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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上穷碧落-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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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着眉,潜心细想了遍,才起身欲备药方。孙预忙扯住了她,〃祭司大人,她到底怎样?〃

巫弋沉沉地朝他看了眼,抿着唇沉默良久,才道:〃积劳成疾,本应冬日才发的症,现却在近夏时节发作,况且。。。。。。勾起旧疾,虽无干其毒,但。。。。。。于身亏损忒大,若再不好好调养,只怕。。。。。。〃

〃只怕什么?!〃

巫弋看着他,心中不忍,却还是叹着气道:〃只怕来日无多。。。。。。〃

〃咣当〃小秋手中捧着的茶水落到地上,孙预更是脸色一白,〃为什么!难道一点都无办法么?〃

巫弋长叹,〃老身医术浅薄。。。。。。〃

孙预原本已近于绝望的心忽然因她这句话而稍缓,〃那祭司说,当世还有什么高手可治她的病么?〃

〃这。。。。。。〃巫弋心中一动,〃百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位绝世神医,叫宣鹤,如果能找着其后人,或可一治。〃

〃宣鹤?〃孙预留心记下,只要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他就能托王随找着其人。

〃眼下要缓住她的病,首先要让她心绪宁静,切不可再有大悲大喜之事。〃巫弋说得有些为难,〃要休养,国事上还是能放则放吧!她现在的身子可动怒不得。〃

孙预回头朝榻上的人望了一眼,点头一诺,〃我明白了。〃朝政上的事他来担待吧,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便是闻家,他也会顺着她的意思去办的。

药 力的作用使得她静静地睡着,宁神的薰香飘散在整个煦春殿里,孙预一直守着她,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等着她醒来,由白日守到晚上,由黄昏守到三更。她安心地睡 着,特别踏实,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孙预一直握着她的手,说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活着,他做什么都可以。她还未睁开眼睛,却微微地笑了,他可为她 做一切事,但她却不想他为了自己而放弃了他的原则。

他毕竟是孙家的子弟,他已经为了她纵容闻氏,他已经为了她让出了权柄,他已经为了她将自 己以及整个孙氏一族置身于任她处置的境地,他已经为了她牺牲了太多太多,违反了太多太多,她是欠他的。她在心中长叹,那么她也应该为了他而把这个江山努力 打点好,为了他能够少牺牲一点,为了他能够少违背孙氏一点。细细回想起来,她似乎为他做的太少了,连情意的投注都不如他那般彻底而单纯。她真的亏欠他太多 了。。。。。。

〃醒了么?〃耳边传来孙预轻柔的声音,像是哄着她,把她呵护在掌心里,生怕碰碎了她。

她一笑,轻轻张开眼,孙预满是温柔的脸便映入眼帘。她想开口,心气一提,却先吐出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这一咳起来似乎就极难停下,她捂着胸口,却止不住。

孙预敛了眉在她背上轻拍,顺道拿了盏止咳的汤药喂她喝了口,好不容易才渐渐平息了下去。〃好些了么?〃

〃嗯。〃她点点头,想支起身坐起来,却忽然发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的像是抽去筋骨般。

孙预见状忙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道:〃别使力,你才刚醒过来。〃

这一刻的安宁让妫语有些着迷,她依在孙预怀中,感受到他平稳而宽厚的心跳,稳稳地,一记一记沿着背心传入心间,像是他的心跳传来了力量,充满生机的血也跟着一鼓一鼓动了起来。

〃我怎么了?〃她不明白,只记得有一阵咳得心口剧疼的咳嗽让她忽然间好想见他。

〃你睡了会。〃孙预轻轻拥着她,自己靠在床沿上,心中很安定。看着她眼中的神采奕奕,虽然带着无力,却是真实的,她正活着。

妫 语不信,心里也猜着几分,但不想提及那些事,便静默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能好不能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看着巫弋的努力,她其实是不存希望的,但 要她完全放弃,她又不甘心,只能说对于解毒她因为心存了侥幸而并未彻底放弃。更何况,她贪恋着孙预的温柔与呵护。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想与闻家同归于 尽了,她想好好活着,活在孙预面前,活在他的爱意里。

