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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江山谁主-第168部分

小说: 江山谁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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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和盗走,其实是两个概念。他成功擒住了韩天遥,但韩天遥身边并没有柳相首级,足见得他还有同伴,很可能在他引住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已顺利将首级带走。

    束循冷下脸来,拔。出刀来,却扎向韩天遥的右掌,依然直直钉在地上。饶是韩天遥性情坚忍,也已忍不住痛哼,满额的汗水沁出,又迅速被冷雨冲去。他痛得战栗。

    束循道:“交出来!”

    他不是南安侯,只是韩天遥,所以前来的并不是楚国。军队,而只是他和他的数名同伴,——却从他一两千人的营寨里盗去了柳相首级!

    这对于近年来攻无不克的东胡人简直是绝大的羞辱!

    韩天遥面色惨白,却低低而笑,“束元帅,既是你欣赏之人,何不让他入土为安?至于韩某,既被生擒,杀剐由得元帅。若认为逼供管用,元帅不是小瞧了韩某,而是小瞧了所有在战场上以鲜血搏功名的将士!”

    束循的刀顿在他掌上,眼底已有些疑惑,“以鲜血搏功名?这一回,你没在搏功名吧?”

    韩天遥疼得手指抠入山石间,吃力地答道:“此事与楚国无关,只是……私事,私心。”

    “你想让柳翰舟的尸骨入土为安?”束循盯着他,“你是……他的儿孙?不对,他姓柳,你姓韩……”

    他虽是东胡人,却也晓得沂王韩世诚一代名将,嫡孙只韩天遥一人,且所部忠勇军在战场上也勇猛也是出了名的。

    正沉吟之际,哗哗大雨中又传来一阵吵嚷,然后有人在高叫道:“束小将军被人劫持了!”

    束循愕然,拔。出刀再看韩天遥一眼,已忍不住有几分憾痛。

    束家也是东胡世家,屡出名将,可小辈里终不曾有一个如韩天遥这般可以独挡一面的优秀将领。侄儿束宏算是小辈里最悍勇的,可以跟在他后面混些功名,但到底有勇无谋,只怕难成大器。

    如今……居然被人劫持了?

    倾盆大雨里,一个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年轻男人被推了出来,连嘴里都被塞得严严实实,却被一个极瘦小的兵丁将刀横在脖子上,一步步推上前来。

    那小兵开口,虽努力粗嘎着,却明显是少女的声线:“我是南安侯的侍女,给我们快马,让我带主人离开!不然我杀了他!哦,你们可以向我放暗箭,但我刚才喂他服了些药,若我死了,他也就活不成了!”

    雨夜里,众人再无法看清她藏在斗笠下的脸庞,只觉她口齿伶俐,身手敏捷,再想不到她会是那个已经“死去”的魏国九公主金从蓉。

    魏国九公主,可以死去,绝不可以脱逃。

    金从蓉甚至笑了笑,继续道:“南安侯虽为私事而来,可忠勇军也是因私意才愿跟随南安侯。如今魏帝未死,魏国未灭,楚人和你们的合作还长久着呢!你们就此杀了南安侯,楚帝虽然没什么好说的,若忠勇军不听皇命跟你们作对,岂不坏了大事?”

    束循看着不争气的侄子,叹道:“忠勇军若敢不听皇命,这楚国只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吧?”

    金从蓉手指微屈,干脆爽利地在束宏的脖颈上划了一道,“我不管。我们韩家就当什么都没了,血性还是有一点。侯爷死,我不会独活。只是死前怎么着也得拖几个垫背的……”

    束宏被塞着嘴,嗷嗷地叫不出音节来,金从蓉却眼都不眨地又割下去一道。

    束循忙叫道:“且慢……”

    楚国和东胡,目前是合作而非敌对;韩家和束家更谈不上私仇。

    今夜这事闹得虽大了些,为此搭上亲侄儿的性命,似乎有点不大值当。

血,寒夜断刃(四)【实体版】() 
距青城不远的大运河边,陈旷和三名凤卫穿着蓑衣从苇丛中拖出了一条船。

    待步入船舱,陈旷小心翼翼地放开怀中的木匣,长吁了口气,说道:“总算不辱使命!待咱们送到郡主手中,从此郡主少了一桩心事,只怕身体也会好得快些。”

    凤卫道:“亏得南安侯筹划周密。原想着东胡人千军万马,想盗出这个着实比登天还难,不想也成了。”

    旁边凤卫亦点头,“这地势、时间都得掐准,还直接进出主帅帐篷,顶多就一两成的机会可以得手吧?但咱们也只折损了一名兄弟。”

    “可是……”另一名凤卫犹豫道,“南安侯还没有回来。”

    几人一起望向青城方向。

    其实最关健最危险的行动几乎是韩天遥一人在执行;在他安排计划时,其他人便已看出,他必定身陷重围,脱身的可能不大。若盗得柳相首级,还要先找机会送出柳相首级,逃脱的机会就更小了。

    一人之力,千余敌兵,如何抵挡?

