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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周作人文集之民俗风物_周作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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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0年2月作,选自《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



 甘蔗荸荠

    一定要说水果也是家乡的好,这似乎可以不必,而且事实上未必如此,所以无须这么说,可是仔细想起来,却实在并不假,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说呢。若是问绍兴有什么好水果?其实也说不出来,不过那里水果多而且质朴,换句话说就是平民的,与北京相比,这很容易明白。北京水果除杏子桃子柿子外,梨与苹果,香蕉柑橘,差不多都是贵重品,如要买一蒲包送人往往所费不贷,乡下便不一样,所谓贵有贵供,贱有贱鬻,雅梨有用纸包的,与广柑文旦同请上坐,但不很值钱的还多得很,一两角小洋不难买上一篮。甘蔗荸荠,水红菱黄菱肉,青梅黄海,金橘岩橘,各色桃李杏柿,(杨梅易坏可惜除外。)有三四种便可以成为很像样的一份了。我至今不希罕苹果与梨,但对于小时候所吃的粗水果还觉得有点留恋,顶上不了台盘的黄菱肉,大抵只有起码的水果包里才有,我却是最感觉有味,因为那是代表土产品的,有如杜园瓜菜,所谓土膏露气尚未全失,比起远路来的异果自有另外的一种好处。 

    (1951年3月作,选自《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



 周作人文集之民俗风物赤脚

    北京人相信有地风,于人体很有害,所以保护下肢最为用心。他们冬天固然是棉裤扎脚,穿“老头儿乐”的毡鞋,就是在夏天,虽是单裤也要扎脚,鞋袜穿得整整齐齐的,决不赤脚。现在都是三轮车了,这种情形已经没有,从前用二轮人力车的时候,夏秋暴雨,路上积水,拉车人鞋袜被水浸透,沿着裤腿上来,大半条都湿了。他们不肯光脚,因为这样将为地风所侵,会得变成“寒腿”的。北伐那一年,广西军队来北京,有些赤脚着草鞋挑着担子,沿路的人都瞪着眼呆看,觉得非常希奇,其实中国东南西南的居民多是这么样子的。我们现今不再断发文身,入水与皎龙斗了,可是水乡的人终究与水有情分,光了脚和水土接触极是寻常,到了有地风的区域也还是这个习惯,所以多少年来,我总是冒了寒腿的危险,赤了脚过一夏天的,直到天气寒冷起来为止。平常有客来也不穿上袜子,除非来的是女客,而女客却又往往是无袜的,这可以说是一个矛盾。一个月里难得有两三次出去买纸笔邮票,那时也非着袜不可,算起来一总不过穿了十次八次,这一季里至多换一两回袜就够了,在现今线袜也很贵的时候,这节省也不少。实在这只是一种枝节的托词,原因还是在于习惯,盘脚坐在炕上竹席上边,倒是很凉快的。 

    (1950年8月作,选自《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



 秋虫的鸣声

    虫类的嘴是不会发声的,但是我们平常总说它是在叫,古来有以虫鸣秋这句话,这些虫就称之为秋虫。小时候在乡下知道得最多,绩*(左绩之左右祭)婆婆官名络纬,蛐蛐在《诗经》上称蟋蟀,或称促织,此外有油唧呤、叫咕咕、蛐蛐儿、金铃子、油蛉和竹蛉,都是相当的会叫的,但是在北京却不大听见,现在夜中人静的时候,在窗外低吟的也只是*(上扎下虫)*一种罢了。 

    因了秋虫的鸣声引起来的感想,第一就是秋天来了,仿佛是一种警告。蟋蟀虽是斗虫,可是它独自深夜微吟时实在很有点悲哀,所以对于听的人多发生类似的感觉,乡下的小孩们解释它的歌词是“浆浆洗洗,纽绊依依”,依字读去声,意思是说装上去,这与促织的意味相合,不过不是织布做新衣,只是修补旧衣预备御寒罢了。陆元格在《毛诗草木虫鱼疏》中有促织鸣懒妇惊之谚,可见此种传说在三国吴时早已有了,大抵在民歌儿歌中警游情的意思很是常见,要讲句旧话,可以说是正与《国风》相通的吧。乡下有关于蝉鸣的儿歌云:知了喳喳叫,石板两头翘,懒惰女客困旰觉。这里说的是三伏天气,石板都晒得“乔”(微弯)了,但是在城乡里,除懒惰的男女客以外,没有人睡午觉的,这歌即以为刺,至于单举出女客来,那或者由于作者或加工者是男性的缘故吧。 

