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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致遥远的你-第8部分

小说: 致遥远的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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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不是亮点,亮点在于教室里黑板上不间断更新的标语。
“日日通,闻啼鸟;周周通,成国宝;月月通,吹风倒;年年通,死翘了。”
“恭喜你在猝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欢迎来到头顶不毛之地。”
“白发三千丈,已成地中海。”
“好好学习,天天减寿。”
……
直到某天她踏出一教,见到小路对过两棵树间系上了黑底白字的硕大横幅:“夕阳无限好,只是近临床。”
她顿时理解了“小巫见大巫”的意思。
c大校风历来散漫奔放,有着能把苍老师选为人大代表的随意不羁。医学院并入c大后,风气也渐渐同化,校园中甚至光明正大地出现了此等颇具地痞流氓气势的标语。
可惜天天叫着“不想下临床”,随着考试步入尾声以及年末的到来,实习的日子还是如约而至。
实习生活的第一天,黎糯在一附院的宿舍里起了个大早,穿上了印有医院名字的白大褂。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想起大一分发白大褂的时候。
学校发到同学们手上两件长袖、两件短袖、两顶帽子,他们一边吐槽这身打扮实在太像食堂厨子,一边迫不及待地换上身,然后以生活委员为首在寝室楼的走廊里煞有架势地排成队,大摇大摆地敲开各间寝室的门,嘴里像模像样地嚷着:“精神科x主任查房啦!”
那时候,她们尚觉得白大褂挺稀奇,穿戴整齐自拍一张传到人人网上当头像,哦,不对,当年还叫校内网来着,以显摆自己医学生的身份。
后来,随着各种解剖课的糟蹋、实验课的玷污、小动物们的践踏、见习和技能实践的乱扔,白大褂逐渐布满点点斑痕,成了和块破布无异的存在。
而今天,她以新的身份穿上新的白大褂,又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如岗前培训时一附院院长所说的:白大褂,不仅是医学生的象征,也是医学生的梦想,更是医学生的责任。
院长还说,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它们的差距也许在于学校里教的是“大医精诚”,而岗前培训说的是“自我保护”;上课的重点是“明确诊断”,而临床的重点是“鉴别诊断”;抑或书上学的是“最优化原则”,而医务处主任教导的是“最大化原则”。
当然,他们还不懂。
平时几乎不看病的黎糯像只初生的牛犊,惊奇地看着挂号处如世博会般排成蛇形的队伍、闹哄哄如菜市场般的大厅、吵吵嚷嚷的预抢救室……哪哪哪儿都是急匆匆的人群和弯弯扭扭的长队。
盛青阳拍拍她的肩,说:“组长,还愣着干嘛?都七点三刻了,报道来不及了!”
在黎糯今后一年的实习生活中,盛青阳将是一种非常关键的存在。
因为她是他的组长,他是她的组员,虽然一组就他们两个人,但实实在在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拥有超越同学的阶级友谊。说得简单点,即若其中一名是个坑子,则另一名将会面临以一顶二的残酷局面。
至于盛青阳是不是坑子,黎糯也不确定。
该生原为东北某省某市某区高考理科状元,第一志愿报的c大经院。不巧那年经院竞争太激烈,他被刷了下来,进了二志愿五年制临床医学。从此以后,这厮从学霸逐步演化为学渣,整日沉迷于网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是盛青阳是个好人,这点黎糯确定。黎糯大物重修能顺利通过,还拜a+的他不断传道授业解惑所赐。
她木木地仰头看向长相身材“很东北”的盛青阳,道:“好!我们报道去!”
悲剧的是,他们轮转的第一个科室就是急诊——一附院除外科以外的四大炼狱之一。
他们一报道即被拆开。黎糯上半月转外科急诊,下半月去内科急诊,盛青阳则与她相反。
和患者人数相比,急诊医生真心少得可怜。
一线的急诊医生包括进修医生都和工厂里的工人一样三班倒。跟着年资和职称的升高,到了二线班则不用再翻班,负责日班和值班。
按照一线和二线排班的次序,整个办公室里一般同时会有两名医生接待患者:白天的话是早中班医生和日班医生,晚上则有中夜班医生和值班医生。实习同学的作息与带教老师一致。
她跟的老师姓张,一直笑眯眯的,为人挺和气。
黎糯一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张老师便笑盈盈地回头问她:“今天早中班,晚上十点下班,没问题吧?”