    陈旷沉默片刻,说道:“开船吧!”

    旁边凤卫一惊,“不等南安侯了?”

    陈旷道:“他又不是三头六臂,咱们又何必自欺欺人?若耽搁了,被东胡人追上,可就白费他这片苦心了!”

    有凤卫犹豫道:“得手后立刻从水路离开前去和赵将军他们会合,还是南安侯建议的。目前中京附近要么被东胡人控制,要么有魏兵奔袭,的确水路最安全。若从陆路,咱们马匹离得远,且白天无法藏身,很可能被追上。难为南安侯正好有早先安排的船藏于此处,此刻顺流而下,行个一二日也便安全了。咱们要不要再等等?”

    陈旷道:“再等下去天都亮了,一眼被东胡人瞧见,咱们如何脱身?我们死不足惜,若是弄丢了柳相遗骨,不仅郡主伤心,南安侯这番心血也白费了!”

    三名凤卫面面相觑,只得前去解开缆神,提起竹篙一撑,那船便破开冷雨,顺着风势飞快行去。

    陈旷犹豫片刻,又叮嘱道:“郡主正病着,先别提南安侯的事。若是问起,便说南安侯并未亲涉险地,为咱们出谋划策后便离去,应该……应该是灰心失望,暂时不想回楚国了!”

    凤卫只得应了。

    陈旷坐于船舱,又将那木匣用衣物包裹了一层,小心地放到风雨淋不到的方位,而脑中又传来前日楚帝所遣使者所说的话语。

    “……一定要配合使者,不惜代价将柳相遗骨找回来。至于南安侯……如果他还肯为贵妃舍生忘死,那么……还是不要回来得好。”

    郡主已是贵妃,韩天遥痴情如故,的确不是福,是祸。

    何况,济王之死,郡主之病,多少都与韩天遥有关。

    陈旷尽力去想着韩天遥的可恶之处,才觉得安心些,忽又想起从军这半年来,自己奉命维护于他,韩天遥同样尽量成全着他的功名,且不肯让他轻涉险地。

    而今日韩天遥这个把自己置于绝险之地的计划,他竟完全没有反对。

    他和四个凤卫,心安理得地看韩天遥走向险境,不曾有一字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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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后,河边踉跄行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矮瘦的那个喘着气问道:“韩大哥,就是这里吗?船……船在哪里?”

    韩天遥向前踏出两步,看向芦苇丛中明显被挪动过的痕迹,嗓音干涩得几乎要吐不出字:“他们……走了。”

    “走了!”金从蓉尖叫,“他们走了?你那些部属……不等你,自己走了?”

    韩天遥眺向漆黑无垠的天空,只觉那扑天盖地的雨点打得满脸生疼,不知哪里的寒意嗖嗖地窜出,渐渐便连眼前的金从蓉都看不清晰。

    他吃力地说道:“他们不是我的部属。”

    “不是你的部属,你还敢把自己性命交到他们手上?为啥不用你们忠勇军的人?他们不是很了不起,很忠心,对我们大魏……魏国很凶狠吗?”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们无关。”

    “你自己的事?盗那个首级怎会是你的事?你又不是柳翰舟的子孙!”

    可她的事,便是他的事。

    旁人看她再薄情,再寡义,他都只记得那个在冷雨里救回他的女子,曾给予他怎样的笑容和欢喜,而他又曾给予她怎样的伤害和痛苦。如今,她重病在身,还得照顾同样抱病在身的娇儿……

    “他们走了,走了……也好。”

    有他吸引东胡人注意,他们必定可以安全迅捷地将柳相首级送交到她的手中。他终于替她完成了这一世最大的心愿。

    他恍惚地想着,人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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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后,陈旷上岸放出凤卫的暗记,希望找到附近的凤卫先将消息传给十一。

    但他万万没想到,被引来的居然会是十一本人。

    船靠岸后,他愣了片刻,才记得上前见礼,急急问道:“郡主怎会突然来此?附近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实在不是郡主该来的地方啊!”