〃去西苑的雍华殿住几日吧。〃孙预缓缓开口,西苑的雍华殿是皇家的避暑行宫,那儿背山靠水,景色怡人,是静心养身的好地方。

嗯?妫语一愣,随即隐隐猜到他的用意,心中感动,但却不能答应,〃我不去。〃她的声音里竟似带了几分撒娇,听得孙预轻轻一笑,〃那儿风光好,去养养身,不好么?〃

妫语抬头看他,眸光柔和得一如烛光摇曳,令人神醉,〃还有朝务,我想和你一起共理这个如画江山。〃

孙预陷在她流光四射的眸光里,一时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能痴痴地看着她,情难自禁。他俯低头,轻轻吻上她略有些黯淡的唇。煦春殿里融融泄泄的龙涎香萦绕在大殿里,晚风撩动长长的流苏,轻飘飘的荡着,烟气便缠着流苏一晕晕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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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庙堂篇 第二十八章 欲茂其末,必深其根

〃清嘉。。。。。。〃岳穹负着手盯着一幅当朝名士墨箴的《秋空归雁图》,凝眉不语。木清嘉在旁恭敬地立了许久,此时才抬起头,〃师傅?〃

岳 穹仍是看着画,没有转过身的意思,似乎有什么事让他有些犹豫不定。木清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幅悬于书房正中的巨幅上一片静远。历来画秋皆为清空明澈,然 此图却是描画黄昏薄暮的淡雾之际,倒是应了那两句题诗:〃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只是这么明朗的画却与赏画人的心思相去甚远。

沉吟再三,岳穹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负着手回身朝木清嘉看了眼,才道:〃清嘉,你的才学,为师自是放心的。只是制科一试,皇上亲自主考那倒也罢了,若是由右仆射大人。。。。。。只怕还有变故。〃

木清嘉微微抬了抬眉,心中有感于岳穹的维护,但皇上是早已许了他重任的,有没有项平并无关碍。如若项平想从中作梗,只怕皇上第一个会拿问他。想到这,木清嘉心中一惊,会不会。。。。。。皇上亦是有意试探项平?

〃怎么?〃岳穹瞧他神色似乎不对,问了句,〃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便制科不中,你有才,不过多几年历练的事!〃他笑着拍了拍木清嘉的肩。

〃师傅。。。。。。学生,学生觉得项大人身为碧落之相,应该不至于如此吧?〃话到临口,木清嘉终有犹豫。

岳穹叹了声,〃可你是我的学生。〃他瞧见木清嘉有些不解的目光,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深说,〃好啦!为师也只是猜测。。。。。。你若中了,皇上估计会派你去做监察御使,这个职务官阶虽低,但办的都是实事。如今新政施行,地方上极有可能阳奉阴违,你可要秉公处理,不必怕什么人!〃

〃是,学生记下了。〃木清嘉恭敬地应诺,心中暗赞师傅的先见之明。

〃嗯。〃岳穹点点头,〃记住,刚而毋虐,简而毋傲。〃

木清嘉俯身一揖,〃学生谨记师傅教诲。〃

〃好,好。〃岳穹呼出一口气,看向书案上的一本奏牒,不由一笑。

木清嘉瞧见他少见的欢欣的笑意,不由问道:〃师傅有何要上奏皇上的么?〃

〃啊,不,不是。〃岳穹呵呵一笑,〃皇上挑闻家去出使匈奴,可是一条暗渡陈仓之计呀!议和并不难,却可以将闻谙这个可插手百官录用的左丞调了开去。可是,即便是议和,皇上还是防了一手,派我同去,即是怕他们与匈奴有私交。〃

那种缜密。。。。。。防人于万全呀!木清嘉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何感想,只觉得有些冷气儿直窜上来。他如若去了平夷二州,只怕事无巨细,都得一一细禀才是。

闻谙与岳穹一行人带着厚礼出发了,而紧跟其后的四月十六,制科由摄政王孙预主持在安元殿主试,由各部元老大臣共阅,择优呈于女皇,再由中选定五名中者。制科如能入选,于仕途上却是一条平步青云的路,参试者无不尽倾所学,力图能引女皇青眼相睐。

只是最后,却只录了三名,萧水天、覃思、木清嘉。三人立时受命任官,无需候补。萧水天命为户部司封郎中;覃思命为通政使司,专掌百官密谏;木清嘉命为平夷二州监察御使,巡察二州地方民情。

一 时朝中哗然,但女皇却于此时移驾雍华宫,大小政事悉由太傅、摄政王,以及左右仆射至雍华殿上禀,其余人除了起居郎与需拟旨的中书舍人能自由出入,如非宣 召,概不相见。当然这其中台谏院的折子除外,但一入宫使,便由喜雨择要上呈,至于那些个指摘制科录人的小事,便一概批了回去,也不必过妫语的眼了。

