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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明武天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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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诚面无表情道:“想回家可以,杀尽敌军,我们就能回家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能杀尽敌军,我们还跑个屁啊,就是干不过才跑,不跑没活路啊。

    宋诚冰冷的眼神扫视如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的军士们,道:“你们是三大营,是皇上亲军,是大明精锐,却在对敌之际只顾逃命,全然忘了昔日的荣光,忘了自己应负的责任,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对得起皇上对你们的厚望,对得起国家对你们的奉养,对得起家中翘首盼望的父母妻儿吗?”

    父母妻儿四字,触及很多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许十三眼眶更是红了,他出征前,老婆快临盆了,若是回不去,连孩子一面也见不到哇。

    宋诚拨高声音:“敌军不过二万人,我们有火铳(这很重要),何愁不能胜?你们忘了是谁救你们的吗?若是人人不顾同袍死活,只想回家,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吗?谁救你们?”

    二万人撒开了,很多。明军急于逃命,不可能去数敌军的人数,为了激励士气,宋诚将错就错,并没有披露瓦剌有五万骑兵的真相。最后一句,更是如当头棒喝。

    有人道:“是神机营的同袍救了我。”

    “我也是神机营的同袍救的。”

    “我也是。”

    越来越多一样的声音,他们互相说着,眼眶湿润了,在人人没命奔逃的当口,神机营的同袍不仅没有只顾自己逃命,还迎难而上,救了他们,实是恩同再造。

    许清华拖着断腿,站在宋诚身边,道:“神机营的诸位奉宋公子之命去救你们。”

    没办法,以前的宋诚是京城勋贵子弟之首,在达官显贵中臭名昭著,大失祖父宋瑛的脸面,宋瑛一气之下,把宋诚送去神机营“锻炼”,为防他“兴风作浪”,特地交待神机营提督顾兴祖,让他当一个小兵。

    顾兴祖也为孙儿顾淳不成器头痛不已,干脆把顾淳一并送进来。神机营随驾出征,这对难兄难弟也一并跟随大军出发。

    宋诚在军中没有官职,许清华识相地称他为宋公子,大家一听,这人不是大头兵,而是有身份来历的,又听说是宋诚派人去救自己,顿时把宋诚当再生父母。

    乱糟糟说了一会儿,宋诚道:“何谓袍泽?袍泽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难道你们只顾自己,不管袍泽死活吗?你们是这样的人吗?”

    宋诚一开口,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待他说完,人人低下头,一脸愧色。如果先前救他们的神机营同袍也和他们一样,只想赶紧逃回京城,又有谁来救他们?他们早就尸骨无存了,又怎能站在这里?

    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见不到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了,多亏神机营的同袍哪。许十三胸口热血上涌,越众而出,朝宋诚抱拳:“多谢宋公子相救,标下愿追随宋公子,救出众同袍。”

    有人带头,便有几十人站出来,纷纷朝宋诚抱拳,道:“标下愿追随宋公子。”

    “标下愿追随宋公子救人。”

    “标下也愿意。”

    “同去。”

    “同去,救同袍,驱逐鞑子。”

    零星的声音渐渐汇聚成洪流,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响:“同去,驱逐鞑子!”

    张辅在帐中听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声,老怀大慰:“宋家小子还是很有一手的嘛。”看一眼旁边的顾淳,道:“跟他学着点。”

    顾淳想吐血,他也想上阵杀敌捞军功好吧。

    帐外,宋诚看看差不多了,双手下压,朗声道:“如今天色已晚,且先埋锅造饭,休息一晚,明早再战,定要把鞑子驱出国土,逐回草原。”

    “遵命。”

    三大营本就纪律严明,一旦恐惧之心尽去,士气回来,顿时有了明军精锐的模样,队列整齐不说,声音也整齐划一。

    对这样的改变,宋诚很满意,不过此时已经夕阳下山,天色将黑未黑,这个时代的人少肉食,蔬菜水果等富含维生素的东西更不用指望,夜盲症严重,晚上作战几乎等于送死,再说,从上午逃命到现在,也饿得很了,先吃饱饭再说。

    半个时辰总共收拢军士五千多人,其中神机营军士有一千五百人,三千营和五军营军士共四千余人,还有十多个文官,以及百余个随驾大臣的随从。

    既然要在这里过夜,宋诚少不得安排一下,先派人取水,同时拨两百名神机营军士护送。离这里三四里有河,上午王振下令移师就水,大军争先恐后奔着这条河去,才让也先有可乘之机。

