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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伴君侧-第69部分

小说: 伴君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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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有机会跟皇上说几句话。一种被遗弃了的酸楚使我变得烦躁,“你们都下去吧。”

不想看到任何人。

我不在意环境的改变,这里使用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瑞阳宫,可真正缺的是那个人。本来我在宫里就不认得什么人,唯一能说笑聊天倾诉心声的只有他一个。

现在突然给我塞到这边来,虽然身边也有人伺候,可我的恐惧,我的慌乱,我的孤独又该向谁去诉说呢?又有谁会在乎我呢?

就在这种情况下,我所有的不理智全都一次性爆发出来。看什么都不顺眼,屋里摆放的东西恨不得全砸掉,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也被我骂跑。

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碗摔出去,清脆的碎裂声和门边几双被惊吓的眼睛让我全身一震。

颓废的在坐在桌子旁,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是来养病的,邵先生都说了,伤寒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也有很多人得过之后痊愈了吗?如果我肯安心养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也会好起来。

不要这么悲观!

给自己打气。稳定了情绪招呼奴才们清理一地的碎片。

默默的走到床边躺下,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我现在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太医怎么不给我送药水来呢?我会很配合的吃掉的。

昏昏沉沉的想睡,但是缺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一双可以依靠的臂膀。

我把被子又拉严了一点儿,尝试着挪动到靠墙的一侧。手脚冰凉,蜷缩着,只拿身后这堵坚硬的墙壁欺骗自己,这个是他的胸膛……

我这一觉睡的很沉也很长,错过了皇上被皇后拦住不让探望的争吵。

这场争执听说就发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终于知道了我是谁。

听说最后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才把暴怒中的皇帝拦住。

来给我看诊的太医换了人。一个很不同的大夫,没有一般太医的唯唯诺诺,潇洒得仙风道骨的。

“大人这个病症被他们耽误了。”一上来就甩过来这句话。

看他沉着的调息,安神,搭上我的手腕,“以前可有发过急热?”

细细回想了一下点头:“有过一次很急的,但是睡了一觉出了一身大汗转天就好了。

这位太医皱着眉毛:“因为什么发的热还记得吗?”

“记得。被朋友开玩笑扔到雪里,当时灌了一头一脖子的雪。因为还要巡夜也没顾上理会,雪水化了之后衣裳也湿了。当时是正月吹了夜风,当天晚上就热上来,但是第二天就好了。”

太医有点为难的说:“您这症候起因太杂。一来有急热做下的病根儿,二来您的身体太虚一直没有好好调养,补品吃的也不对路儿。如今寒邪已经侵入足少阴肾经,您又是心肾虚衰,气血两亏。”

说着牢牢的盯着我:“大人必然是个心事多的,而且……恕下官直言,房事恐怕也多了些。以您的年纪本不至于如此,可惜胎里就有不足,后天又没注意才导致今日这般光景。”

不管结局有多坏,至少这位大夫说的头头是道,人生病了如果能遇见好医生是最万幸的事儿了。立刻打起精神,有了信心。

“请问太医,下官如今该如何调养呢?”

那个人一笑:“大人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和邵棠私交极好的一位朋友,略有一些家传医术罢了,太医两个字万万不敢当。”

真尴尬。

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那种洒脱不拘的气质和邵先生还真有点儿像。果然是物以类聚的。

“是我愚钝。如果用‘太医’两个字来称呼大人却是平白侮辱了您。”

他哈哈一笑:“果然如邵棠所说,是个聪明可爱的少年人啊!”说着一挥手:“那咱们也无需大人来大人去的,直呼在下华宴即可。”

这陌生人因为有邵先生的关系,我觉得格外亲切,笑着说:“在下甘草。”

华宴点头:“好,邵棠的朋友也是我华宴的朋友。我这人嘴黑,不会拿好听的来哄人。所以不妨直接告诉你实情。”

“请说。”

