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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后巷说百物语-第8部分

小说: 后巷说百物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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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请不要将小弟烙印。小弟不过是——」

    「山冈先生为何说这种怪话?本公哪可能对贵客做这种事儿?」

    「贵——贵客?」

    甲兵卫两眼圆睁地环视仓库内说道:

    「凡漂至本岛的东西,净是本公的财产。」

    甲兵卫张开双臂说道:

    「不论是金、银、珊瑚。」

    接着又转过身子说道:

    「抑或是盔甲、小判金币、行李、书画,净是本公的财产。」

    甲兵卫一一指着仓库内的收藏,继续说道:

    「凡是漂流至本岛者,不分人或物,皆为本公的财产。不过——」

    这下甲兵卫伸手指向百介。

    「若是走过来的,就是贵客了。是不是?做人总得讲点儿道理。被烙印者,即成为本公的财产,但本公为何要在贵客身上烙印?若是如此,岂不是和盗贼没两样?难道山冈先生以为,我甲兵卫已经老糊涂到连这点儿道理都分不清的程度?」

    先生说是不是?甲兵卫问道。

    「讲——道理?」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唯有随环流本岛的海流漂流至此的东西,才会被归为甲兵卫的财产。

    而出于巧合——纯粹是出于巧合——百介随着自己的决定,凭自己的一双腿沿着那条小径走到了这座岛上。

    因此——

    ——就成了贵客。

    海上有一惠比寿岛,

    人迹罕至飞鸟难及。

    岛上满是金银珊瑚,

    亦不乏财富珠宝。

    漂流至此者入仓中,

    步行至此者上客座,

    死时面如惠比寿。

    凡人至此均不复还,均不复还——

    百介忆起了这首阿银所吟唱的歌。

    多谢主公开恩——百介叩首回礼道。

    这下,一股莫名的恐惧开始在他心中涌现。

    甲兵卫和奉公众或许都不会对百介施以任何危害,至少人身安全是有所保障。但正因如此,百介才会感觉到这股无以名状、深不见底的恐惧。

    「山冈先生。」

    甲兵卫走到百介面前蹲下身子说道:

    「先生方才也瞧见了罢?从外界漂流至此者是何其有趣,竟然胆敢开口拒绝,不听从本公的命令。先生说这是奇怪不奇怪?」

    「噢——那么,岛民们是如何?」

    「岛民们怎么了?」

    「岛民们——难道就不会开口拒绝?即便——主公命令他们烙上印……」

    「拒绝?为何?为何要拒绝?」

    「为何要拒绝?这……」

    「先生这番话,本公完全无法理解——」

    甲兵卫站起身来说道:

    「——若是不想,便会开口拒绝。若未开口拒绝,就代表不会不想。因为不会不想,也就不会拒绝。喂,吟藏。」

    是,吟藏应道。

    「若要被本公烙印,你会拒绝么?」

    「决不拒绝。」

    并不会不想?百介惊讶地望向吟藏。

    只见吟藏的神情未有一丝动摇。

    「为何要拒绝?小的完全无法理解。」

    「这……」

    「任何人均应奉甲兵卫大人之命行事。若无法达成大人之命,或许感到悲哀、伤痛,但若能顺利达成,便应感到欢喜。因如此能让甲兵卫大人欢喜。故岂能有想或不想之别?这道理——大人难道不明白?」

    原来——此地要求的是绝对服从。

    不,这算不上是服从。

    因为这并非出于强制。

    而是「理所当然」。

    岛民们毫无受甲兵卫支配的自觉。或许不该说是没这种感觉,而是甚至连这种概念也没有;亦即岛民们根本不懂得强制或服从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是如此,当然也没有任何人认为自己为甲兵卫所榨取。不满或违抗,在这岛上并不存在。若是甲兵卫要他们死,他们一定会立刻从命,乖乖受死——不论情况如何,对岛民们而言,这都是理所当然。故此,打一出生便在此种环境下成长的岛民们,从来没有忤逆甲兵卫的选择。