    (1951年9月作,选自《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



 蓑衣虫

    同江幼农君闲谈。说动植物名最不好办,不但中外古今难以沟通,即同一俗名也常有地方的界限,不能通用。例如蝼蛄,我们一听这个名称,即立想到那替曲蟮叫了一世的形似蟋蟀的虫,北方则不能通行,郝豁行在《尔雅义疏》的注里特别添上北边的俗名“拉拉蛄”一项。虫旁翟叟二字我们乡下也认识,读作其休,是蜈蚣似的多足虫,江南云蓑衣虫,北方称钱串子,或曰钱龙,以前者为更普遍。江君云别又有所谓蓑衣虫,系蛾类的幼虫,织碎叶小枝为囊以自裹,负之而行,案此即《尔雅》之蚬缢女,因为它附枝下垂,古人观察粗率,便以为缢,郝氏断之曰,此虫吐丝自裹,望如披蓑,形似自悬而非真死,旧说殊未了也。我们乡间称之曰袋皮虫,《尔雅翼》云俗呼避债虫。披蓑有渔人或农人的印象,袋皮已沦为瘪三,避债的联想更为滑稽,缢女则太悲惨了,我们想起山西省妇女自杀的统计,觉得这种事实还未消除①,难怪古人那么的说。我不知道这在北京叫作什么,仿 

    ①周作人在本年3月20日所写《男性中心思想》一文中曾谈到:“据山西妇联会统计,去年一月至十月共发生妇女人命案四百六十四件,其中自杀占百分之七五……在原因上则出于中国传统之男性中心思想为封建社会的三纲主义的核心,祸害甚大,但势力也极顽强,很不易征服”。佛没有看见过,要有也未必叫蓑衣虫了吧,因为在北方蓑衣极少见,其实秋天雨并不小,虽或缺乏棕皮,但也可以用别的草制的,不知何以不用。唐人诗云,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种情景在黄河以北实在是难被了解,不但寒江不能钓,就是蓑笠也是很生疏的东西,读了不会发生什么兴趣。 

    (1950年9月作,选自《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



 园里的植物①

    园里的植物,据《朝花夕拾》上所说,是皂荚树,桑榧,菜花,何首乌和木莲藤,覆盆于。皂荚树上文已说及,桑椹本是很普通的东西,但百草园里却是没有,这出于大园之北小园之东的鬼园里,那里种的全是桑树,枝叶都露出在泥墙上面。传说在那地方埋葬着好些死于太平军的尸首,所以称为鬼园,大家都觉得有点害怕。木莲藤缠绕上树,长得很高,结的莲房似的果实,可以用井水揉搓,做成凉粉一类的东西,叫做木莲豆腐,不过容易坏肚,所以不大有人敢吃。何首乌和覆盆子都生在“泥墙根”,特别是大小园交界这一带,这里的泥墙本来是可有可无的,弄坏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据医书上说,有一个姓何的老人,因为常吃这一种块根,头发不白而黑,因此就称为何首乌,当初不一定要像人形的,《野菜博录》中说它可以救荒,以竹刀切作片,米泔浸经宿,换水煮去苦味,大抵也只当土豆吃罢了。覆盆子的形状,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这句话形容得真像,它同洋莓那么整块的不同,长在绿叶白花中间,的确是又中吃又中看,俗名“各公各婆”,不晓得什么意思,字应当怎么写的。儿歌里有一首,头一句是“节节梅官拓”,这也是两种野果,只仿佛记得官拓像是枣子的小颗,节节梅是不是覆盆子呢,因为各公各婆亦名各各梅,可能就是同一样东西吧。 ——

    ①本文为周作人以周遐寿的笔名出版的《鲁迅的故乡》中的一节。这里所说的“园”即“百草园”。将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对百草园的描述与本文对照,可看出周氏兄弟对自然的观察,感受与表达上的不同。 

    在野草中间去寻好吃的东西,还有一种野芒麻可以举出来,它虽是麻类而纤维柔脆,所以没有用处,但开着白花,里面有一点蜜水,小孩们常去和黄蜂抢了吃。它的繁殖力很强,客室小园关闭几时,便茂生满院,但在北方却未曾看见。小孩所喜欢的野草此外还有蛐蛐草,在斗蟋蟀时有用,黄狗尾巴是象形的,苤苡见于《国风》,医书上叫作车前,但儿童另有自己的名字,叫它作官司草,拿它的茎对折互拉,比赛输赢,有如打官司云。蒲公英很常见,那轻气球似的白花很引人注目,却终于不知道它的俗名,蒲公英与白鼓钉等似乎都只是音译,要附会的说,白鼓钉比蒲公英还可以说是有点意义吧。 