“没问题。”她答。废话,有问题又能怎么样……
早中班医生不管救护车、抢救室、预抢救室和eicu,这些由日班、中夜班和值班医生处理。只有遇到特别忙乱的情况,比如多辆救护车同时送到,才会帮忙分管。但是本着首诊负责制的原则,早中班医生处理过的躺在抢救室和eicu的重病人亦由其善始善终。
那早中班医生干些什么呢?就是各种看病,看各种病,例如手痛脚痛肚子痛,大伤小伤穿通伤……
一个上午,黎糯忙得不可开交,或学习门急诊操作系统,或跟在带教后头摸肚子,或在诊室和清创室间来回蹦跶。再加上新手上任,她有些犯晕,半天找不着北。
待她终于能歇口气,抬头看钟,已是下午两点。摸出手机,未读来信若干。
十条里是八条是路心和同学发来的。
“下临床第一天就值班,还碰上元旦,求安慰……”
“医嘱打不来被鄙视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不安,哭。”
“你死了?没死吱一声。”
“看来是死掉了,嗯。”
……
黎糯表示做了三年多的室友,她还真是头一次见着路院花六神无主的样子。
趁着带教让她去买“下午茶”的时间,她打了个电话安慰值班同学。
“你还没死啊?”路心和劈头盖脸来一句。
“放心,快死了,”她在便利店里转了三圈,哀叹:“快饿死了。”
这个尴尬无比的时间点,便利店只留下几只别人挑剩的饭团。想起张老师的殷殷嘱咐:求量不求质。她便随意挑了一些,匆匆离去。
方提着袋子回到诊室门口,黎糯就被震撼到了,以至于手里的袋子差点落地。
诊室里面坐着个年轻男性患者,鼻青眼肿,且一根钢丝横贯头颅,还在不停地晃啊晃……
带教正在详细询问患者病情,一边吩咐护士找工人推平车过来。
“小黎你来,”张老师招手,“电脑打模板常规血一套,再开张加急的ct单,打电话给影像中心告知一下,还有把脑外的人吼下来!”
和医生的严正以待相比,病人倒是颇优哉游哉,躺上了平车还不停地辗转反侧。
张老师怒道:“不是叫你不要乱动了吗!”接着嘱咐黎糯:“这病人在脑外的人下来之前你负责盯死他,ct也陪着一块儿去。”
“好的。”她答道。
可这病人实在不是盏省油的灯,在平车自抢救室推往影像中心的途中甚至坐了起来,瞅着四周惊奇道:“原来急诊长这样!我第一次来。”
“你能躺下来吗?”她边劝阻病人边滴汗:你是来急诊一日游的么……
患者恍若未闻,经过补液大厅时更是伸长了脖子,“啧啧啧,人真多。”
人群中不知谁尖叫了一声,颤抖地嚷了句:“这人脑子里有根钢丝!”他们立马成了补液大厅内外所有人的焦点。
“你躺下来行吗?”黎糯差不多快求他了。
可她和家属的劝说都没用,病人仍然看得兴致勃勃,导致平车犹如花车行进般在好奇者之中缓慢前行。
这时,隐约听到身后的补液大厅里有家属冲到内科急诊诊室,焦急地喊道:“医生医生,我妈被刚刚那个脑子里插钢丝的人吓得脸发白,心跳一下子飚上去了。”
推平车的工人大叔终于不能忍了,朝病人大吼:“你给我躺下来!坐着干嘛啊?示威游行啊?你不要命了啊?给我躺好了!立刻马上!”
说来也怪,病人经大叔一阵吼后,竟然听话地乖乖躺下。
将他安全送至影像中心,工人大叔问黎糯:“小姑娘刚下临床?”
“是。”她纳闷,大叔怎么知道?
“气场太弱。”大叔鄙夷地总结。
晚上九点左右,诊室里送来了一名绞窄性肠梗阻的中年女性。
鉴于患者一般情况较差,予胃肠减压、补液后,建议即刻行坏死肠段切除术及剖腹探查术。
“我急诊。你们谁二班?”张老师立即联系外三。
“是岳主任。”对方说。
“你们运气不错。”他挂了电话开始让家属签手术同意书,“今天的值班医生是我们医院外三的第一把刀,一般门诊病人想要他开个刀起码得排三个月的队。”
过了会儿,从手术室打来电话。
却是岳芪洋。
“血和平片我电脑里看过了。病人情况如何?”他问。
“不是很好,要尽快开刀。”张老师答。
“术前准备呢?”
