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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官倌雎鸠-第5部分

小说: 官倌雎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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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赞叹气,道:“小人的嫉妒罢了。我已习惯,人嘛,总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出色。”

宣鹤看了沈赞好一会儿,才有些好笑道,“你在间接地夸自己?”

沈赞抿着唇,故作生气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明明是在直截了当地夸自己。”

这时,小二端着茶水与玲珑糕上来了。

“吃吃看。”沈赞把糕推到宣鹤跟前。

读书人总是差不多的,在学问上,骨气硬得很,见不得半点闲言碎语,在做人上,又很唯唯诺诺,生怕走错一招棋,输了自己的一生。王抟则王公子是另类,骂骂咧咧见不惯沈赞。店中其他考生也见不惯沈赞呐,可惜又有谁真的敢站出来开骂的?

沈赞吃着玲珑糕,早已把方才听到的毁谤之言抛诸脑后。他发现,自己竟会在宣鹤面前,收敛自己本性中的坏脾气,这着实奇怪。

“嘿嘿嘿嘿……”一串毛骨悚然的笑声飘了过来。

沈赞还未咽下最后一口玲珑糕,吓得够呛。

高升客栈的宋掌柜佝偻着背站在桌旁,一双干巴巴的老手互搓着,显得十分恭维。

“沈公子啊,您可真是好文采,好学问啊!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啊,小的活到这时候才算开眼呐,啥叫天上掉下的文曲星,那可不就是您嘛……”宋掌柜一说起拍马溜须的话,就止不住。

沈赞与宣鹤对视一眼,道:“掌柜的,有正事儿就说,别绕圈子。”

宋掌柜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轻轻地摆在桌上,道:“这银子是您的了,您那文章,又是第一!”

沈赞“哦”了一声,泰然自若地收起了银子,结果又听见身后一记拍桌声。

“我说掌柜的,这银子怎么又是他的了?回回都是他,我看他到底是有多大能耐?我就不信在座其他人的文章,没他写得好!”王抟则再度发作,这回扯上了众人,底气很足。

明显的,一堂子的读书人,个个都对自己的学问信心满满,谁会承认他人的学识在自己之上?毕竟此刻,他们的地位都是相同的,都是赶考生。

宋掌柜见一屋子的人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心里发慌,读书人不要命起来,可真的不要命啊。

“我、我又不是瞎、瞎评的!我可是有、有高人鉴定的!”结结巴巴的,宋掌柜冒出这么一句。

高升客栈历史悠久,留宿过几代状元爷,名头极响。这祖业传到宋掌柜手里,更是发扬光大。宋掌柜发明了个“才学比试”,科考前几月,每十天出一道题。参加的书生隔一天把文章交上来,赢得第一的,宋掌柜就奖他一锭银子,再免去这天的伙食钱。对于穷酸落魄的读书人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几乎整个客栈的书生都参与了。其实宋掌柜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如今科考不止是读书人的事,更是全京城的事。赌坊拿这些考生做赌注,买一赔一百的事常常有。宋掌柜近水楼台,靠这么个比试先摸清了住在自己店里的书生的底细,到时下注赢钱,好有把握。

只是今年,比到现在,将银子收入囊中的,一直是沈赞。这就是为何沈赞招其他人嫌的根本原因了。

“那高人是谁?把他叫出来!他怎么就知道我们的文章不如沈赞的了?!”王抟则叫嚷着,不肯就此罢休,怕是早前积怨全在这刻发泄了。

“对啊,把那高人叫出来!叫出来!”店里其他人被煽风点火,跟着吵嚷。

宋掌柜连连擦汗,道:“这、这高人怎么可能过来呢?他能抽空看完这些文章,已是恩赐了啊!这……”

沈赞其实很感兴趣,他在想,到底是谁,总是把他的文章评个第一,他可要好好谢谢他。

王抟则立起来,道:“宋掌柜,你要是不说,我们可不会就此罢休!”

这么一逼,宋掌柜只好全盘托出了,“哎!那人、那人……其实是、是贺相啊!咱们当朝的右丞相,贺玄贺大人呐!”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王抟则被震惊得哑口无言,呆立在那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怀疑。

宋掌柜只好继续道:“我可是花了好些银子去打点的啊,托贺相身边的那位贴身总管说了好些好话,贺相这才答应点评这些文章的啊!就连考题,其实也是贺相亲自出的啊!”

早在暗中观察这届的考生,依照贺相的脾性,也不无可能。贺相爱才如命,唯贤是举,这么做也是怕一不小心漏掉真的人才。

众人即使不相信宋掌柜的话,也不再起哄。贺相毕竟是人人仰慕钦佩的好官,总不能抹黑了他吧?

