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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君临天下 上部 by 梓寻-第9部分

小说: 君临天下 上部 by 梓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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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道:“鸿门宴还少得了?”便提起袍子下车。张蛮子立在地上,手持红绦长鞭,得意地两眼放光。周正青跟在我後面下来,安安稳稳,收敛一身轻浮,举止庄重。 

  安宁知府魏长春满面红光,笑迎上来,道:“七王爷驾临,下官不胜惶恐,如失了礼数,还请七王爷见谅。” 

  我眯眼环视一周,才微微一笑,道:“安宁今年报了灾荒,又为了我折腾排场,实在是一片忠贞!”便抬腿向内走去。 

  魏长春果然久经官场,十分娴熟笑道:“王爷代天子省察,误了什麽也不能误了这个,不然岂不是亵渎圣上的英明。” 

  进了府衙的後花园,魏长春笑道:“想著七爷素爱清雅,摆的物事也尽是梅兰竹菊,七爷看著可还满意?” 

  帘子是竹青墨漆帘,椅子是深檀镂菊椅,玉瓶是腊梅谢春图,案上摆著绣屏,上面只一棵兰草,十分雅丽。除此,楹联也十分有趣:半庭落月半盏秋,半圃香冷半纸愁。 

  我因笑道:“果然雅致无比!”这等国蠹倒是个个锦心绣口。 

  魏长春得意笑道:“学生虽不才,於这上头也下了心思。” 

  周正青十分不屑,只笑道:“我是粗人,看了这个如牛嚼牡丹。” 

  入堂坐定片刻,我因道:“魏大人,明日请诸官过来叙话,文职武官都要见。” 

  魏长春眼珠一转,笑道:“只怕太费王爷的心思,不如歇息两天,再让他们拜会!” 

  我抿了口茶,道:“我是奉旨来的,皇上的差事,哪里敢说累,况且安宁的粮仓关系国库,哪里敢怠慢!” 

  魏长春笑道:“七王爷勤业,下官佩服。如此,请王爷歇息,晚上再为王爷洗尘!”便躬身告退,我也只挥手让他退下。 

  周正青在屋里晃荡片刻,才笑道:“梅香,兰草,春竹,秋菊,一屋子的奴才,可也热闹。” 

  我因笑道:“你个粗人,还挑剔这个。不过,这儿布置的如闺阁一般,魏长春是暗里讽刺我容态女相吧。” 

  周正青笑道:“我还以为七爷看不出来呢,他是二爷的门人,自然为二爷著想。门口的对联写得如春闺怨妇,恨不得加上悔叫夫婿觅封侯!” 

  我同他放声大笑,倒是惊动了中堂檐上的鸽子,扑著翅膀飞开了。 

  傍晚时分,有人来请入席。我便告病道:“路上风寒,身上不爽利,一时热上来,便不去了。”又叫周正青代我去,命张蛮子跟著。 

  周正青虽然不耐,向我道:“我可同他们胡乱厮混了!” 

  我倚著长枕,翻了本诗集,道:“你只管去吧,给他们难看也好,行乐也罢,随便了。” 

  周正青便披起大麾去了,我也只提笔练了两行字,打发工夫。 

  去了约摸一个时辰,周正青便回来了,微带酒气,笑道:“这群王八羔子!”坐下灌了一口茶,才道:“携妓也就罢了,非要弄出个兔子园来,满地的小男人们红妆脂粉,看了头皮发麻。” 

  我放下手中的书,才道:“你不好这个,还不许别人喜好,况且人家想巴结你,反倒拍在马蹄子上!” 

  周正青倒有些恼了,道:“装什麽糊涂,那兔子园难道是给我看的,你那个二哥明摆著消遣你,里边还有一个小倌儿叫胭脂,连你出来是查他的底细都不顾了。”祺翰也忒耐不住性子了,我替祺焱担祸,现在也不能忘怀麽。 

  张蛮子跳进来,道:“他们混帐死了,我在外边听他们说王爷的坏话,一时气恼,就在他们的 

熏蒸全猪里撒了泡尿。” 

  周正青嗔道:“你个兔崽子要是告诉我慢些,爷我也吃进去了。”又笑道:“想来童子尿里有硝,那肉端上来时十分的香,他们吃得不亦乐乎。我按著肚子憋笑得肠子都青了。” 

  坏话,还能有什麽,我只笑道:“他们得福了,人中白,多好的补药。” 

  又说笑了一会子,便各自睡下,一夜无梦。 

  次日,我便召见这群地方官,十分无趣,寻人短处,也不是我爱干的,但也得打著精神问话。里头蝇营狗苟的不少,吏治,民风,狗屁不通,只让他们走路,回家多读几本书罢了。 

  中午用饭时,我便说笑道:“若都是草包也好,我统统把他们开销出去便好,讨厌的是聪明的混帐太多,好不花费精神。” 

  周正青道:“如此,皇上岂不是烦恼积成山,怪道脾气古怪,都是压出来的。” 

  我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正说著,竟见一身红衣的尤瑞郎款款而来,腰佩宝剑明珠,英姿勃发。我只道这般俗气的装扮,也只他穿来好看。 

  尤瑞郎微微揖身,因笑道:“我也来同你们凑趣!” 