“已经好了。”
“十分钟后接上来。”
刚想挂电话,岳芪洋又说:“这边缺人,找个二助。”
张老师放下听筒,笑盈盈地回头瞅着黎糯,说:“小黎啊,要不,你去手术室帮下忙?”

、上卷11

离晚上十点下班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她就这样被带教老师支上了手术室。
电梯直上c楼24层,看管更衣室的老大爷见又有人前来,登记了黎糯的胸牌,一边叹道:“今天元旦倒是很忙么,夹层的夹层,颅瓣减压的颅瓣减压,车祸的车祸,可怜外三加了一天的刀还要接急诊,哎……”
黎糯心里也默默跟着“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复习怎么洗手和穿手术衣的她估摸着要被护士姐姐往死里骂了。
果不其然,在洗手环节就让护士姐姐暴走了两回之后,她才得以顺利拱手走进16号手术室。
迎面而来的就是影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景象:绿油油的无菌台,绿油油的医生,绿油油的麻醉师,绿油油的护士,额,就差绿油油的自己。
她拿过手术衣,豁地将衣服抖开,就听见台上的主刀医生开口:“换个空旷的地方。”
遵命。
“袖子不要高过头。”
“手不要乱摸。”
“让护士帮忙。
“手不要乱摸!”
“不要乱摸!”
“大拇指不要碰到内侧!”
“戴反了,重戴!”
“叫你不要乱摸!”
……
她终于全副武装,心下正小欣喜着,不想主刀又是狂风暴雨一阵狂骂。
“你有没有无菌观念?”
“懂不懂无菌?”
“上过课没有?”
“上过脑子记不住?”
“你的脑子只是用来显高的吗?”
……
黎糯哑口无言,口罩下方的脸早已羞红。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除了妈妈以外的人骂得如此狗血淋头。
而在主刀“教导”实习生的这段时间内,手术室内的其他人俱寂静无声。
他们的眼睛没问题吧?这种“教导”实习生的活儿不是护士专属的么?
他们的耳朵没问题吧?这辈子从来没听过岳芪洋讲这么多话啊。
再说,岳主任您用得着浪费宝贵时间去等一个连手术衣都穿不来的二助么……
“站到对面去。”岳主任最后下令:“开始。”
前辈们都说,岳芪洋虽冷漠无情,但他是全中国屈指可数的几位会从下刀到缝皮开完全台的主任。并且强调在一附院实习一定要跟岳芪洋上次台,领略一下什么叫做把刀开成艺术品。
没想到自己如此高起点,黎糯默叹,还受到了外三第一把刀劈头盖脸的一顿“教导”。
“手术刀。”
她也不知为什么,感觉到器械护士和一助似乎同时一愣。
岳芪洋下刀做切口,手术正式开始。
“小弯两把。”
“电刀。”
“盐水纱布。”
“吸引器。”
“吸引器!”
护士姐姐看不下去了:“同学你发什么呆啊?吸引器在你手里,快吸血啊!”
黎糯这才反应过来。
“你的任务就是吸血和吸烟,够简单了吧?别再发呆啊!”护士姐姐嫌弃地补充道。
岳芪洋神速地打开皮肤、浅筋膜、肌肉,修长的手指握着电刀,没有一步多余,没有一丝犹豫,干净利落,层次分明。她看着有些出神,甚至连晕血的事情都抛于脑后。
“自动拉钩。”
“方钩。”
“肠钳。”
暴露腹腔完毕,找到病变肠段。
“肿瘤。”岳芪洋作出诊断。
一助附和道:“挺大了呢。”
“切。”主刀下令。
“岳老师,保的了肛吗?”一助问。
黎糯也询问性地抬头看向斜对面的他。
她注意到,此时他偏浓密的眉头紧蹙,内侧眉梢差不多连在了一起。
“难。”他答。
室内顿时一片叹息。
鬼使神差的,她再次抬头看他。
岳芪洋的脸部轮廓在无影灯的笼罩下更显清冷,整张脸只剩下鼻根与一双眼睛留在外头。隔着半米宽的手术台,她发现他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其实挺特别,比一般人略细长,睫毛较短,却有着特别深但不宽的双眼皮。她想起来,貌似这种属于传统型日系美男眼。
蓦地,岳芪洋与她四目相对。
随后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吸!”
剖腹探查术变成了直肠癌miles根治术加末端回肠造口术,手术时间也随之延长。
术程过半,缺乏锻炼的黎糯同学脚开始发酸。
她甚至听到了麻醉师打了不大不小一个哈欠,但身边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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