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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冬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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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忍着点儿吧。”家树对冬至说,“问完了话回大宅来,叫他们给你弄点儿吃的。”
  冬至默默点头,直起身子。
  正在这时,院门一响,张福走了进来,从院里的众人哈了哈腰。
  “小丫头安排好了?”家树问。
  “安排好了。”张福答,“少奶奶也已经回家了。老太太和少奶奶都问您什么时候能回去。还有二太太。”他看向家彤。
  “嗯。我这就回去。”家树说,“你来的正好,陪冬至去趟警局吧,他要录个口供。录完了你把他带回大宅去。”
  “是。”张福躬身答应。
  下了车,进了大门,家树说了句:“你早点儿歇着吧。”甩下家彤,向里院走去。
  家彤拉住了他,“大哥,等等,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家树回头:“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不,就现在,不然我不踏实。”家彤没有松手。
  “那好。”家树从他的眼神中瞧出确实是出了什么事,点头答应,“那,咱俩去帐房那屋吧。”他吩咐门房:“张管家来了,让他先到帐房去,我在那儿等他。”
  这是冬至第二次来到柳镇的警察局。王九把他带到一间屋子里,让张福在门口等着。
  王九从桌上的纸堆里翻出一张空白的,指指对面的凳子:“坐,把事情经过再讲一遍。”
  冬至顺从地坐下,想了想,问:“从哪儿说起啊?”
  “就从你爹到米店找你妹子说起。”王九朝笔尖哈了哈气,在纸上划了两道。
  冬至开始慢慢诉说,他如何把妹子藏在米缸里,如何跑到镇长家找家树借钱,如何翻墙回家,以及爹是如何让那个人给刺死的。
  王九笔划潦草地记着,不时因为不会写某个字而停下来。他细细打听了那两个讨债人的外貌,他们穿什么衣服,身材多高,有没有显眼的标记等等。冬至和他们只朝了一个照面,努力描述了半天,还是说不清楚。
  到后来王九也泄气了,打了个哈欠,说:“算了,你说的,十个人有八个象他。”
  冬至低头没吭声。
  王九把几张纸推到他面前,又拿出个红印泥说:“在底下写上你的名字,摁上手印。”
  “问完了?”冬至不相信地望着他。
  “可不。”王九又打了个哈欠,“反正柳镇也就那几个人,你就算说不清楚我们也能找得着。”
  他看着冬至画了押,招呼门口的张福:“老张,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张福向室内探了个头,“完事了?要不要跟赵队长说一声?”
  王九看看墙上的挂钟,说:“都这么晚了,赵队长可能都睡下了。你们走吧,有什么事明儿我再找你们。”
  “那好,那好。”张福走进来,拉了一把还在看着口供上鲜红指印发呆的冬至,“走吧,大少爷还在家等着呢。”
  冬至站起来,跟着张福往外走,刚走到警局大厅,还没出门,忽然后面赵队长叫道:“站住。”
  两人都吓了一跳,停步回头,赵队长俯在二楼栏杆处,两个警察端着枪正从楼上向他们跑下来。赵队长冷冷地说:“李冬至,你今天别想走了。”
  帐房里没有生火,冷得象冰窖一样。家树刚进来就有些受不住,跺着脚想出去找人,家彤拦下了他:“我就说几句话。”
  “那你快说。”家树把手拢进袖子里。
  “刚才你没来的时候,我和赵队长在屋里。”家彤说。
  “嗯,怎么?”家树提起了心思。
  “他说冬至五年前,也就是他妈妈刚死的时候去警察局找过他。冬至说他怀疑他妈妈不是摔跤跌死的。”
  “是吗?”
  “你不知道这事?”
  “啊……”家树打了个磕巴,“我知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哪儿当得了真。这个赵队长真是的,跟你提这个干吗?”
  家彤紧盯不放:“冬至的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她是得了急病过世,怎么又出了个跌死?”
  家树不耐烦地说:“你管那么多干吗?她怎么死的关你什么事?”
  家彤语塞,半晌说:“冬至昨天吃饭时向我打听过……我说我不记得了,那天家里那么乱……我怎么觉得你和张福有事儿瞒着我。冬至娘的死和爹去世有关吗?”
