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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古董局中局4-第30部分

小说: 古董局中局4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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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药不是怎么样了?”我问。

“他被当场抓住了,吃了点苦头。不过沈云琛出面,经过斡旋,表示不会发起民事诉讼。现在反倒是药家自己打得不亦乐乎。有的痛斥药家这两兄弟都是败家子,要开革出家;有的坚持要连沈家一起告,告他们保管不力,总之吵成了一锅粥——不过这两天突然都不说话了,似乎受到什么人威胁。”

我心想这大概是药不然的杰作。那些药家人个个屁股都不干净,碰到药不然这种不按规矩出牌的横货,只能无可奈何。

“那药不是会被释放吗?”

“暂时还关押在杭州,得等责任彻底搞清楚。我跟他通过话,精神还不错。他反复叮嘱我,让我转告你,只能相信自己挖掘的线索,不要再做蠢事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这倒真像是他的风格。这家伙虽然性格太差,好为人师,但真是个可靠的同伴。若没有他舍身相救,恐怕现在我俩都深陷牢狱。

“方震,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说不知道——刘老爷子和刘局到底怎么想的?对老朝奉是个什么态度?”我逼问道。

长久以来,一直让我大惑不解的是,刘老爷子掌控五脉,刘局有高层关系,他们手握重器,却从来没有真正对老朝奉发起过致命一击。

这次我苦心孤诣闯入敌营,必须得搞清楚刘局的底线。若只能得到方震的友情支援,官面上却不予配合,那我的前景也堪忧。

方震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徐徐开口:“你的问题,刘局已经猜到了。他交代我,如果你问出来,我可以被授权讲出下面的话。”

我握紧话筒。

“老朝奉经营已久,势力盘根错节,遽然开战,势必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上头以稳定为第一要务,绝不允许出现大乱。即使是刘老和刘局,也是投鼠忌器,无可奈何。此事若要解决,必得有一个体制外的人,与组织无瓜葛,行事无所顾忌,由他率先破局,再由组织出面,犁庭扫闾。说完了。”

说白了,上头要维稳,不允许主动出击。最好是小老百姓先闹起来,和老朝奉打成一团,组织才好师出有名,过来收拾残局。这就跟香港动作片似的,主角永远都是孤军奋战,警察永远都得等到最后才到。

我苦笑一声。原来算来算去,人家早就洞若观火。必须得让我孤身犯险,把局面搅浑,上头才好动手。怪不得方震平时纪律性那么强,这次却破例协助我们,原来跟药不是的友情关系不大,归根到底,还是高层默许的啊。

我自以为藏得巧妙,闹了半天还是刘老爷子的一枚棋子。

可现在人都没了,我能说啥?

方震道:“现在刘老一去,老朝奉那边多少会放松警惕,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好吧,我知道了……”我的情绪有些苦涩,“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们,郑教授是老朝奉的人。”

方震回答:“知道了。”

这么重大的消息,他听起来既不兴奋,也不惊讶。我怀疑他们早掌握了郑教授的情况,所以才一直没让他进入决策圈。

我把电话挂掉之后,下楼去找传真机。这大半夜的,可不太好找。好在我有证件,又用银钱开路,服务员收了贿赂,偷偷开了商务中心的门。很快那边传真过来几张纸,用毛笔手写的,笔迹苍劲,是刘老爷子的手笔。我带回到房间去,扭亮台灯,仔细阅读起来。

在信的开头,刘一鸣说他最近忽有所感,恐怕不久于人世,有些话应该跟我交代一下。

然后他讲起了民国的一段往事,说的是许一城带着他、黄克武和药来,阻止孙殿英盗掘清东陵。篇幅所限,细节不多,但从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他对许一城由衷的崇拜。

刘一鸣自己坦陈,那时候他对许一城无比崇拜,深信他才是能把五脉带上新轨道之人。许一城之所以能坐上五脉掌门之位,也是他暗中推动所致。

这段往事我约略知道一点,不过听当事人讲起来,感触又不一样。

说完东陵大案,刘一鸣的笔锋一转,又谈起了佛头案。刘、黄、药三人谁都不信许一城会这么做,积极维护,前后奔走。可让他们郁闷的是,许一城忽然性格大变,对自己勾结日人之事毫无愧疚,反而把刘、黄、药三人赶走。

