来也有近四千员可守城,若死守,李斯道未必能进得了城!”
“死守?”许稷摩挲着地图,城门位置往西北方向挪三十里地,就是淄青军。而据探子回报,淄青军至少有近万人。四千人对李斯道的精锐部队,哪怕占据城楼地势,或也未必……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更漏声走得飞快,天亮的鼓声就要响起来,许稷却迟迟不给答复。
兵符握在手,但令却无法下。
副将在一旁着急得要死,催促道:“淄青军可就要逼城了,明府请快下令吧!”
“人心不齐。”许稷抬头看他一眼,终于卷起手中地图:“这些人中撑死了只有一半愿守城,另一半则是见风倒,死守根本没有胜算。”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密再……”
许稷看他一眼:“这世上的麻烦不是靠意气就能解决。我不可能放着他们去流血败城,更不想看着淄青军杀红了眼破城抢掠百姓,传令开城门。”
“明府!”副将的声音不由高了上去。
“若淄青军进城后欲犯百姓秋毫,我必第一个冲上去与他们拼命!但若他们是为秋征之财而来,又何必多添伤亡!我意已决,晨鼓响则开城门。”
许稷将地图揣进袖袋中,在天亮之间换上了干净整齐的公服,于城门口等候淄青军的到来。
晨鼓响,高密又迎来新的一天,城门如往常般打开,却没有百姓再进出。
空寥寥的风涌过来,许稷站在城门街上,闻得马蹄声不断逼近,却动也不动。
浩浩荡荡的淄青军趾高气昂地过了护城河,又踏过城门,顺利进得高密城。
风将许稷的袍子吹得鼓起来,杂沓的马蹄声在她面前停下来,又响起些许嘶声。许稷没有抬头,原本挺直的脊背弓下去:“高密县令许稷愿以城降节帅。”
行伍中有人笑起来:“你不就是那个踢飞刘仕忠的家伙吗?还以为多本事呢?也不过是胆小鬼,居然这样就投降了,也太没趣了吧!”、“投降拿出点诚意来好吗?弯腰谁都会,跪下来求节帅啊!”、“正是正是,有本事跪下来啊!”
许稷心中梗了一口气,头发被寒风吹了近一个时辰,散发乱舞,脸冻得发白。
那青袍忽一动,脊背再弯,她终是撩袍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南V:媳妇乖乖哒,等我!
(继续帮公公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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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客户:外来户,在本地有资产但不是本地人。
② 户等:《唐会要》卷85“定户等第”: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中上户两千五百文……下下户五百文。


☆、第32章 三二掩归师 
许稷伏地而跪,双掌紧贴地面;地干燥又凉;有掩不去的尘土气;逼得人肺疼。
“哈哈跪得很快嘛!矮苗丁子!”其中一人笑话许稷软骨头,顺带着还笑了她矮;并为此洋洋得意:“节帅,这矮苗丁将刘镇将踢走了,可要治治他?”
许稷一动也不动。
甲衣声骤响,忽有一人下得马来;往前一步,蹲在了许稷面前。
许稷下意识脊背一缩;牙根压紧,几近碎骨的疼意便从手背传来——李斯道踩在了她手背上。
李斯道毫不在意地踩着这肉垫;居高临下说:“高密秋征不是很顺利嘛!你干么搞得像犯罪了一样,是怕被老子抢走了,不好给长安那病鬼交代哪?”
李斯道口中病鬼,指的正是身体差极的当今圣上。
许稷松牙吐出几个字:“回节帅,某只是惶恐……”
“惶恐个屁啊,这县令你不是干得很欢实嘛!把老子的人弄走了,自个儿待着惬意吧?”
“刘镇将一事,许某是迫于朝廷势力不得已为之。若节帅要责怪,某甘愿受罚。”许稷迅速转了话题,“至于高密秋税,仍在库中,节帅尽可自取。”
李斯道白她一眼,霍地站了起来,许稷顿觉双手几近残废,面上却仍绷着,没有惊叫也没有求饶。
“领老子进城!让老子的将士饱餐一顿再说!”李斯道不耐烦地跨上马背,许稷这才收回痛得几乎麻木的双手,佯作无事地站起来,然脊背却弓着,不再如之前般挺直。
她忍痛领着李斯道等人至县廨,得了消息的一众县官县吏便出门相迎。诸君哗啦啦跪了一地,李斯道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滚开,大摇大摆带着自己的大将谋士占领了高密县廨。
淄青军将县廨围了个水泄不通,且又将高密兵看得死死,许稷简直无计可施。安排完吃食,她好不容易可以溜出来,林副将瞧见她赶紧凑上去:“明府,当真要将秋税拱手送那老儿?不若施个巧计弄死他算了!”