    ——就是这点。

    百介稍早所感受到的愤懑,应该就是出于对这不合条理的规矩所感觉到的焦虑罢。

    岛民们活得如此贫苦。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过的日子是何其悲惨。

    没有任何人质疑。没有任何人不满。因为他们原本就缺乏这类情绪。

    这座岛已经在这种状态下孤立了百年余。根本没有任何对象可供比较。

    岛民们那更甚于倦怠、闭塞感的有气无力态度,或许正是出自没有任何人对这种生活心怀不满的风气。

    日子都已经过得如此凄惨了。

    大家却不曾感觉艰苦、从未试图抗拒、亦不懂何谓唏嘘。

    只不过——百介依然猜不透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说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好。虽然明确感觉到有哪儿不对劲,但对一切仍无法断言。

    就是这点教百介感到焦虑。

    也让他倍感愤懑。

    若当事人不自觉日子辛苦,未心怀任何不懑,旁观者不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的确是如此。

    ——不过。

    倘若岛民们不曾感觉艰苦、从未试图抗拒、亦不懂何谓唏嘘。那么,理应也不知欢喜、开怀、和快乐为何物。

    ——若是如此。

    这可就称不上幸福了。

    百介向吟藏问道:

    「可否向吟藏先生请教一件事儿?」

    大人直说无妨,吟藏面无表情地回道。

    「这座岛上的人——是否『从来不笑』?」

    「笑?」

    吟藏神色不改地朝奉公众望了一眼,接着才回答:

    「本岛严禁嬉笑。」

    严禁……

    「为何——严禁嬉笑?」

    「自古便有此规定,唯有在死时方能嬉笑。」

    「死时——」

    百介朝甲兵卫望去。

    甲兵卫似乎未曾留意百介在说些什么,只是像个孩童般兴味津津地打量着惊惧不已的盗贼们。

    奉公众的其中一名说道:「不可嬉笑。」

    另外一名接着说道:

    「不可点灯。」

    此乃本岛之诫律,剩下两名说道。

    「岛内一切均为主公所有。」

    「主公之命胜过一切。」

    「此乃至高无上之诫律是也。」

    「若有违诫律,将导致惠比寿之脸孔转红。」

    「若脸孔转红,本岛亦将随之湮灭。」

    没错、没错,奉公众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时,甲兵卫突然发出一阵粗鄙的笑声。

    「这三人究竟想拒绝什么,本公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瞧瞧。想必山冈先生也想瞧瞧罢?」甲兵卫望向百介问道。闻言,百介低下了头。

    「果然也想瞧瞧是罢?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罢。」

    话毕,戎甲兵卫便转身离去。

    【捌】

    「真是教人难以置信。」

    正马说道:

    「如此暴政,哪可能不引起暴动?老隐士,在下虽相信老隐士并非吹嘘,但此事实教人难以置信,不知老隐士之陈述是否有夸张之嫌?」

    老夫仅依实情陈述,绝无分毫夸张不实。一白翁回答道。

    「不过,方才老隐士所提及的黑锹众,这些农民所收成的作物必须悉数上缴戎屋敷?」

    「的确是如此。」

    这可能么?正马转头望向揔兵卫说道:

    「就连五公五民都可被斥为苛政了,住民哪可能不心怀愤懑?若以这种比例收取年贡,只怕任何藩国都要被人民起义推翻。而这座岛竟然——这不就等于是收取十成年贡了么?这种制度,哪可能服人?」

    没错,揔兵卫蹭着下巴应和道:

    「若将作物悉数上缴,这些百姓们哪可能活得下去?」

    「事实上,每人每日均可领受适度之配给。」

    「原来如此。那么,工匠们呢?」

    「工匠们亦是如此。唯有被唤做福扬众之渔民,才以捞获的物品换取相应的谷物。若是捞到一大箱宝藏,便可换得数量庞大的稗米和谷子了。」

    噢,揔兵卫再度蹭起了下巴。涩谷,你怎么看?正马问道。

    「我倒认为硬要说起来,这制度或许也不算坏。这座岛不是气候温暖、而且稳定?」

    没错,老人回答:

    「不仅终年温暧,降雨也适中。到头来,老夫在那座岛上整整滞留了两个月,从未见天候有任何变化。」

    「如此说来,应该也没有饥馑或突如其来的天地变异之虞。倘若收成稳定,只要人口无增减,或许均等分配这法子要来得稳当些。」

    均等?哪里均等了?正马说道:

    「每个人都得忍受那名叫甲兵卫的岛主的榨取哩。哪管下头的百姓们有没有饭吃,这家伙不都同样奢侈度日?」

    「这也是不得已。」

    剑之进说道。

    「有哪里不得已?」

    「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必须划清界线。正马,这并非贫富不均,而是区隔。正因有如此显而易见的区隔,秩序方得以维续。」

    「真是如此?你的意思难道是,从前那把人划分为武士、农民、工匠等阶层的方式是正确的?矢作,眼光放远点儿,看看全世界罢。幕府时代已经结束,如今我国已循列强的方式治国,四民已不分贵贱、等而视之。即便贵为士族,如今也仅是徒留勋阶,毫无实权。然而,秩序可曾乱过?」

    谁说没乱过?剑之进说道:

    「维新前后,社稷难道还不够乱?唉,或许老在异国逍遥度日的你没经历过罢。况且,正马,如今华族(注:依明治二年颁布之旧宪法,授与皇族之下、士族之上的贵族之特权身分。于一八八四年起,又加入因对国家有贡献而获颁公、侯、伯、子、男爵位之军人、官吏。后于一九四七年随新宪法之颁布而废止)依然健在,被视为现人神(注:又作荒人神,即以凡人之姿现身人世的神,多指天皇)之陛下也依然高高在上,这些人不是依然过着与平民有别的日子?此等权贵仍须奢华度日,以示与平民有别,但可曾有任何人斥之为榨取?」

    没错,异国也有王族,正马说道:

    「亦不乏贫富不均。但再怎么说,也不比这座岛上的情况严重。矢作,我并不认为这种制度不好,的确如涩谷所言,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我在意的,是程度问题。」

    「程度问题?」

    我的意思是,正马端正坐姿说道:

    「可记得旧幕府时代,受苛刻年贡压迫的农民们做了些什么?不是起义劫主子之财、就是放弃耕作远走高飞。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被过度榨取,理所当然都要挺身反抗。若为政者之统治手段过于残暴,人民必无法心服,暴政终将被迫修正。若不修正,便将灭亡。这难道不是世间常理?」

    老隐士,您说是不是?正马问道。老人点头回答:

    「的确是如此。」

    「那么,如此暴政竟能统治百年有余——在下当然要感到难以置信。」

    有理有理,老人再次点头说道:

    「如此推论当然有理。不过,正马先生在年轻时,不是曾旅居异国?」

    是的,正马回答。

    「那么,请容老夫请教,在洋人眼中,吾等的国家是否有任何扭曲之处?」

    「扭曲与拙劣之处可谓多不胜数。不过,当然亦不乏优点——」

    瞧你这假洋鬼子说的,剑之进说道:

    「日本有哪里扭曲了?」

    「不就是因为扭曲,才需要维新的么?就连你干的警察,不也是参照欧美方式建立的制度?全都是学来的罢。」

    「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老人调停道:

    「正如井地之蛙不知天高地远,游鱼不觉己身游于水中,各国均有缺点,亦有优点,只是身处其中者至难察觉。」

    「言下之意可是——岛民们就是如此被教育长大的?」

    没错,被与次郎这么一问,老人回答:

    「打从祖先的时代起,戎岛岛民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生活。对一切毫无质疑,视之为理所当然,打一出生便在如此环境中长大成人。因此只晓得对甲兵卫不可忤逆,若其下令某人受死,此人便应遵从。」

    「对死亡亦不抗拒?」

    「老夫曾亲眼目睹有人听其命受死。」

    真是残酷,太残酷了。揔兵卫说道:

    「这诫律什么的——真的彻底到这程度?」

    「是的。人人均深信若对诫律有任何不从,岛屿便将湮灭,因此不仅不敢忤逆,甚至不懂忤逆为何物。」

    「不懂忤逆为何物?」

    「的确不懂。顺带一提,戎岛上并无货币流通,故当然亦无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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