  想必是四哥让他来的,只京里得心的人未免少了,够不够支使,我正想著,尤瑞郎脱了披风,走过来轻声道:“四爷怕七公子路上凶险,才叫我来。” 

  凶险,京里比这儿凶险得多,我暗自沈思,尤瑞郎笑道:“来都来了,还能返回去,只七公子快些办差,赶紧回去,大家心安。” 

  下午问话到了晚饭时才完,我是口干舌燥,没精打采,整一天,屁股麻了好几遍,还强自坐著。尤瑞郎笑道:“七公子劳烦了一天,咱们出去乐乐。” 

  周正青闲逛了一天,也不觉得累,只笑道:“快些换了便服,赶紧出去。”我换了月白袍子,石青狐镶边的袄,登了双轻便的貂皮靴子,便同他们自小门出去。 

  街上百姓不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卖杂食的小摊儿连成一串,锅底红碳吱吱地响著,锅里开水滚滚,热气腾腾,看了便觉心里舒坦。吆喝声缀连相叠,如同民谣一般,十分有趣。 

  慢慢走著,进了家生意红火的酒楼,青衫的夥计忙不迭地过来招呼,引到二楼的大堂去了。坐在靠边角处,屋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尤瑞郎笑道:“这儿最好,有什麽风吃草动,也看得见,也来得及防备。” 

  正说笑著,便见一群人拥簇著上来,大声说笑,旁若无人,有人大笑道:“邱爷,昨儿吃的酒席消化了麽?” 

  一矮胖子笑应道:“妈的!狗屁!老魏请得好客,也不知怎麽打点的上边,连面都没露。” 

  一高瘦者,细长无比,摇晃著水蛇腰,笑道:“那皇七子奇怪的紧,明明跟咱们爷是一根肠子里爬出来的,却去抱四爷的粗腿,脑子里生出花来了麽?” 

  矮胖子笑道:“他们是非,管咱们鸟事,吃酒搂婊子是正理!”众人便笑闹著坐下。 

  我夹了筷子萝卜丝,放到尤瑞郎碟子里,轻笑道:“去去火是正理!” 

  尤瑞郎脸上本有些怒色,听这话也忍不住一笑道:“跟他们计较有什麽意思!” 

周正青满脸痞气,笑道:“七爷愈发地历练了,原来脾气可没这麽随和。” 

  我点点头,因笑道:“活的日子长了,任它如何头角峥嵘,最後也能珠圆玉润起来。” 

  尤瑞郎抿唇一笑,却道:“我可没那麽好脾气。”言罢,右手轻弹,我只见那雪白的指头上飘起一股蓝烟,转瞬即逝,再看那群人也没什麽异样,尤瑞郎因笑道:“我要他们半年不得春宵一度,不得鸳鸯戏水。” 

  周正青轻笑道:“这法子好,让人有苦说不出。” 

  我因笑道:“你可真是促狭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 

  尤瑞郎换了副小孩子的神气,挑著眉头道:“我师傅教的,爱怎麽就怎麽,皇帝菩萨也管不了。”顷刻脸上又翻出甜甜的娃娃笑,道:“我可是为了七公子!” 

  他脸变得如此迅捷,倒叫我哭笑不得了,想来在家时也是个混世魔王,没准是尤老太爷熬不住他怪癖的性子才打发他进京的。 

  又玩笑了两句,陡然想起祺焱在京里还不知是个什麽阵势,老二又要生什麽花花肠子,皇上城府深厚,倘是为了帝位做出清理门户的事体来,又怎麽得了,前朝的仁皇帝就鸩毒了两个儿子,相比之下,他还算仁德多了。 

  尤瑞郎仿佛猜到我心思,只轻笑道:“浮生长恨处,千金买笑时。零丁洋,惶恐滩,一笑了之罢了。”此刻他粉白的面庞上,从容淡定,说不出的端修倜傥,是真名士自风流。 

  我因笑道:“不错,今儿我也癫狂一回,咱们寻个所在吃花酒吧!” 

  周正青竟然笑喷了,道:“这会子就不怕御史言官弹劾你,问个狎妓的罪名,皇上脸色能好看的了?” 

