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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宦儿-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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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他非但和李进忠不是一伙的,而且还是对头。”

来兴儿的话让纳玉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听她提到李进忠,来兴儿顺势旧话重提,问道:“那天在金明门外,行刺李进忠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吗?你为何要那样做呢?”

纳玉恨恨地答道:“太妃母女皆是死在他的手上,我要为她们报仇!”

来兴儿陡然想起不久前发生在天台山九成宫的那一幕,芙蓉暗遣杀手扮做李进忠手下的监门军,埋伏在母亲坟前意图对自己不利,不想却被自己侥幸逃脱,在半路上巧遇安插在董老成身边的那名暗探,搜出他身上的绿玉牌,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最痛恨李进忠,想要他死的人就是芙蓉了,纳玉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受了什么人的蒙蔽、利用呢?

他与纳玉相识的时间虽不长,却屡屡发现她全无半点儿心机,与人相处从来是率性而为,任性而发。自打两年前被李进忠选中,送入东宫之后,来兴儿在宫中结识的女孩儿,还没有一个象她这样天真烂漫、胸无城府的。

“你我是一起回到的长安,是何人告诉你,太妃母女是李进忠害死的?”

纳玉既然不谙世事,来兴儿便觉得自己有责任替她多考虑一些事儿。

“没什么告诉我这个,倒是有一位年纪不算大的女道士对我说,太妃母女是被张氏残党陷害致死的。可我从她的话中分明是李进忠施的毒手……”

纳玉不服气地分辨道,她一激动,声调下意识地又抬高了不少,这回帐外却是鸦雀无声,听不到一星半点的动静了。

年纪不算大的女道士?来兴儿的脑海中立刻掠过芙蓉的身影,及至听完纳玉的话,他又暗自摇了摇头:芙蓉怎么会引火烧身,主动向纳玉坦白,承认太妃母女是自己害死的呢?

“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挺身而出,替李进忠挡下我那一刀?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吗?”

纳玉一想起是来兴儿坏了自己的大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来兴儿情知此时再不向她说明原委,以纳玉的这副直肠子,说不准真会以为自己与李进忠是一伙的呢。于是,他耐下性子,把自己那天到长公主府寻找纳玉,在独柳巷口撞见义兄骆三儿,从他手中得到母亲留下的一盘头发,不顾一切地赶赴九成宫寻找母亲下落的前前后后拣重点向纳玉述说了一遍。

纳玉听了,恍然醒悟到在逻些城时来兴儿托自己打探一个汉人女子的下落,那个汉人女子并不是什么贵妃娘娘的亲戚,而是来兴儿的亲生母亲!

第六十一章 莫名一夜(二)

她的身世和来兴儿颇为相似,回忆起来兴儿不远千里寻母而未能找到母亲的下落,是何等的伤心失望;后来返回长安的路上在泾州意外得知母亲的音讯,又是多么的满怀希望;不料才回到长安,就得知了母亲的死讯,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纳玉不由得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两行热泪扑簌簌顺着脸颊淌落了下来。

“按你方才所说的这一切,是有人故意想把伯母的自尽归责于李进忠,是吗?”

来兴儿从纳玉的声音中听出了她在暗自啜泣,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温言向她解说道:“倘若董老成对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的话,母亲的确是因为我被选作张皇后的眼线,不欲将来有人拿她来逼迫我,才寻的短见。对此,李进忠责无旁贷。可奇怪的是,董老成明明是张氏旧人,他们为何要对他下毒手,而嫁祸给李进忠。他们这么做,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纳玉被来兴儿揽在怀里,竟没有挣脱开来,此时,她才体会到在自己形单影只的人生道路上,能有一个身世相同的人陪伴着同行,是多么的难得而珍贵!

她安静地依偎在来兴儿怀中,竟浑然忘却了两人还置身牢房内,也没太在意来兴儿后来都说些什么。她只想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才好。

“哎,还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发落到‘野狐落’守坟的?今晚到‘野狐落’来找我,要做什么?”

还是来兴儿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说来也怪。”纳玉从自己的遐思之中回过神来,有些难为情地轻轻推开来兴儿,“你竟想不到是谁告诉的我你在‘野狐落’的消息。”

“是谁?难道又是那个女道士?”来兴儿陡生警觉。

“是丽贵妃身边的樱儿姐姐。”

“怎么是她?快说说,是怎么回事?”来兴儿故意抬高了嗓门儿,问道。

纳玉脸色一沉,抬手便给了来兴儿一拳:“你这是做什么?想害人吗?”