让他们三人态度发生剧变的,是庆丰楼事件。北京在东四有个饭店,叫做庆丰楼,是招待贵客的高级馆子。许一城被捕的前几天,他在这里有一场赌局,逼得一个叫楼胤凡的古董商人跳楼自杀,还把他的收藏直接交给了日本人。三人本来是帮许一城的,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从那之后,三人终于彻底失望,本来黄克武最为推崇许一城,结果变得最为憎恶。

一直到我揭破了玉佛头之谜,他们心中才略微释然,了解许一城的用心。可是心结仍未去除,刘一鸣说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何许一城当初要那么做。他明明可以把玉佛头的事和盘托出,群策群力,何必拼命自污,把友人全部推开呢?在庆丰楼中,他为何举止如此诡异,生生要逼死楼胤凡呢?可惜刘一鸣说得很含糊,无从得知。

刘一鸣最后说,也许除了玉佛头,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迫使许一城不得不忍辱负重。如果他当年足够聪明,看破此点,许家也不必承受那么多苦难了。刘一鸣写到这里,充满自责,说最近几年,梦里屡屡回到当年东陵,梦见许一城阻挡在陵前的身影,他这才下决心推动许家回归五脉,否则死后没脸去见许一城。

草稿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是传真件的草稿,所以我还能看到刘一鸣的修改痕迹。我注意到,后面还有半句话,但却被涂掉了,涂抹者是一笔一笔认真涂黑的,连形状都看不出来,更别说辨认汉字了。

我放下传真件,站起身来,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望去,心潮澎湃。

东陵的故事我知道,那是文物史上的一次浩劫。我爷爷再如何天纵英才,也没办法阻止这次悲剧的发生。可我能想象得到,他站在东陵之前,孤身一人挡在孙殿英的大军之前。一个孤拔坚毅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绝望肃立。

那种澎湃的意念,几乎可以跨越时空,让后世的孙子泪流满面。

“爷爷,我不会让您失望。咱们许家,一定会坚持到底。”我面对着窗外,双目清亮,不再有半点迷惘。

次日一早,柳成绦果然如约出现在宾馆门口,他衣冠楚楚,须发皆白,频频引人侧目。他一看我们俩下楼,咧嘴笑道:“两位,我这边有眉目了。我老板愿意见你,不过得在我们公司里头。”

这个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一定不肯放弃主动权,但我坚持要见高层,折中下来,只能是我去他们老巢了。我没有再纠缠什么条件,立刻答应下来。

刘一鸣的意外辞世,让我的紧迫感更加强烈。这事,不能再耽误了。

柳成绦一伸手:“公司不在绍兴,得麻烦二位出趟远门了,上车吧。”说完一辆桑塔纳开了过来,规格不低。

“稍等片刻。”我学着他的样子鼓了几下掌。柳成绦一愣,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然之间,七八个记者模样的人涌了过来,旁边还有几台相机和摄像机跟拍。带头一个女记者把话筒伸向柳城绦:“柳先生,我是绍兴晚报的记者,你这次来绍兴寻找民间手工艺人,挽救失传绝活,是出于国家安排还是个人兴趣?”

柳成绦有点蒙,我走过去,亲热地扶住他的肩,对记者说:“柳先生是一位热心公益的企业家,他珍视民族传统,一直想做一些有益的事,回馈社会。他上次来到绍兴,看到很多民间手艺者慢慢老去,可一手绝活却没有人愿意学,不少已经失传,令人扼腕。柳先生感慨之余,决定投资一大笔钱,用于民间传统工艺保护。八字桥的尹银匠,就是他决定资助的第一位民间匠人。老尹,你过来。”

尹银匠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我把我们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继续对记者道:“我们已与柳先生达成共识,今天就去他们的基地,去录像,去研究,可能还会收几个徒弟,把咱们绍兴银匠的绝活保存下来。这只是个开始,今后柳先生会致力于拯救更多民间艺术。这样才不会断掉我们文化上的根,为子孙后代留下珍贵财富!”