“伤寒症先期与风寒略有相像,要十来天才看出不同。之前那些狗屁太医就是拿伤寒当作风寒来治,所以才耽误了病情。你这病是少阴虚寒,马上会转为伤寒症危重阶段,不出三天就要发起高热。这高热因人而异,有的三五天,有的七八天。以你的身子骨估计少则七天多则十日,如果扛过去了必然痊愈,如果扛不过去……”

“那明年就烦劳华宴陪着邵先生来给我上柱香吧。”

此时的我心里已经很坦然了。经过两天的思索,要想病情好的快就必须要面对实际。无论怎样,急得吐血也是于事无补,这个时候如果还心情焦躁,无异于自找死路了。

华宴看着我微笑:“难为你这么小就看得开,你放心,倾尽我所学也一定会助你渡过难关。”

华宴的预测非常准,第二天夜里我就发起了高烧。

人明明烧着,可身体里却觉得冷。伴随着一次次的呕吐是夜不能寐朝不能醒,浑浑噩噩间我屡屡靠握住胸前那块小小的玉兰吊坠来支撑。

少数清醒的时候一心只想着隔了正座皇宫的他,告诉自己:坚持住,再扛一扛。等退烧了就好了,就又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但是大多数时间我是昏迷状态的。能感觉到有人不停的给我换头上退热的湿巾,能模模糊糊的听到华宴说话的动静儿。

被非常激烈的争吵吵醒,眼前的东西忽远忽近的,耳朵里也像被塞了棉花一样。

可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离得那么近,好像就在门外!

张嘴,咽喉又干又疼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挣扎,结果只是手在被子下神经质的移动了几下。

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只要一面就可以!我怕,我怕再也看不见他了……

不!我不能见他!万一把他传染了怎么办?

可是我那么迫切的想见到我的爱人,我需要他一句鼓励的话,我需要他一个支持的眼神,只要一个……就够了。

季央,季央,你在哪里?

季央,季央,我很想你。

心脏咚咚的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胸口又闷又涨。争吵还在继续,耳鸣变得尖锐,尖锐得我自己都没听见那句终于溢出唇边的细不可闻的呼唤:“季央……”

晕眩感袭来,我心里明白这是昏迷之前的预兆。

可是我不甘心啊,多么想依偎在他身边,也许还能从他身上汲取生命的力量。

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的。

嗓子里有股腥甜。

我要死了吗?

四周变得寂静,我是在做梦吧?很像以前做过的一个梦,那个梦里我飘来飘去,脚下无根。现在这个梦也是如此……似乎,还有不同。

寻着唯一的光线一路前行,我看到的是一间屋子,床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我。直挺挺的,毫无生气。

一缕暗红色的血挂在已经瘦得塌下去的脸颊上。心头钝痛!我真的死了……

突然身后一声巨响,回头去看,我看到了皇上。

他冲到床边猛的停了下来,跟着进来的人也不敢上前,只有华宴走过来探了探“我”的鼻息和脉搏。

“皇上,甘大人已经去了。”

“不可能!”一个尖尖的声音叫着。竟然是邓春秋。他什么时候来的?“华神医,您再给好好瞧瞧,甘草还这么小没道理就这么走了!您再给瞧瞧。”

这个时候皇上动了,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慢慢的抓住“我”的手腕又慢慢的放下。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被子,似乎怕我冷,小心的压严、压实。

那么小心,就好象我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他低着头,君王的沉默让所有人都不再敢出声。

我很想抱抱他,摸摸他,我很想被他拥抱,被他紧紧的纳入怀中。可是面对这样的皇上,即使我还活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甘草的手还是温的,刚才是谁拦着我不让进来着?”

他终于说话了,可是声音空洞的吓人。

“回皇上,是臣。”

邵先生?我终于移开一直锁定的视线,回头去看时发现满屋子的人,有皇后娘娘,有柚子,有巴豆,有苗公公。

“你们刚才拦的那么死现在怎么不拦着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陪着我的小甘草呢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下你们满意了吗?”