  尤瑞郎轻笑一声,道:“这有何难,我自有法子让咱们瞒天过海!” 

  出了酒楼,寻了处清静的角落,尤瑞郎自袖中掏出两张薄薄的皮子,与我同周正青敷上。他纤长的手指掠过我面庞,十分冰凉。周正青抚了下自己的脸,笑道:“不知扮成什麽样儿!” 

  我回头看他,仍是英俊不羁,只多了一股子贵气凌人的姿态,但若有人看见他,也决然不会当他是周正青。尤瑞郎因笑道:“易容之妙,非在与原貌截然不同,而在灵犀一点,造化神奇。”他轻手忙活,边道:“那些个繁复琐碎的本事,工於匠气,而少了妙趣天成。” 

  我同周正青装扮完毕,尤瑞郎自己却没做什麽手脚,只将红衣反穿,成了一身皂衣,有些俏皮,也有些弱不经风的姿态。便说笑著一同向曲乐传来处走去,无乐不成青楼,此言非虚。 

  转过街角,迎面一座朱楼,门口挑著两只红彤彤的灯笼,上书:寻欢莫问归路,此处即是故土。但见大门四敞,龟公满面堆笑,团团作揖,客人也是三教九流,甚或看见一两个道士模样的人出入,神仙也不免床第风流。 

  周正青大笑:“这才是人间烟火处。” 

  我伸手挽住他的手,笑道:“走吧,咱们也肯轻千金倾一笑!” 

  尤瑞郎抿唇一笑,跟著进来。 

  便有老鸨迎过来,周身穿著紧紧的苏绸平绉的裙子,红红绿绿,活像一只变了半个身的花蟒,粗似面杖的手指头挑著粉红的帕子,掩口笑道:“三位爷,喜欢个什麽样儿的,我们这儿的姑娘可俊了,嫩的掐出水来。” 

  周正青自是个中好手,我们也懒得抢他的风头,因笑道:“妈妈,我们可要新鲜的,莫要省姑娘们的脂粉钱。”便将五十两的银票合在那老鸨的手心里。 

  那老鸨笑得更像一朵石榴花,高声尖气道:“嫣翠,紫鹃,秀姐儿快出来招呼。”便有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过来为我们带路。 

  周正青轻声笑道:“这三位绝对不是顶尖儿的模样,我们是外乡的,最好的要留给当地的老爷们。” 

  我因笑道:“这麽说,那些戏文里的帝王将相,出来寻花问柳,都不会得那一等一的美人。” 

  周正青笑道:“自然!” 

  说话间,已经到了绣阁,三位姑娘或坐或立,没有扑面相迎,看来也并非末流。 

  那中年人道了声:“招待著!”便推门出去了。 

  一红裙女子嫋嫋过来,深深一福,鼻口眉眼,均有些薄气,轻笑道:“三位爷,这边儿请!” 

  我等三人便各自入座,另外两名也走过来,侍立身边,一位紫襦高腰叫做紫鹃,一位闲适惠颖叫做秀姐儿。 

  尤瑞郎倒十分安静,唇边带著些微笑意,不动声色。 

  我正要开口,陡然望了眼屋角的菱花镜,里面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眼里稚气非常,仿佛十三四岁小公子模样,便看向周尤二人。 

  周正青笑道:“我正想你什麽时候发觉呢?” 

  尤瑞郎亦笑道:“劝君莫负少年头!”轻一击掌,道:“劳驾小姐们了。” 

  紫鹃持起一把琵琶,秀姐儿坐於瑶琴前,声乐玲珑,如玉相击。嫣翠脚踏鸦头鞋,慢启朱唇: 

  畅云端,九天相逢一倾天。 

  雪堆积,花红落尽,朱颜销去。 

  宫花尚豔,谁知箱底藏,无人堪戴。 

  主奴情,强似纷飞燕。 

  万般难,红宵帐暖。 

  安去也,鹁鸪天! 

  我心下颇为一惊,看向尤瑞郎仍是微带笑意,周正青笑道:“词虽好,太浓豔了。”遂起身至琴前,一手长滑到底,唱道: 

  连山如画佳处,鼓角临风悲危楼,烽火连天忆孙刘。 

  卷罢黄庭卧看山,不妨随处一开颜。 

  梦破南楼,凭高酹酒,此兴悠悠。 

  华灯纵博,色徒亦可觅封侯,独去江边渡渔舟! 

  唱罢,回座持酒一倾入口,长笑道:“兴不可全尽,吾先去了!”竟转身离去。 

  我回头笑道:“畅雪宫主,久闻大名。” 

  尤瑞郎轻笑一声,道:“不足挂齿,只不知周正青这麽不肯交接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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