我说得热血沸腾,记者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趁着他们嘁里喀喳拍照的当儿,柳成绦低下脑袋,两条白眉几乎汇成一条粉笔线:“您这是在干吗?”我一摊手:“尹银匠本来就是名人,惊动媒体很正常嘛。”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过来。柳成绦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只能尴尬地含糊应付,他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手下,都站在远处,有些不知所措。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什么也不能干。柳成绦瞪向我的眼神,第一次失去了淡定。

我懒得看他,偷偷对尹银匠道:“你可以放心了,这么一宣传,没人敢动你。”

这个灵感的来源,还是感谢莫许愿。她曾经跟我说过,有电视台想采访尹银匠,结果被骂了出来。我昨晚让尹银匠重新去联系他们,主动爆料,说有民间企业家资助手艺人。媒体对这个题材很感兴趣,一大早就派记者跑过来追新闻了。

柳成绦算定我们不会去报警,但没想到我会通知媒体,假戏真做。经过这么一番宣传曝光,尹银匠被摆在了明面上,成了大众关注的焦点,无形中多了一层保护。若是我和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用别人,媒体就会揪着柳成绦不放。

最有意思的是,这些记者不知谁泄的密,还通知了几位老艺人。他们寂寞太久,听说有金主愿意资助,全都不辞辛苦跑过来了。我看到几个衣着朴素的老头老太太,主动在给柳成绦递名片,扯着袖子不放开,连哭带喊,诉说着自己的故事。甚至还有人带了各种民俗乐器,当场就要表演。在呜拉呜拉的喜庆交响乐中,柳成绦心里估计已经杀了我几百遍了。

老朝奉也罢,细柳营也罢,都是在黑暗中蝇营狗苟之辈,势力太大,也见不得光。如今媒体一关注,就把柳成绦最大的优势给废掉了。

这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柳成绦就算知道,也是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众人都上了车。柳成绦的头发被挤得乱七八糟,衣服也被扯得掉了好几个扣子,那儒雅的风度荡然无存。我暗自一笑,看来恶人还得恶人来磨。

“开车。”柳成绦恨恨地说了一句,没再摆出那张温和的面孔。

究竟去哪,他没有告诉我们。刚才记者也问过,他只含含糊糊说去北京,不过这一听就是骗人的。

车子很快驶离绍兴城区,开上一条长途路线。我看看太阳的方向,大概是朝西南方向走。这一开,就是五六个钟头。中间车子停了几次,加油、吃饭、上厕所。柳成绦也不再献殷勤了,随便丢过来几包面包和水,除了上厕所不允许我们下车,上厕所也有人看着。

尹银匠有些晕车,脑袋后靠双目紧闭,他大概这辈子从来没离开绍兴这么远。我则把头靠在车窗上,反复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这次深入虎穴,风险十分之大。我有可能会被夺宝灭口,会被人识破真实身份,就算一切顺利,见到老朝奉,怎么逃出来也是个问题。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尹银匠,我必须得保护他的安全,就像当初承诺的那样。

从前我不是没身陷险境过,但这次的局面最为复杂,我所能倚仗的,只有一个未经验证的想法。万一算错了,就完蛋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面临的麻烦再大,也没有我爷爷许一城当初面对孙殿英那么危险。

许家的男人,总会坚持一些看上去很蠢的事情。

只要秉承求真之心,手握无伪之物,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这是刘老爷子的教诲。

我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路牌,辨认出几个熟悉的地名,应该已经进入安徽境内了,离黄山已经不远。不知不觉,桑塔纳偏离了主路,朝着一处偏僻镇子而去。进了镇子,柳成绦示意下车,然后带我们到了一个破旧的路边小饭店。

他们叫了简单的几样菜,曾经威胁过我的那个大个子龙王还想要瓶啤酒。柳成绦筷子一搁,沉脸说别误事,龙王只得讪讪给退了。他一米八的大个子,在柳成绦面前跟鹌鹑似的,一点都耍不起威风。但一转头,其他手下又对龙王毕恭毕敬。

这些细节,我在旁边不动声色地默默记住。我马上就要进入敌人腹心,那是一片全然陌生的战场,多知道一点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我一命。为此,我得拿出鉴赏古董的细致劲来,去观察去记忆,去抠,小时候看的那些地下党连环画,这回全用上了。

吃罢了晚饭,我们出了饭店,发现桑塔纳换成了一辆大解放。车厢用苫布盖着,遮得严严实实。柳成绦把我俩带到车屁股,说:“两位请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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