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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凤凰错-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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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迸发出的那种寒冷犀利,而又令所有人屏住气息的目光环视着整个大殿,最后定在了一个人身上,可还不等我看清他在看谁,他已经移开了。
  夜宴结束时,烈山韬似乎还兴致颇高,执意牵着我的手在御花园里散步,我乐然散散身上的腥膻之气,就任由他牵着满园子晃。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时有意配合烈山韬的心情,本该乌云密布的冬至之夜,今日竟出奇的皓月当空。
  我昂头看着清冷的月亮,想着它在那高高的天上,想必是异常寂寥的,那感觉似乎有点儿像……像烈山韬,对,就是烈山韬,清冷的月亮在高高的天上,孤寂的他在高高的天阙上。
  我出神的想着,忽觉手被他摇了下,便转头看向他,“这月亮很像你。”
  他抬眼望去,看了会儿,脸上再次露出了晚宴上那种复杂的神情,最后声音异常沉静地道:“像我?这皎月应该更像万俟才对?”
  “锦愁?”我讶异道,但突然想到锦愁现在那无人能走进的世界,应该是更加孤寂的吧!
  大概是见我沉入了对锦愁的思绪中,烈山韬用他的大氅紧紧裹住我,同我一起望着月亮在我耳边用一种满含焦虑和忧郁的声音道:“凤梧,皎皎者易污。”
  我一下僵住以为他在暗指我为锦愁做的那件锦白色的袍子才出此言,不觉有些心虚地不敢再抬头看他。
  冬至后的第一次朝会,魏周大臣大体分成了三派,一派是迎合烈山韬心意上陈要求立我为后的;一派是无情地指斥我身份低微暧昧,不应久留天子近前的直言忠臣;而最后一派是以许舟为首的中间派。
  别人的态度如何我并不特别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能左右此事之人,而我以为能决定我命运的我和他,原来也不过是我的异想天开。数年后,我也才明白冬至之夜望着皎皎银月的烈山韬是何其痛苦和无奈。
  第四十五章 皎皎易污(下)
  大概是大臣们对立我为后的谏言过于难听,也许是最近有极重要的政务烈山韬不愿让我知晓,从冬至后他便用些杂七杂八的事让我不得不留在莫守宫,我也知趣地很少去天阙走动,空出许多时间更多用在了石头和锦愁身上。
  自我离开天心居后,烈山韬便把石头也接了出来,将宫内一处名叫喜雨小筑的院子安排给了他,但因为一年来杂事颇多,再来他也总粘在我身边,宿在莫守宫的侧殿里。所以他身边的人、事、物留意得也少,现在有了时间便开始忙活起这事儿。
  这一留意才发现,内侍们对年幼的皇子实在太过怠慢,时至冬季,石头的寝室里竟连顶暖帐都没有。而我对石头对李妃的愧疚更深一层,也不由不得再次钦佩她的决定。她临终竟能放心把孩子给视如仇人的我,让我日夜愧疚不算,也让我对石头不敢不尽心竭力。
  女人哪,愚蠢如斯,为了那么点儿恨连性命都搭上;可女人哪,聪明如斯,一句话便叫人纵是赴死也不能抱怨半句。
  我长叹口气,扔下那稀薄的帐子,便和和筱绿朝宫里的绣房而去。
  “姑娘,这个好宝蓝色的,料子好,绣活也细致。”筱绿说着拉过给我看。
  我轻抚着那帐子,觉得颜色的确不错,但冬季用未免显得清冷了些,而且蓝色容易让人忧郁,石头入了书苑已经开始察觉自己同其他皇子的不同,小小的脸上常常露出我都弄不懂的神情,还是选个明快些的吧。
  想着我继续向前挑选,一顶浓绿杂着金线的织锦暖帐跃入眼帘,我抬手抚去感觉柔软又暖和。
  见我如此,绣房的管事内侍立刻上前道:“姑娘好眼光,这是苍梧王爷刚刚从南方带回来的江南料子,比咱们宫里的又轻又柔,而且这丫头虽是新来的,绣活却是咱们绣房最好的。”
  我伸手抚了抚上面绣了一半的浅绿色嫩竹,也非常满意,那半枝嫩竹在浓绿的丝绸上好似一枝新秀摇曳在苍翠的竹海之中,颇有新意。
  管事看出了我的心意,便陪笑说:“姑娘看中了,我让她连夜赶出来给八皇子送去。”
  我点点头道:“好,就按这个花样绣下去,这是尺寸。”说着把床帐的尺寸递给了他,随即又去挑选别的。
  不多时,所需一一选完,我和筱绿刚要出门,迎面便进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宫女,她才走近抬眼见了我们身子便是一僵,转头就向来时门口疾步而去。
  好熟的身影,我在那里见过?