    瓦剌军夜盲症更重,夜袭的可能性不大,但宋诚还是有备无患:“遭遇敌军放枪就是,无须缠斗。”

第14章 不见提督()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战场渐渐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面白色大旗迎风飘扬,旗杆下一堆篝火,照亮旗面上一个大大的“张”字。

    宋诚安排好警戒,去看过张辅,再逐一探视受伤的军士,水也取来了,伙夫开始埋锅造饭。

    “把附近同袍的尸骸埋了吧。”宋诚招呼在一旁歇息的军士,这些人刚刚死里逃生,还有些萎靡。

    很多人慢慢走过来,人群中,许清华大着胆子问:“宋公子,敌军会不会夜袭?”大家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从骑兵的追杀中逃得性命,早就没有一丝力气了,又饥肠辘辘,这会儿出去,要是遇上敌军,岂不是送死?

    “对啊。”很多人附和,不是他们信不过宋诚,只是看到一线活下去的希望,不愿就这么丧命。

    宋诚道:“敌军不敢夜袭。外围有神机营警戒,他们纵然来了,也不敢靠近。同袍为国捐躯,怎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先把警戒线内的同袍掩埋,待驱逐鞑子,再遇难的让袍泽们入土为安。”

    泥土地被鲜血染红,到处是尸骸碎肉,惨不忍睹,若不清理,今晚得睡在同袍尸骨上了。宋诚自问神经粗大条,可还是无法安眠。

    有神机营同袍警戒,想必安全,明军们开始收拢同袍尸骸,只是很多人被马踩踏成肉沫,只能连泥土一块收拢了。不少人一边收拢一边掉泪,半是因为同袍死状极惨,半是后怕,若没有看到英国公的大旗,飞奔来投,又遇宋诚率神机营相救,自己必然也死得这么惨。

    战场上有的是马,伙夫宰杀了,切大块放入锅煮,待马肉煮熟,扎营的地方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军士们狼吞虎咽,许清华等文官吃相好不了多少,一样从鬼门关逃回来,一样狼狈,相比军士,他们对未来更加迷茫。

    张辅勉强吃了一点马肉,喝了一壶水,道:“还须防敌军夜袭。”

    “是,已经布置好了,还堆了篝火,方便同袍来投。”

    古人普遍有夜盲症,天一黑路都看不清,还战啥?所以夜战夜袭很少,少到偶尔有一次,便足以成为传奇,为后人津津乐道。但是防备却是不可少的,警戒一层层铺开,只要有人或马靠近,立即报进来。

    张辅很满意,少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慎密,若是能带领残军熬过今夜,他打算把军队交给少年带,自个儿安心养伤。少年说得没错,他活着,才能让更多人看到活的希望。

    从张辅营帐出来,宋诚和顾淳坐在火堆旁吃马肉。顾淳拿起一只马腿啃了几口,突然道:“不吃了。”

    “怎么了?”

    天黑后,顾淳便开始不对劲。难道他夜盲症严重到这么大一堆火还看不清东西的地步?宋诚担心地看他,现在没办法弄蔬菜水果,维生素更别想,只好以后想办法帮他治了。

    顾淳把马腿扔给一个士卒,语气沉重地道:“阿诚,家祖到现在还没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令祖?”宋诚大脑有点当机,怔了怔才道:“提督?”

    镇远侯顾兴祖身为神机营提督,却一直不见踪影,难怪顾淳担心,若他尚在,在张辅的大旗竖起来后,应该来投才对。

    总不好说节哀顺变吧?宋诚安慰道:“令祖吉人自有天相,或者追赶敌军未回也未可知。”

    顾淳把头埋在手心半晌,再抬头,火光下,只见他一双眼睛红得可怕,似乎刚才哭过,只是抹干泪水了。

    “阿诚,无论如何我都要把祖父找到,你帮不帮我?”

    宋诚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顾淳,从这具身体保留下来的记忆得知,两人是发小,是兄弟,一直结伴横行京城,白天又并肩杀敌,可以说,顾淳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现在顾淳要他帮着找人,他怎能拒绝?可是,一旦被瓦剌军追上,唯一的结果就是先被杀,然后被马踩踏,成为肉泥,再难辩认。

    宋诚道:“怎么找?”