  家树突然暴怒:“你疑神疑鬼地算计什么!你长大了我不能收拾你了是不是!滚蛋!回去睡觉去!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这样的话,看我揍扁了你。”
  “你!……”家彤的脸涨得通红,“我说什么了?”
  家树刚想再次怒喝,忽然门外脚步声响,接着是张福的声音:“大少爷,大少爷,您在吗?”
  “在。”家树换上一张平静的脸,同时瞪了家彤一眼,让他不要多话,“回来了?进来。”
  张福推门进屋。家树朝他身后张望:“冬至呢?”
  “留在那儿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带他回来吗?”
  “是。可他回不来了,有人到警局告发,说他才是杀李大有的凶手。”
  “什么?!”家彤叫道。
  家树却没显得多惊异,“是谁告发的?”

  第二十八章

  冬至被两个警察押进了房间。
  一进门,明亮的灯光迎面照过来,晃得他举臂挡住了脸。对面有人在叫:“就是他!没错,就是他。”
  灯光调暗了,冬至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赵队长。
  还有三个人站在旁边,其中正朝他指指点点的那两个正是向李大有要债却误杀了他的混混儿,另一个穿绸衫的胖子,个子不高,大冬天手里却捏了把扇子,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警察把冬至按坐在凳子上,然后退回去守着门。
  赵队长坐在桌子后面,问王四:“你看清楚了?”
  “看清了,”王四指着冬至,“我俩都看见是他杀了李大有。”老高在一旁连连点头。
  冬至刚开始有一阵愣神,他还没明白那两个家伙为什么居然象没事人一样呆在警察局。过后忽然反映过来,他们是要倒打一耙,诬蔑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不对,他血口喷人,”冬至激动地跳起来,与王四对指,“他才是凶手。我爹就是他扎死的。”
  两个警察赶紧过来,把他重新压回到座位上。
  赵队长冷冷地说:“你说他杀了你爹,有什么证据啊。”
  “我亲眼看见的。还有,那把刀也是证据,刀是他拿来的。”冬至嚷道。
  “胡说。我是带着刀,但是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您看,”王四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到桌面上,与李大有身上的刀相比,是短了两寸。他指着匕首的柄,“这里,还刻着我的姓。”
  赵队长低头一看,果然,上面是清清楚楚地刻了一个“王”字。他在心里冷冷一笑:这种伎俩还能上得了台面?看来金胖子那儿是没能人了,哪有凶器上刻名字的道理?这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可他并不说破,抬眼望望站在哪儿的金胖子:“六爷,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可得负责任。”
  金胖子用扇子柄敲了敲桌子:“俺用脑袋担保,我手下的人从来都是秉公守法的。他带着刀,不过是为了对付那些欠债不还,又要撒野打人的人。也就是吓唬吓唬,根本不可能伤着人。”
  赵队长慎重地点点头,对冬至说:“你听见了,人家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你有什么?”
  “这叫什么人证物证。”冬至脸胀得通红,瞪着金六爷,“他们是一伙儿的,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说不定就是主使呢。”
  “什么话。”赵队长斥道:“金六爷是镇上有名的金大善人。”
  冬至挣扎着起身,第二次被压了回去,“死的是我爹,难道我还会杀我爹吗?”
  “那怎么不能。”老高插嘴,“因为你爹要卖了你妹子还债,你和他吵起来了,吵急了动手,用刀捅了他。我们俩看得清清楚楚。”
  金六爷一扇子敲在老高头上:“你们也是,看着打起来不拉架,平白惹这个事。”
  老高捂着脑袋委屈地大叫:“我哪儿想得到这小子丧心病狂,敢向自己亲爹下手啊。”
  家树顶住了家彤的恳求与赌气,没让他跟来,而是自己带着张福,急匆匆往警局走。
  他一听说张福在警局门口看见了金六爷的车,立马就什么都明白了。心想:金六爷这招使得高啊。知道柳镇太小藏不住人,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
  不过他也并不太担心,毕竟岳父是警察局的头儿,虽说一直和赵队长面和心不和,经常互相拆台,但在没交权之前,说话多少还有些分量。
  赶到警局,果然,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楼前。柳镇上出入坐车的,除了当官的,就只剩下一个放高利贷的金六爷。他这辆车平时擦得锃亮,鸣着喇叭在街上招摇过市,镇上人人都认得。
  王九蜷缩在大厅里的横凳上打瞌睡,赵队长没说让走,他也不敢回家。家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摸着枪跳起来敬礼:“队长!”待看清是家树,尴尬地笑笑:“殷老板,这么晚,您怎么过来啦。”
  “来看看。”家树递给王九一根烟,又拿出了火。王九受宠若惊地凑过来,家树借着点烟的功夫,问:“里面审的怎么样了?”