“之后呢?淄青军浩浩荡荡近万人,且又有骁将坐镇,李斯道一死,他们会善罢甘休?”
“可!”林副将满腔不甘心,他无意瞥见许稷双手,惊道:“明府!”
“略肿而已,没甚么大碍。”许稷面无表情将手背到身后,“若我没猜错,李斯道无法在高密久留。”
副将蹙眉:“何以见得?”
“李斯道率众横扫密州,淄青其他地方呢?”许稷看他一眼,“朝廷想找机会削他,也早有布局。他这次一动,朝廷岂能干看着?且淄青军人数有限,必会顾此失彼。”她浅吸口气:“所谓攻其必救,倘若其他地方打起来了,他不可能留在此地放任他处不管。”
二人正商谈之际,薛县丞忽从县廨中出来,不巧撞见。许稷速瞥了他一眼,又厉声同副将叮嘱道:“看好你的兵!再出乱子饶不了你!”
副将先是乍然,后见薛县丞,便又恍然。他早知薛令之与淄青势力关系不一般,若被其发现他二人在议论李斯道,后果则不堪想。
薛县丞面色古怪地朝这边瞅了瞅,却是不声不响地跑了。
许稷察觉出他的反常,当机立断:“此人不能留,得抓了他。”
副将抬眉不解:“之后?”
“绑在家中勿让他出来,对外就称染疾不便出门。”许稷说完,那薛县丞已是跑了没影,副将低首“喏”了一声,正要去追薛县丞,却又被许稷喊住。
“看好我挑的那一百人,随时待命。”
副将眉峰陡蹙,却瞬时明白过来许稷用意,忙应一声“喏”,匆匆忙忙就去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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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道虽看许稷不顺眼,但毕竟她十分配合,且也爽快地将秋征之财拱手奉上,丝毫没有忤逆之处。落在李斯道眼里,她便是个以财求和的读书人,实在一般般,成不了甚么气候。
这日许稷极尽铺张地设宴摆酒,贸一看就是在费力讨好李斯道及其部下。
黄昏左近,许稷回家四处找千缨,庶仆说夫人去了陈少府家,许稷便又奔去陈珦府中,好不容易寻到千缨,将她拽到门外,道:“今晚城中可能不太平,你晚上睡觉时留个心眼,若听到甚么动静,就躲密道,记住吗?”
“知道啦。”千缨应道,随后又取出随身药盒,抬起许稷的手一阵抹,又说:“看着真让人心疼!我想扒了那畜生的皮!”
“早晚有人会的。”许稷拍拍她的肩,“小心些。”
“你也是哪!没把握可别乱来啊,带好我给你求的符!”
可她还没说完,许稷已是大步出门去了。
天色黯下去,妖风四起,空气十分潮冷。
县廨内却是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
“矮苗丁!”擅作主张给许稷起外号的都指挥使喊她:“办得不错嘛!有模有样的,高密到底是富县啊!”
许稷推盏:“过奖。”
李斯道瞥一眼许稷,又对都指挥使道:“你既觉着高密好,那就由你带兵守在这!你看怎样?”
“节帅发令,当然没二话。来,某敬节帅一杯!”说罢举杯猛饮而尽,喝得很是爽快。
然就在这时,却忽有兵探来报。李斯道瞪一眼那气喘吁吁的兵探:“急个屁,好好说!”
兵探猛吸一口气:“魏博①军过河了,正打郓州呢!”
“放屁!姓熊的去了吗?不是让他盯好河北那老痞子吗!”李斯道吹胡子瞪眼,“阳谷②都守不住?!”
兵探哭说:“节帅啊,河北痞子不是从阳谷过的河啊,是从杨刘③啊!”
“要死要死,郓州丢不得,郓州万一被吃,青州使府危矣!节帅!此事不能等,得速救郓州才是啊!”一判官忙出对策。
“慌毛!”李斯道摔杯而起,怒气冲冲:“要死的河北痞子,认了朝廷当娘就不一样,敢南下打老子!”他指了都指挥使道,“十八郎留下,其余人赶紧带上兵往西救郓州!”
都指挥使道:“大帅!那某的兵呢?”
李斯道眼下关注重点哪在这儿,他不耐烦挥挥手:“留五百给你够不够?”
都指挥使被抢了兵虽很不满,但李斯道压根没空理他,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都指挥使连忙跟着起身,而坐在末席的许稷则迅速与副将交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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