除了皇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皇上!请您马上离开这里,人死不能复生,小甘草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有什么意外。”

皇后苍白着脸腰杆挺的笔直,甚至能隐约看到她咬紧牙关的腮帮子。

皇上笑了一下,“皇后,是不是你死的时候我去哀悼一下也不行?”

邓春秋尖叫了一声:“皇上!娘娘也是为您着想!”

皇上哈哈大笑,黑黑的眼睛巡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好,好!你们都为我着想,很好,朕不会忘了你们的!”

猛的一低头拉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小甘草,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轻一点拍……

第六十二章 。。。

   
当皇上说完那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时,一直都模糊不清的房间一下变得清晰,和之前朦朦胧胧的感觉完全不同,真实得好像我活着的时候一样。

可我试着伸出去想触摸他的手是半透明的,于是我的手就这样停顿在半空没有敢落下去。

他的脸很平静,我像往常那样细细的观察着他。无论是眉梢、眼角、额头、唇边,就像个无懈可击的面具,在这平静之下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僵硬。

是谁在为我哭?茫然回头,看到柚子红红的眼睛,邵先生苍白的脸色,华宴的自责,王妃的惋惜。

突然邓春秋一声悲鸣:“小甘草,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狠心让师傅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一旁的苗公公赶紧去搀扶他:“老总管,您节哀。”

邓春秋却声泪俱下:“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枉费皇上疼你的一片心~~~”

他的哭带动了屋里所有的奴才,我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都齐刷刷的哭了起来。如果死了有人会为我流泪按说是一件很满足的事,可是这种眼泪是廉价的,是虚伪的。我想,他们也就是应个景儿吧?

皇上在这场奴才们的作秀中依然保持冷漠,对他们充耳不闻。王妃犹豫着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巾,缓慢的把“我”嘴角边的血迹擦干。

“皇上,”王妃很迟疑,“甘草是因为伤寒……”

他没有回头却对着“我”微微一笑:“我的小甘草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逗我笑呢,这一转眼就再也见不着了。”

血渍已经半干,他非常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擦着:“你们别在这儿装疯卖傻的,我知道他的尸体也留不下,按规矩是要化了他对吧?没关系,化吧。”

终于擦干净之后,他把手巾仔细的折叠起来放在枕头边:“苗毅,你亲自带着人去化。完了把他的骨灰给我收回来,一丁点儿都不许落下。”

“是,奴才遵旨。”

他要干什么?我下意识的跟着他出了屋子,下意识的就像平时一样跟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回了瑞阳宫,默默的看着他坐在御案之后,拿起折子批改。

可是那微微颤抖的手和紧紧皱起的眉毛让我无法忽略,你是在为我伤心吗?

静静的站在他的左手边。之前,我活着,见不到他。现在,我见到他,但是他已经看不到我了。

“皇上……”不甘心的叫他一声,“你能听见吗?”

他手中的笔分秒不停的写着,果然是听不见的。

我想哭,但是没有眼泪。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死亡,那些不甘和最后的愿望就好象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一样。秋天的阳光从房门和窗棱间照在地上,斑驳的影子中间没有我的影。

突然他扔开笔,大步走向相连的寝室,房门被“砰”的一声摔上。

我匆匆跟过去但是在门口迟疑了,我想看什么?看他为我伤心难过?看他哭?看他犯癔症儿?不,我不想看,也许看了会更悲伤。

以他的性格不会把我淡忘,但他是坚强的,拥有无比的毅力和耐力,他还有更重的责任心。他还有他的国家。

也许我带给了他爱情,也许就像他说的,唯一那点儿热的血全放在我身上。可是我了解他,这些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这个人啊,永远都是大事第一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回头张望,一个相貌无奇的中年男人在对我微笑。

“您是?”

“引渡使屿汀。”

是来带我走的吧?我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门,“我可以再等一等吗?我还想多陪他一些时间。我……不放心。”

这位神仙脾气很好,笑着点点头:“再给你人间三日。尽量放下心结,你的怨念会影响到与你灵魂纠缠之人,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益。”

“我明白。”

引渡使略一点头,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去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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