  “姑娘,你等等。”我出言叫她,谁知她走得更加快了。
  她越是加快速度,我越是想追上她,不由连连叫她站住。最后直追到距她仅剩三四步距离,她才不得不停下背对着我。
  我疾步到了她身前,双眼紧紧盯视着她,逐字道:“你抬起头来。”
  好一会儿后,她无奈地仰起头,一双眼睛惊恐地看向我。
  这张脸我见过,不是很熟悉,但我见过数次,在一个特殊的地方。
  “原来是你。”
  “姑娘,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还不待我在说什么,那个宫女一下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哭嚎着哀求我。
  见到她,我其实只是吃惊,但见她如此激动,却让我开始感到脊背发凉。
  “你跟我来。”我屏退了所有人将她领到了一间空房间。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我独自一人走了出去,那宫女一下抱住我的腿用生硬的汉语哭求道:“姑娘,你救救我吧,陛下如果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姑娘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只要能出宫就可以了,求求您,求求您了……”
  我被她摇得身子不稳扶住门框,缓缓拽开她抱着我的手,冷然道:“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生死由命,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迈步离开了绣房。
  四十六章 冷血之爱(上)
  子时过后,天上便飘起了雪,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我本就睡不着,听说下雪索性起身不再折磨自己。
  “我只是想出去踏踏雪。你去睡吧。”执意不让筱绿跟着,我穿好衣服披了雪貂披风,又拿了一件烈山韬的厚披风向天阙而去。
  纵然烈山韬彻夜未归,我料想他此时也断断不会在其她妃子宫中,因为昨日是烈山恪的死忌,这对烈山韬是个极特别的日子,即使白天祭祀后他没有听政,此时也一定会在天阙而绝不是什么温柔乡。
  因为避嫌天阙我最近已经很少来了,但今夜来一是想看看新雪后的景色,再来是怕清晨雪停了后起风变冷烈山韬衣衫单薄。
  在和值夜的内侍确定过烈山韬确实在后,我径直上到了五层,进去才发现他不在,原来在三层。
  我也未多想直接下到三层,那守夜的内侍大概也是睡迷糊了,见是我连禀报都忘了,直接开门将我让了进去。
  我才迈步进去就觉不妥,这层虽然像四层的练功房一样空旷,但在正北方似乎有一张祭桌,桌旁似乎还立着一个人,而烈山韬此时正跪坐在祭桌前。
  这房中的陈设是我完全没见过的,这是三层那间除了烈山兄弟外从未有人进入过的密室。我醒悟后立时抽身想走,可已经来不及了,里面烈山韬的声音已经响起。
  他手里似乎在抚着什么,头也未抬地道:“诺?”
