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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文学]坐在对岸的企鹅-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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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我恢复了意识,企鹅回头寻找的人已经出现了。 
    从背影看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骑着跟企鹅所骑的型号一模一样的跑车。 
    企鹅似乎说了句什么,然而却被大街上的嘈杂淹没了,我听不到。 
    男孩侧过身,略微低了低头,笑了。 
    企鹅似乎有一点点犹豫,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次重复梳理头发的动作。 
    这个时候路口的灯光忽然转绿了,人流开始汹涌起来;借着身后太阳的反光,我看到了红绿灯转变的瞬间有光芒在闪烁,那是来自企鹅身边男孩脸上的舒适气息、还有企鹅梳理头发时手指上那枚闪亮的戒指。 
    骑车的人们纷纷启动了,其中有企鹅身旁的男孩;男孩向前骑了一米远,发现企鹅仍旧迟疑着,待在原地不动,于是,男孩回头喊了一声。 
    遥想当年,三国时期的五香猴诸葛孔明,以言语智激周瑜、上表后主、骂死王朗,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可惜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说话不仅仅是用来犯二的,也可以给人如此强悍的震动。 
    男孩回头喊的: 
    “想什么呢?走吧,小澎。” 
    我确实吃惊。 
    所以我保持着张着嘴睁大眼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说了一个字。 
    我说:“喂……” 
    女孩随着声音寻找过来,把有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第三卷 大三了 第六节 空的躯壳 
      
    “真是你啊?”女孩跳下单车来。 
    “喂,你……” 
    “我怎么啦?见到我不认识了?你看我换的新形象还好吧?” 
    “不是啊,你……” 
    “为什么老是说我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瘦了好几圈,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还戴个墨镜,什么怪异的打扮嘛,看着跟阿丙似的,不如不要弹吉他,改拉二胡算了。” 
    拜托,打扮怪异的是你好不好? 
    “怎么了,小澎?”男孩也掉头回来,到女孩身边,“熟人么?” 
    “是啊,我来给你介绍,”女孩仰起脸,冲男孩笑着,“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葭啊!我常跟你说的,什么‘犯二’啊、‘企鹅’啊,这些东西你不明白就直接问他好了。” 
    男孩听了,扬起嘴角,礼貌地微笑着,伸过手来。 
    “你好。”他说。 
    “你还是这么傻哦。”女孩转而面向我,“这位是雷杰,我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和男孩握手的。 
    从某个时刻起,我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罢了。 
    133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不要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郁闷好不好?”阿维抢走我手里的琴,冲我嚷着,“无非又是企鹅恐龙的事吧?你这孩子真没出息,都——” 
    “我是没出息啊,用不着你说的。”我索性把琴让阿维抢走,然后仰起头来喝干了易拉罐里最后的若干液体。 
    空的罐子倒下来,上书四个大字“青岛啤酒”。 
    啤酒花,忽布,Humuluslupulus,很好,很好。 
    “你这种人,我懒得再劝你了,反正你就是碰到事儿了自己憋着的,最后还让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你说你是不是自私?”阿维无论怎么喊来喊去,都没什么效果。 
    “我是自私。”我懒懒地回答阿维。 
    “唉,算了!”最后那厮叹口气,和我一起坐下来,“你随便吧,弹琴就弹琴好了。” 
    生物系东北侧的家属区里,开始泛黄的草地上,有酒精的芳香和阳光的温暖。阿维躺着,玩弄着车前草的叶片;我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核桃树,弹着我那把劣质的吉他。 
    这个时候,我们的同学们应该都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带着橡胶手套,握着手术刀和解剖针,残害着小白鼠、蟾蜍、家兔或者别的什么动物。 
    而我们却在草坪上,享受着无休止的自由时光。 
    自由吗?我面向着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喃喃自语,发问。空荡荡的天空,就像空荡荡的头脑,什么也不想,没有回忆,也没有期盼,只有静止的现在,躺着。 
    阿维担心地看着我。 
    我弹着琴,唱起歌来: 
    “我被你想起,我被你说起,我被你唱起,我被你忘记……” 
    134 
    “你就听我一句好不好?解剖课这个学期期中要结课考试的,我没办法再跟老师说你病了什么的,那老师比较麻烦,你去上课又不是让你去喂恐龙,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你还是把我拿去喂恐龙算了。”面对着着急上火的阿维,我竟然如此冷漠,“当初不如听你的劝告,得罪飞车党、让他们把我卖到乍得去。” 
    “那,你,就算你懒得上课,也不能成天就在草地上弹琴吧?” 