    (1951年7月作,选自《鲁迅的故家》)



 周作人文集之民俗风物爆竹

    旧历新年到来了,常常或远或近的听到炮仗,特别是鞭炮的声音,这使我很觉得喜欢。对于炮仗这件物事,在感情上我有过好些的变迁。最初小时候觉得高兴,因为它表示热闹的新年就要来了,虽然听了声响可怕,不敢走近旁边去。中年感觉它吵得讨厌,又去与迷信结合了想,对于辟邪与求福的民间的愿望表示反对,三十多年前在北京西山养病,看了英敛之的文章,有一个时候曾想借了一神教的力量来驱除多神教的迷信,这种驱狼引虎的思想真是十分可笑的。近来不好说老,但总之意见上有了改变,又觉得喜欢炮仗了,不但因为这声音很是阳气,有明朗的感觉,也觉得驱邪降福的思想并不坏,多神教的迷信还比一神教害处小,也更容易改革。 

    放烟火(或称为焰火)在各国多有这个风俗,至于炮仗,由鞭炮以至双响,似乎是中国所特有的。有欧洲人曾经说过幽默的话,中国人是最聪明的民族,发明了火药,只拿去做花炮,不曾用以杀人。这话说得有点滑稽,却是正确的。过去中国人在文化上有过许多发明;只是在武器方面却没有,史称造五兵的乃是蚩尤,可知中国古人虽是英勇,但用以却敌的正是敌人的兵器。 

    炮仗起源于“爆竹”,民间祀神的时候,拿竹枝来烧在火里,劈拍作响,据古书上说,目的是在于吓走独只脚的山魈。这种风俗在华东有些地方一直存在,若是使用大竹,那末竹节裂开来,一定声音更响了,不过个人的经验上不曾听到过。过去放炮仗的用意是逐鬼,普通说是敬神,乃是后起的变化,现在只是表示喜悦与庆祝,正是更进一步,最是正当的用处了。 

    现今的炮仗使用得确当,但是过去用于驱邪降福,虽然涉于迷信,我以为也未可厚非,因为这用意总是对的,不过手段错误罢了。驱邪降福,这是一切原始宗教的目的。英国一个希腊神话女学者曾扼要的说过:“宗教的冲动单只向着一个目的,即生命之保存与其发展。宗教用两种方法去达到这个目的,一是消极的,除去一切于生命有害的东西,一是积极的,招进一切于生命有利的东西。全世界的宗教仪式不出这两种,一是驱除的,一是招纳的。饥饿与无于是人生最重要的敌人,这个他要设法驱逐它。丰稷与多于是他最大的幸福,这是他所想要招进来的。”人类本有求生存与幸福的欲望,把这向着天空这便是迷信,若是向着地面看,计划在地上建起乐园来,那即是社会主义的初步了。中国老百姓希望能够安居乐业,过去搞过各种仪式祈求驱邪降福,结果都落了空,后来举起头来一看,面前便有一条平阳大道,可以走到目的地去,那末何乐而不走呢?敬神没有用了,做炮仗是中国固有技术之一,仍旧制作些出来,表示旧新年的快乐与热闹,岂不正是很适宜的事情么? 

    (1957年2月发表,逃自《知堂集外文·四九年以后》)



 泥孩儿

    从前在什么书上,看见德国须勒格尔博士说,东亚的人形玩具始于荷兰的输入,心里不大相信,虽然近世的“洋娃娃”这句话似乎可以给它作一个证明。本来这人形玩具的起源当在上古时代,各国都能自然发生,如埃及、希腊、罗马的古坟据说都发见过牙雕或土制的偶人,大抵是在儿童的坟里,所以知道是玩具的性质,另外有殉葬的一种,用以替代活人,那是所谓“俑”了。由是可知,这种玩具的偶人的起源不可能有一定的地方,应是各地自由发展。可是它又很容易感受外来的影响,现时的洋娃娃服装相貌还没肩和老百姓一样,宋代曾通称摩侯罗或磨喝乐,此是外来语,大概与佛教有关系,虽然还没有考究出它的来源。这在《老学庵笔记》中称作“泥孩儿”,当是指泥制的孩儿那一种,但别处又见有“帛新妇子”与“磁新妇子”的名称,可见也有一种“美人儿”,比现代的洋娃娃式样更多了。小时候在乡下买“烂泥菩萨”玩耍,有状元;有“一团和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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