来兴儿旋即悄声答道:“我倒要瞧瞧,这位吴大将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接着往下说就是,我听着呢。”

纳玉笑骂道:“就数你精灵古怪,满肚皮的花花肠子。她也是无意间向我说起你的下落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来兴儿蓦地想起,那日跟随头戴幕笠的神秘女子(如今想来,应是钟嬷嬷经过巧妆打扮后的模样)到尚服局门外,巧遇樱儿和锦屏带着一干侍女到尚服局来取两位贵妃的仪服,当时自己似乎曾经有过那么一闪的念头,怀疑樱儿急着要进尚服局,是为了去取走消息。

他连忙向纳玉追问道:“你说的详细些,樱儿身在后宫,你们怎么会碰到,她又是如何告诉你我的下落?”

纳玉不以为然地噘起嘴,低声嘟囔道:“你要疑心旁人也就罢了。樱儿姐姐待人最是温柔体贴,你要是连她也怀疑,我这儿先就不答应。”

“你甭管我是不是怀疑她,咱们左右在这儿闲坐无事,就只当是聊聊天,也能解闷儿不是?”来兴儿被纳玉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绕着弯儿来套她的话。

“那好吧。”纳玉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一声,朝营帐四角瞅了瞅,顽皮地对来兴儿说道,“反正外面有人陪着咱们,就让他们竖起耳朵、打起精神来偷听吧,瞧他们能听到多少。”

“我就落脚在南内,那天被你坏了事,因为担心连累孙嬷嬷,就没敢回南内,在城里找了座寺庙躲了两天。待到风声过后,我回南内见到孙嬷嬷,才从她那儿模模糊糊听到些关于你的消息。

当时她只向我说起,先帝百日大祭当天,好像发现有个小宦者未净身,惹得皇上大怒,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竟没有处死那个小宦者。

我哪儿会想到那个小宦者就是你,不过顺口问了声是哪个敢这么胆大,不料孙嬷嬷却气哼哼地答道,就是在金明门外替老阉狗挡了一刀的那个小子。

我一听竟是你,再要向她追问皇帝怎么处置的你,可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纳玉说到此处,来兴儿已知自己身上这点秘密被她获悉,不由得有些面红耳热。

纳玉对来兴儿的心思毫无察觉,兀自继续说道:“昨天也是巧了,我寻思着回长公主府打探打探有没有我家殿下的消息,刚走到沉香亭旁,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

我转身一瞧,原来是樱儿姐姐。她不是在大明宫侍奉贵妃娘娘的吗,怎么会跑到了南内来?正当我迷惑不解,冲着她发愣的时候,樱儿笑吟吟地走过来,主动向我解释道:‘娘娘有了身子,忌讳油腻的吃食,听说这南内湖中所产莲子清香可口,便差我来挑些,回去好做些莲子羹吃。不承想在此遇见了妹妹。前些时听说你被遣放出宫,到了长公主府上当差,怎么也跑来了南内?’”

纳玉怜惜来兴儿才遭丧母之痛,有心逗他开心,捏着嗓子模仿樱儿当时的语气,确有几分温婉可人。来兴儿也不禁被她逗得面露微笑,却没打断她。

“我被她这一问,情急之下想不起扯谎,便如实答说奉长公主之命到逻些城替她相看夫婿品貌,才回长安不久,骤闻噩耗,故而到南内吊唁太妃。说实话,现在想起来,这话我自己听来都不大信得过,更甭说旁人了。

可樱儿却像是信了,还惋惜地说我来得太晚了,太妃母女的棺椁早在一个月前就葬入先帝陵寝了。我生怕和她话说得多了,被她瞧出破绽来,便匆匆支应几句,转身就要离开。

正是在这时,她突然在背后叫住我,问道:‘我听锦屏说起,此次来兴儿扮做睦王殿下前往吐蕃的逻些城,返回长安时是与一位女子同行。听你刚才话中的意思,那个女子莫不是你?你可知道来兴儿闯了大祸,险些被皇上处死?’