    “谁说我成天弹琴了?我还睡觉呢,在草地上睡觉可舒服了。”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 
    “水瓶座的人,本来就这样的,谁也管不了我,哈哈。” 
    “你——真是——唉!” 
    “阿维!”不远处有女孩的声音。 
    “到!”阿维嘹亮地高呼。 
    “走吧。”小维姐姐凑过来,拉住阿维的手臂,“葭啊,你也一起走吧。” 
    “我说不动他,他不去。”阿维无奈地说。 
    “走吧,听话,是吧?”小维姐姐笑着对我说,“你不能总这样,是吧?让好人为你担心,对坏人一点影响也没有,只能让好人活得更坏、坏人活得更好,这样多不好啊?” 
    拗口的一段话说完,我才意识到小维姐姐也是具有犯二本质的。 
    “不上课就算了,反正也没劲,是吧?”小维姐姐继续说,“不过,好朋友之间的事情,你就不应该推辞了,所以,跟我们走吧。” 
    “干什么去?”碍于小维姐姐的面子,我的口气已经松了许多。 
    “咴儿在咱们学校旁边租的房子,让我们一起过去玩的,你可不能不去啊。” 
    最终我还是被小维姐姐和阿维拉走了。 
    135 
    咴儿的新窝看起来蛮不错的样子。 
    一室一厅,有厨房厕所和阳台的,采光很好,大概租金不会便宜吧。 
    “最后没辙了,让你出来租房住,我们觉得对不住你啊。”阿维跟咴儿客气着。 
    “听说因为这事儿,你们还和学校闹僵了,是我对不住你们。”咴儿陪着阿维一起客气,“我在公司和酒吧的事儿都没结,在这边租个房子方便得多,你们以后没地方去就到我这儿来,随时欢迎的。” 
    “你们俩就别客气了,是吧?说点实质性的东西好不好?”小维姐姐冲阿维和咴儿说。 
    阿维听了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真邪恶”。 
    咴儿则笑了起来,然后开始带我们参观。 
    客厅里几乎每一件家具都是必要的,没有一点点多余,因而显得空间还算宽敞,加上窗帘和桌面明快的颜色,让人感觉心情不错;厨房稍显空虚一些,除了炉灶之外还没有其他的东西,不知道咴儿会不会自己开火,还是继续用我们学校的饭卡忍受食堂的迫害;卧室里则是一张比双人床更宽的床板,咴儿的吉他和书都堆积在床上,墙壁上还有几张海报和照片,其中一张,是咴儿和宠物猫她们乐队歌会时的演出照,还有一张,是三个人的合影,跟我钱包里面的那张中学时代的合影,一模一样。 
    “阿维啊,咱们什么时候也收拾这么一套屋子啊?”小维姐姐问得漫不经心。 
    “这个,哈哈,是吧,谢谢谢谢,你看,我已经发现三个烟灰缸了,獾子应该会高兴,是吧?这个,吸烟对肺不好,你也教育教育咴儿,好吧?”阿维挠着脑袋,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我们吃了饭,聊了天,弹了琴,打了牌,我一直没有多大精神。 
    临走的时候,我们记了咴儿这间屋子的电话号码——很巧的,末尾三个数字都是“二”,用阿维的话来说,咴儿不愧是442的名誉会员,连租房的电话号码都特意挑选,不忘把犯二精神发扬光大。 
    最后,咴儿一再地说,让我们没事过去玩。 
    然而我们都知道,咴儿从下午到凌晨,一定都是不在的;而唯一可能存在的上午,一定也会睡成死猪。后来事实证明,我们一次也没有无聊得去玩过,没有给咴儿凭白无故添麻烦。 
    所以,我们还是会不自然地说出一些客套话,在不经意间,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136 
    “你们都不住那间宿舍了?那个442?” 