    别的不说,就在刚刚,几千名士卒清扫这一片的战场,收拢的肉泥堆成了小山,遇难者面目难辨,最后只好一块掩埋。

    顾淳怔怔看着宋诚,眼泪无声顺着脸颊滑下,淌过下巴,一滴滴落在胸前的铠甲上。

    “可有什么物品能够辩认身份?”

    “往常在家,祖父腰间一直佩带一块古玉,披甲怕是没有带。不过,祖父曾说过,此玉能辟邪,或者此次带在身上也未可知。”

    “传令下去,若有人捡到古玉,上缴必有重赏。”

    战场上搜到什么东西,自然揣在怀里,谁也不会傻到交给长官。瓦剌不就是以抢劫为目的才屡次侵犯大明的么?

    命令传下去,便有五六人过来,油腻腻的手上摊着各式各样或大或小的玉,纷纷道:“顾公子可要?”

    玉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不如赏银军功来得实在,只要顾淳看中,随便赏他们点什么,比拿着玉强多了。

    顾淳逐一仔细辨认,每辩认一块玉,脸色便苍白一分,最后黯然摇头:“不是。”

    宋诚劝道:“令祖是提督,身边有护卫,你不用太担心。”

    “英国公何曾没有护卫?”张辅身边的护卫全死光了,他伤重垂死,幸亏宋诚相救,要不然也成为肉泥了。顾淳觉得祖父定然死得不能再死了,想起以前顽皮,惹祖父生气,更加伤心,把脸埋在手心,双肩抽蓄,无声哭泣。

    二十万精锐被人家五万骑兵追杀,身为三大营之一的提督没有组织神机营抵抗,反而在混乱中下落不明,宋诚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堆堆篝火映红乌沉沉的夜空,张辅的大旗如指路明灯,让幸存的明军看到希望,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朝这里赶。

    瓦剌军和明军长相五官差别极大,不用什么信物,一眼就能辨认。轮值的许清华干脆到最外围,不用警哨来报,看清来人长相,直接放进来。

    伙夫端上马肉沸水,让这些人吃喝,先前来的士卒吃饱喝足,缓过了气,便换下轮值警戒的同袍。宋诚早就安排好了,每个时辰轮换一次,许清华等文官也是如此。

第15章 毒计() 
几枝燃烧的松柴照得大帐亮如白昼。

    也先绕着朱祁镇转了半天,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似乎要数清他乌黑如墨的头发有多少根。

    朱祁镇端坐如仪,目不斜视,直接当他透明。

    “你真是大明皇帝?”也先一张四方脸快凑到朱祁镇鼻尖。他觉得自己上当了,英国公张辅不可能放任皇帝落在他手里不管,眼前的男人肯定是冒牌货。

    朱祁镇没有理他,依然淡定自若,端坐如仪,哪怕也先目露凶光,一脸杀气。

    “啷呛呛”,也先拨出腰间佩刀,就要把朱祁镇杀了。站在帐角的喜宁赶紧喊:“太师请慢。”他还想踩旧主上位呢,要是杀了,他怎么成为也先的心腹?

    也先的刀停在半空,扭头看他。

    “太师,皇帝不假,只是没有他身上的物事,英国公肯定不认。”喜宁说着,一双小眼睛在朱祁镇腰间瞟了一下,他侍候朱祁镇多年,他身上有什么东西,那是相当熟悉。

    “明人就是麻烦。”也先抱怨,二话不说,过去扯下朱祁镇腰间的禁步,扔给站在帐门口的巴特尔:“拿给他们看,要是他们不认,杀了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满脸杀气让喜宁哆嗦了一下。

    朱祁镇平静地看他,死亡的阴影是如此地近,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也先握紧刀柄,几次想砍了朱祁镇,又觉得万一这人真是皇帝,作用可就大了。

    他凶气腾腾,脸上的肌肉颤个不停,佩刀抽出半截,随时会把朱祁镇砍成两段,着实让喜宁心惊胆战,倒不是喜宁对主人忠心耿耿,而是担心朱祁镇被劈,他没有用武之地,会被杀。

    对死的恐惧,和想成为也先心腹的想法,让喜宁飞速转动脑筋。

    “太师,大明皇帝出行,带有宫女若干,这些女子俱都姿色过人,不知可曾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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