听到这话,我是断断不肯再走了。于是,我回过身,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就是与你同程返回长安的那名女子,并向她打听你的下落。就这么着,便知道了你在‘野狐落’守坟。”

第六十一章 莫名一夜(三)

来兴儿从纳玉的述说中着实听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不对,但九成宫外那宦者欲吞下绿玉牌自尽的一幕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以至于自打那件事以后,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轻易眼前出现的表象了。即使是在南内兴庆殿的偏殿前,被锦屏一嗓子捅破他只是个冒牌的宦者那一刻,他的心中也没有过于的惊慌,反而感到一丝解脱的轻松。

不管纳玉所说是多么地自然、平常,来兴儿心中只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樱儿。

“樱儿只告诉了你我在哪儿,她没有怂恿你来找我吗?”来兴儿竭力想从纳玉那儿印证自己对樱儿的怀疑。

“没有啊。你又在疑神疑鬼了不是?”纳玉不满地答道,“我连夜到荒郊野外来找你,一就是要当面问问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刺杀李进忠;这二嘛,是想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咱们一同去江陵投奔我家殿下,怎么样?”

听纳玉话里的意思,她显然还不知道江陵王投靠蒲州叛军的消息。来兴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只听得营帐一角外有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纳玉不等来兴儿反应过来,猛地窜了过去,冲着发生声响的方位抬腿就踢了一脚,口中骂道:“听不到是吧?那就大大方方地进来问哪,一直躲在帐外偷听算什么!”

来兴儿尽管与吴弼相交不深,却一向对他并无恶感,担心纳玉对他的麾下如此恶语相加,一旦激怒了吴弼,反对他二人不利,遂借着纳玉把话挑明的当口,冲帐外的人大声说道:“帐外的兄弟辛苦了。烦你们回禀大将军一声,在下与这位姑娘皆非歹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私下里要说,请大将军不必如此捉弄我等。”

他说罢良久,不见帐外有任何回应,便上前拉起纳玉,重又回到营帐居中坐下,继续大声说道:“我们要安歇了,你们要愿意守着就守着吧。”

帐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窃笑,随即又归于了沉寂。

来兴儿这回也火了,他索性一挺身站了起来,径直朝帐口走去,纳玉紧跟着他也走了过去。

帐外的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突然要闯出帐来,一听到帐内动静不对,脚步杂沓地纷纷向帐口跑了过来,死死地把住了帐门。

来兴儿见自己这一招果然引得帐外人纷纷暴露了形踪,反倒不急了,他制止住纳玉要往外硬冲的势头,回头冲她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两个人就站在帐口,静等着帐外人做何反应。

果然,帐外的人立即便意识到上当了。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骂骂咧咧地叫道:“帐内的臭小子听着,爷儿们有意给你个与美人儿亲近的机会,你甭给脸不要。大将军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话,明儿一早再说吧。”

纳玉耐受不得他言语轻佻,做势就要冲到帐外,狠狠教训教训那个出言无状的军士,被来兴儿死命地拦腰一把抱住,两人向前踉跄两步,险些一同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纳玉真恼了,挥手就给了来兴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帐外的军士们听到帐内这一对少男少女竟动上了手,顿时兴奋起来,哄笑着纷纷向前挤着,恨不得打开帐门到里面瞧个究竟。

那个沙哑嗓音的象是个带队的校尉,眼见得任由这样闹下去,实在不成体统,且帐内人发觉帐外有人在偷听,定会小心戒备,今夜恐怕再难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了,遂大喝道:“看什么看,没和婆姨困过觉啊。都给老子滚回去睡吧。”又冲着帐内的来兴儿和纳玉不怀好意地叫道:“近四更天了,小子,时间不多了,好自珍惜吧。爷儿们就不奉陪了。”

稍顷,听不见帐内再发出任何声响,那校尉便把手一挥,带着一队军士当真走了。

来兴儿结结实实挨了纳玉一记耳光,虽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恼她。纳玉越急,他反倒越发来了兴致,紧紧拽住纳玉的腰带就是不放手,只一个劲儿地摆手示意纳玉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来。

直等到帐外众军士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纳玉终于忍不住向来兴儿责问道:“你真以为闹这么一出,他们便会撇下咱们不管,回去睡觉?”

来兴儿将纳玉重又拉回到营帐中间,并肩坐下,这才语带俏皮地答道:“莫非你以为他们会真当这儿是洞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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