  我虽退后两步,可也知道自己时下是进退两难,回头一想,即便出去了他问也知道来人是我,最后索性向他走过去。
  “是我。”我缓步过去,走近昏暗的灯光下。
  他吃惊地看着我,有些恍惚的神情中只有惊讶,没有气愤。
  但我还是忍不住解释,“我一时忘了这里不能进来,就……就……”
  他敛起惊色,盯住眼神看着我道:“算了,进都进来了,过来。”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我走过去被他拉住,一同跪坐在了地上,将手中的披风放在了一旁,“下雪了,我来给你送件披风,不是有意进来的。”
  他点点头,牵着我的手神色肃穆地看向正前方的祭桌,原来那桌上有个牌位,上书的正是烈山恪的名讳。
  “父皇,就是这个女子。”烈山韬说这话时的神情似乎在向他的老爹介绍我。
  说实话不论是万俟穆,还是烈山恪,我都没有好印象,如果知道这房里只是供奉着他的灵牌,是他们父子人神交流的地方,打死我也不会进来,更不会给木牌牌下跪。可已经误入了只好给烈山韬面子屈膝了。
  “她就是儿臣要娶的人。”他话一出口,我惊讶地看向他,心道难道我进来之前他就再向烈山恪报告此事。
  我素来知道烈山韬对自己的父亲感情甚深,甚至是崇拜,而他如此不惜性命地开疆拓土,兢兢业业地勤于政务,几乎都是为了不负这个把皇位给他的老爹,为了告慰他,为了超越他。
  自他接过皇位的那刻起,他其实就被这永远无法比较出高低胜负的虚妄折磨着,因为只要烈山诺还在他就要时刻告诉他,他是魏周皇位的不二人选,他不负他母后,姨母,父皇的厚望。
  可他何以对他的父皇如此介绍我,除非……除非众臣反对立我为后令他为难外,其余别无他事。与其说他是在和他已逝的父皇倾诉心事,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在人神交战。
  不愿他为难,我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后道:“烈山韬,我并不想成为什么皇后,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够了,这就够了。”
  “不够,我要娶你为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你明白吗?”他低声冲我吼着,一双大手摇着我的双肩。
  我不知他怎么了,怎么会如此激动,怔怔看着他低声道:“烈山……”
  他却紧紧闭上了双眼,只是抓着我的手力道十足,平日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显出一种异常痛苦的神色。
  是什么让他为难至此?难道真的是我,可给我一个皇后的名分对他真的那么重要吗?何况他若执意何事,岂是别人拦一拦就会罢手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拉住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他断然道,手也极快地从我手中抽了出去,显然他是不愿让我知道。只是他的目光移开后,怔怔地定在了前面的灵牌上,口中讷讷犹如起誓般道:“父皇,儿臣绝不食十年前所言。”他语毕俯首行礼后,随即将我拉了起来。
  我实在想不通什么会令烈山韬今夜情绪如此激动,但见他似乎定下了心意,也安心了不少。因为在我看来,只要烈山韬拿定主意的,从未有败北之理。
  我将地上那件他一直抚摸的衣服递还他,他恭敬地接过,双手捧到祭桌旁的木架旁。
  我这才发现刚刚祭桌旁那个人影原来是个人形的衣架,看身形应该是依据烈山恪生前的身材特制的,直到他将衣服架好我才看清那是一件褐色的旧战袍,也许是年代久远了,那褐色显得极陈旧、极黯淡,甚至有些肮脏。
  可不知为什么这件衣服对烈山韬似乎有着别样意义。
  走出三层的密室,我将拿来的披风披在他身上这才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很多褐色的粉末,拍了几次,那些粉末不仅未掉反而将我的手染成了透着微红的暗褐色……
  第四十六章 冷血之爱(下)
  烈山皇族对读书的态度,我早领教过,可看见这刚刚翻修过皇家的藏书阁时,还是忍不住摇头,早几年我劝过烈山韬该让皇子们多多读书,一来可消减他们烈山家的戾气;再来,不论那些孩子以后哪个做皇帝,博闻多识,以儒道治天下总是好的。
  求了几年他终于肯将给孩子们置办刀马剑戟的银子,省下来修修这藏书阁,哪知他真的只是修房子而已,看着里面少得可怜的书,估计他是一点儿都没让内侍们增添书籍。这些书相较当年万俟皇族琅嬛书苑所藏,简直像个县级图书馆水平。
  大概是石头日渐大了,血脉中烈山见的性情开始显现,对亲近之人亲昵宽厚,还如孩子般撒娇邀宠,可对外人则已显得有些冷漠无情,尤其是在他们兄弟间。
  他刚入书苑读书时,因为年纪最小,又没有母亲,饱受歧视欺辱。开始时总是带伤回来,我当他被人欺负,虽然心疼,但因皇子众多也不便插手,只能给师傅些好处,让他多加护佑。后来他的伤渐渐少了,我以为他已经和兄长们融洽相处。谁知前日师傅来找我诉苦,说他现在在书苑里称王称霸,几个比他大的皇子都是他的手中败将,他甚至用一支匕首抵过六皇子的脖颈,最后还是长皇子拉开的。
  我火冒三丈地责问他,他居然说匕首是他父皇给的,而且他每次挂了彩,他父皇都会教他化解应对的招数。而且他还自豪地说,他父皇说是烈山家的子孙就不能受人欺负,更不能输。
  我当下就翻着白眼心道,不能输,不能受欺负?打架总有输赢,里外输的都是他儿子,他这个说法也太阿Q了。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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