外臣不能相见,倒是朝中各位官员的夫人都被女皇召去随驾。萧霓自是最紧要的娇客。用了晚膳,众诰命夫人都散去休息,妫语独独留下了萧霓。

烛光通明,使得窗外的流萤细虫竞相扑入屋中,小秋沏了茶之后,便与其他宫娥内监忙着薰艾草驱虫。一时,雍华宫的偏殿里馨香袅袅,有些宁静,缓和了二人间有些僵滞的气氛。

妫语在见到萧霓时心是寒的,那种深入骨子里的恨与惧让她几乎不能对上她的那张脸。禁宫里是没有镜子了,雍华宫里同样也尽数除了去。她不想看到那张脸,此时却不得不看,甚至还要带着笑看。

〃皇 上近日来怎么那么有兴致啊?〃萧霓微眯着眼睛,风姿逼人。浅黄色的薄衫在暖暖的晚风里微微摆荡,手中执的一柄桃花绸团扇轻轻掩在胸前。无可否认,萧霓的美 是惑人的,那种带着成熟妩艳的风情,使得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挑眉一抿唇,都能勾动人的心弦,教人难以自持。不管她是否心狠手辣。

妫语将手 藏在袖中紧紧地捏紧,轻轻吸了口气,才转向她笑道:〃近日有些嗽症,便想着这个去处了。自家人聚聚也好,姐姐得了个千金,终日忙着照顾孩子,与夫人也少有 亲近不是?〃话语轻轻细细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声〃夫人〃的见外,便真像母女俩了。但二人之间有着如此纠葛,心知肚明这声〃娘〃任是叫了也觉虚假,索性省 了,倒也自在。

萧霓一双如玉般秀致的手端起茶盏将茶盖轻轻一拨,吹了吹气,〃是么?〃语中夹着七分冷意,悠悠道来,仿佛并不着力,这便是萧霓的本事,即便在她对着你动刀子时,她依旧可以笑得温柔可人。

妫 语忍住脊上窜起的一阵寒意,面色有些白,忙掩口咳了一记,才道:〃呵呵,如今我在外,朝政便留了偌大一个空间给太傅大人了不是?现如今呀,这朝政日新,正 是太傅与哥哥们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大哥在瀛州,也可以试着往这方面努力运作运作。。。。。。再说了,现在这个雍华宫里,所有天都的官夫人都请了来了,大家也好说说 话,亲近亲近,夫人您说是不是?〃

萧霓端茶的手一顿,对于这话倒留了个神,她朝妫语神似自己的面容瞧了眼,眼神有些思量。这话倒也不差!她 离了禁宫,确是把朝政托了一部分给闻君祥;闻谙又被派去议和,这是铁定成了的事,白赚一个功劳;而如今听她的话里似是暗示闻诚可以往军功上伸伸手了,这么 说来,她倒是一心为着闻家在打算?萧霓凤眼微细,仍有几分怀疑,但又觉不出哪里不对来。她还让自己与其他官夫人亲近亲近,这似乎完全是在为闻氏铺路呢!怎 么回事呢?她看着妫语,却想不明白。

雍华宫临湖,晚风吹凉,柳绦拂水,本是极惬意的地方。妫语拨给喜雨理折子的阁子叫'不舍阁',刚好上承激浊河段的湍急,下开扬清河段的澄静,水势开阔而急涌,正应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听着窗外急流撞击着岸石的汹涌声音,喜雨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正午困倦的日光太过强烈,以至糊着绿纱的窗格紧闭着仍能感受到那种刺目的亮。他端起茶盏狠灌了一气,凉意侵入喉间,才使得他心神一清。一手取了折本继续往下看,另一手已执笔将概要记下,以便上奏皇上。

记下一本又扔了一本,忽然在一本随手拿起的折子里飘出一笺纸。喜雨深思地朝折本上的署名瞧了眼,赫然就是〃孙预〃二字。他啧了啧唇,不动声色地将纸笺拾起,轻轻夹入折本中,放于书案另一头。

他轻轻舒了舒身子,靠入椅背,面容安适而悠静,两手互叉,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指节,已无方才略带烦躁与焦急的神色。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呵呵,看来这些奏折晚上也可以拿来看了。而这之前,他只需好好安排一下就行了。喜雨微微闭上了眼,打起盹来。

〃就一本?〃才用过晚膳,妫语脸色并不是太好地坐在书案前。喜雨送来的折子只一本,单单薄薄地摆在案上,令她有些讶异。

喜雨悄悄看了她一眼,〃回皇上,是。〃

妫语听他这般说,连手都没动,微微地撇开脸看着窗外被风吹得轻轻摆荡的杨柳。

喜雨见情形有些不对,便悄悄拉了知云退了出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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