    十一一身素白便装,清瘦高挑,虽风尘仆仆,苍白肌肤未施脂粉,依然眉目如画,只在伤痕处绘了一朵朱砂梅,看来愈发孤瘦清美,傲气逼人。

    她淡淡地扫过他,说道:“若我有一日不是你们的郡主,而只是皇上的贵妃,大约便不该来了。至于如今,天底下似乎还没有我不可以去的地方。”

    陈旷不敢答话,只恭恭敬敬将木匣呈上。

    十一遣人与赵池那支兵马联系过,早知他们去向,却不料他们行动如此迅捷,竟已将父亲遗骨取回。

    双手将那木匣接过,她静静凝视许久,方才霎了霎眼,将模糊的泪影掩去,轻声问:“辛苦了!”

    陈旷道:“还好,还好,南安侯筹谋得妥当,虽有些险情,到底安然取回了柳相遗骨。”

    “哦,南安侯呢?没和你们一路回来?”

    若陈旷找她交还遗骨,韩天遥返回军营继续做他的大将军,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敌营盗取遗骨,如今听来竟如探囊取物般轻便……

    陈旷在她审视的目光里已有些喘不过气,只得硬着头皮道:“南安侯……似乎对郡主心怀歉疚,安排好行动,看咱们拿到遗骨,便松了口气,说既然郡主心愿得偿,也便不再欠郡主什么。他看起来不大痛快,说着便走了,看方向倒不是去军营的。想来他既将手边骑兵先交予赵池打理,一时不急于回去,应该会在中京附近散散心,顺便查探查探敌情分布。”

    十一要来清水仔细洗过手,才慢慢解开包袱,漫不经心地说道:“原以为南安侯血里火里拼杀这么久,必定行。事更稳重,不想这仗打多了,脑子也打坏了。好好一员大将,奔到风口浪尖做起斥侯们该做的探查敌情的事儿,这蠢得可以回炉重造了!”

    陈旷面色有些僵,其他三名凤卫更是低着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十一已打开木匣,悲喜难辨的容颜似有什么跳了跳,然后看向陈旷,“这遗骨是你们盗来,中间未曾经过其他人的手?南安侯……更未经手过?”

    陈旷原已预备了一套说辞,准备在十一问及详情时好好应答,再不料十一根本不曾问起,直接来了这一句。他顿了顿,才赶忙答道:“其实南安侯究竟怎样想,属下也不清楚。但这木匣……属下唯恐不敬,一直不曾打开过。”

    难道韩天遥盗遗骨时没有检查过,拿了空匣子过来?或里面的遗骨被换掉了?

    正疑惑时,十一已从匣中挑出一物。

    竟是一枚素蓝荷包,材质极好,式样却简洁无华,只在抽绳两侧编了同色流苏,——一看便知是不喜花哨之物的男子所佩。

    陈旷眼前几乎立时浮起韩天遥玄衣如墨、冷峻沉静的模样。他的额上沁出了汗。

    十一放下木匣,拉开荷包的抽绳。

    荷包有些扁,看起来空空的,但十一的指尖抽。出时,却已多一朵花。

    一朵枯萎得看不出原来风姿的芍药花,却被小心保管着,连花瓣都还齐齐整整。

    十一眼底忽然潋滟,恍惚便照出了当年那男子静默含笑的英秀面容。

寻,指间故琴(一)【实体版】() 
安县,驿馆,芍药花,花香里痴缠不休的亲吻。

    其实已是两人间最后一次好好相处,只是十一后来已不太肯去回忆那些虚幻得像梦一般的快乐和幸福。

    不久之后,便是算计,谋害,无尽的痛苦折磨,直到一。夜。欢情,含恨入宫……

    驿馆最后的亲近,早已被她视作算计的一部分。那些看似诚挚的多情,成了另一种不堪回忆的羞辱。

    “呵!好漂亮的……芍药花!”

    她哑哑地笑出声来,话语间有着怪异的温柔,如被风雨淋透的落花滋味。

    陈旷胆战心惊,嗫嚅道:“属下……属下并不知……”

    “不必说了!”十一站起身,缓缓收了水气的眸子清明如镜,“你不仅是凤卫属下,更是皇上臣子。如今你只要告诉我,是宋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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