    “嗯。” 
    “结果,咴儿租了间房子,你就天天回家来?” 
    “嗯。” 
    “咴儿说,他见着你的几次,你都挺没精神的?” 
    “嗯。” 
    “看样子,你又是因为姑娘的事没精打采吧?呵呵,难得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 
    “嗯。” 
    “你能不能说句别的话?别老是‘嗯’。” 
    “能啊。” 
    “那你要说句什么话呢?” 
    “你去咴儿的屋子参观过吗?他的卧室里有一张照片,是当初咱们三个人的合影。” 
      
第三卷 大三了 第七节 堕落的代价 
      
    我承认,碰到澎澎和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对我有很大的冲击。 
    “有多大的冲击呢?当初猫咪不跟你玩,你不跟澎澎玩,那一阵子你都没这么颓废过。”阿维给我分析局势,“现在你在恐龙和企鹅之间,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好歹应该比以前的抵抗力强吧?你有什么理由拿自己的事儿不当事儿、天天不上课、除了弹琴就是睡觉呢?” 
    “你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除了澎澎之外,你能再给我一条分量相等的理由吗?” 
    “那好吧,你听好——” 
    我想过彻底不再去打扰澎澎的生活,不再去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毕竟是我曾经放弃,水瓶座的人应该奉行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政策,但是,我确实做不到,我想知道,起码我觉得应该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最终被澎澎所选择。 
    几经展转,我打电话给漠崎,乐队的另一个企鹅。 
    “是你自己不好哦,这件事儿怪不了别人。”漠崎上来就给了我一通教训,“不过,说实话,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这件事儿澎澎决定得很突然。我想,具体情况你还是问问猫咪吧,好像澎澎和她商量得多一些。” 
    “可是,我不是很想——” 
    “好了啦,还轮得到你想不想的?如果当初你不是这么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今天吧。要我说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怎么样,现在知道饿了吧?” 
    “喂,我——” 
    “好了好了,总之,给猫咪打个电话,问问她相关的情况吧。你们之间那些复杂关系我知道,没关系,猫咪会清楚地和你说的,不用担心。” 
    然后,漠崎特地提醒我,近期猫咪换了住所。 
    然后,她告诉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然后,我突然发现,那个号码似曾相识的。 
    末尾三个数字都是“二”,用阿维的话来说,那是个可以把犯二精神发扬光大的号码。 
    咴儿的新窝。 
    “你是说,”阿维咽了咽口水,“猫咪和咴儿现在住一起?”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咴儿又搬家了、把那个屋子留给猫咪吧?” 
    “这个吧,还真难说。”阿维开始拽起来,“你看,这几天连续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雪小雪又一年,是吧?这个下雨啊,没准咴儿跟蚂蚁的习惯一样,一下雨就搬家,是吧?” 
    “你别二了,连你自己都不信。” 
    “我自己?这个,哈哈,是吧,谢谢谢谢。”阿维又是满脸沟回地笑了,“不过,我问你,前两天你见着澎澎的男朋友,看你悲痛欲绝的样子,还是很在乎她的。那么,澎澎和猫咪之间,你总得挑一个吧?两个都霸占着是不好的,乖乖听话。” 
    “打你的乖乖听话!”我没回答阿维的问题。 
    我知道在我心里一定有一个权衡取舍,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敢去面对这个结果。 
    也好,反正什么结果都是瞎掰的,现在的局面,无论我更在乎澎澎也好,更在乎宠物猫也罢,总之结论是一样的,我都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让我允许自己成天不去上课,以弹琴和睡觉打发时间,美其名曰等待伤痕愈合。 
    138 
    堕落是有代价的。 
    聪明的水瓶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问题是,如果我足够聪明,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呢?所以,所有结果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大概不是足够聪明的水瓶座,所以,我也忽视了堕落的代价。 
    “连我都知道你这一段时间不正常了。”老严先是给我削了个苹果,让我坐下来吃着,然后才开口说,“你这个月,就基本上没好好上课吧?” 
    “嗯。”我顺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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