  王九把那口烟吐出去:“还没完呢。金六爷带着两个手下在里面,好像就是找李大有要债的那两个。”
  “哦。”家树等着他往下说。
  “刚才听见你家那个伙计嚷嚷来着,现在又没声了。”
  “他嚷什么了?”
  “离的远,没听清。”王九摇摇头。
  家树笑了笑,招呼张福:“金六爷都来了,咱们去听听。”
  王九心里觉得有些不妥,暗暗掂量了一下陈局长与赵队长的分量,还没等比较完,两人已经上楼了。
  家树还是晚到了一步。
  走到楼梯拐角,迎面两个人正从楼上下来,走在前面的是冬至,脚步稍慢,被身后的警察推搡得打了个趔趄。
  家树停步,待他们走近,跨出阴影,叫:“冬至。”
  冬至陡然停下,看着忽然出现的家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里却闪出了希望的亮光。
  警察认识家树:“哟,殷老板。”
  家树点点头,问他:“带我的伙计去哪儿啊?”
  “监房。”警察回答,看到家树冷冰冰的脸,补充了一句:“赵队长说的。”
  家树留意到冬至脸上多了两块青淤,伸手过去摸了摸。冬至偏头躲开,家树的声音低沉:“挨打了?”
  冬至咬牙不吭声。小警察瞧着家树的脸色,心里打了个突,往后退了两步。
  家树忽然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我都没舍得……”
  他离开冬至上楼。小警察摸不着头脑,偷偷问张福:“殷老板这是……”
  张福紧跟上去,回头说:“这是殷家的人,该怎么样,你看着办。”
  “是,是。”小警察连连点头,跟冬至说话的语气软了不少,“走吧,我给找间干净的号子。”
  赵队长正跟金胖子讲条件:“六爷,您今儿要带他们两个走,可不行。您得替我想想啊,怎么说他俩也是有嫌疑的,这要是跑了,我交待不过去。要不这样,让他们在我这儿住几天,等事情查清楚了,我肯定马上放人。”
  金六爷笑眯眯地说:“赵队长,不是我不替您着想。是我催着他们来揭发检举的,这可倒好,弄得他们进了监狱,我也没法向他们家人交待啊。”
  “交不交待的,还不是六爷一句话。”赵队长笑道,又转向王四和老高,“你们说呢?在江湖上混,难免跟警察打打交道。哪儿能老让警察为难呢?”
  王四和老高对望一眼,从这句话里多少听出了点弦外之音。金六爷打了个哈哈:“您说的也是。谁都不容易啊。”他掏出个纸包,塞在赵队长手里,“那就住几天吧。不过,他们这几天的吃喝得劳赵队长多费费心。”
  赵队长对纸包的厚度表示满意,吩咐等在门口的另一个警察:“带他们走。”
  金六爷也说:“我也得走了。”
  “好,我送送你。”赵队长把纸包揣在口袋里,从椅子上站起来。
  几个人相跟着出门,正好碰上走来的家树。
  金六抱拳微笑:“殷老板。’
  家树躬身回礼:“金六爷。”
  金六不想与他多纠缠,回头向赵队长:“有什么事,我随叫随到。”
  赵队长连说:“客气,客气。那我就不送了。”
  “好说,好说。”金六推了老高一把,示意他们快走。老高迈步,家树却不让道,走廊很窄,几个人僵在那里。
  老高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殷老板,借个道。”
  家树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他一会,看得老高很不自在。“捅死人的是你还是他啊?”家树冲他身后一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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