“呵呵……”沈赞转着手中的茶杯,玩味儿地笑,“真没想到,原来是贺相……”

宣鹤看着他,问道:“有何问题?”

沈赞灌下那口茶水,亮起一双眼,勾勾唇角道:“我要好好谢谢他。没有他,我的生计真成问题。”

“那也是你的真才实学换来的,与他无关吧?”

“不,世上若没有伯乐,何来千里马呢?”

宣鹤讶然,这时沈赞倒是谦虚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你是这意思?”

沈赞点点头,由衷地感叹道:“贺相确实是个好官,位居一品,却不端架子,竟肯在百忙中抽身阅读这些文章,难能可贵啊。”

宣鹤只是点头,并不附和,

沈赞心情甚好,叫了壶酒,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

“少喝些,会醉。”宣鹤劝他。

沈赞瞥他一眼,赌气似的,把嘴凑到细颈壶嘴上,直接仰头便灌。

“你……”宣鹤竟把他没办法。

这时从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人,宋掌柜一看,连忙迎上去。

“唉哟,总管大人,您怎么来了?小店简直蓬荜生辉啊!”

“什么总管不总管的?都说了几次,我不是总管!叫我欢喜就好!”

似乎听到什么熟悉词儿,沈赞迷瞪地转过身去,用半醉的眼一瞧,欢喜?!

宋掌柜朗声道:“各位,各位,都停一下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丞相府的总管大人!他可是贺相身前的大红人啊!”

“屁,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来找我家少爷的!”欢喜骂道,这掌柜可真烦人。

大堂里又是一阵哄乱。

沈赞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看一脸淡漠的宣鹤,又瞧了瞧远处着急寻望的欢喜——

啪啦。

长凳翻倒在地。沈赞猛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宣鹤捏着茶杯的手,终于在这刻,把茶水给捏翻了,淌满一手。作者有话要说:

、陆

毫不犹豫地扎进雨中,往前快步走了一段,雨水便糊了整张脸,冰冷的触感渗入皮肤,沈赞不由得放缓步子,心里暗暗恨骂自己,该,做什么要冲动地跑出来?淋个半死,冷得要命。

沈赞不是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可惜当下的情况只能叫他暗自后悔不已。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尖不停地往下滴落,身上的这件貂裘也开始湿了,细长柔软的绒毛湿嗒嗒地并在一起,显得极为狼狈。

更加狼狈的是,沈赞竟没有去处,这时不可能回澜风楼,落汤鸡的模样一定会把徐老板吓个半死的。

一时冲动的兴致被雨水打蔫儿了。沈赞裹着湿漉漉的貂裘慢吞吞地往前走,没有目的。

他哆嗦着,懊恼地皱了皱鼻子。

一、二……数到三,还没有人追出来,得,还是自己回头吧,丢人就丢吧。

沈赞自暴自弃地想。想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本就是一番偶遇,难道还指望人家对自己掏心掏肺把所有家底都抖出来吗?

越走身上的分量越重,沈赞想想就灰心,脚下一不注意,便绊到了突起的石块。

“啊——”

惊叫伴随着身体前倾,眼见自己就要磕在了地上,突然手腕一紧,身后的人一发力,又把自己给拉了回来。

肩膀撞到了身后结实的胸膛,沈赞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去。

“走路怎么不看地?”

撑着一柄黄油纸伞,宣鹤,不,是贺玄无奈地看着沈赞说道。

沈赞顿了顿,心想这人总算来了,但嘴上却道:“怎么走路是草民自己的事,不劳贺相操心。”

说着,往后一步,退出了伞下这片避雨的小天地。

贺玄跟上去,继续把伞撑在了沈赞头顶,认真道:“可以跟你道歉吗?”

沈赞捂着胸口惊讶万分地摇摇头,道:“可不是要折煞草民吗?贺相言重了,草民绝对没有丝毫责怪贺相的意思。倒是那日,是草民逾矩了。还望贺相见谅呢。”

这话说完,贺玄倒是没有接招。只是定定地看着沈赞。

沈赞本想再装得惊讶些,懊悔些,苦情些,看着贺玄不说话,飘忽的眼神有些不解地对上贺相的目光,如此,一瞬间便挪不开视线,犹如被人点了穴似的,不得动弹。

贺玄的眼眸是墨色的,深邃得犹如深渊,沈赞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被他淡泊沉静的气质所吸引,如此从容不迫的神态,如此大方豁达的胸襟,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贺玄平静道,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赞垮了肩,泄气,脸上那种单纯惊奇故意生气的表情一扫而空,叹气道:“贺相大人,那天强上你们的船我很抱歉,冒犯了你,我也很抱歉,只是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这点事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如今你又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难不成真对他有意思?沈赞想起了欢喜的胡言。

贺玄看得出,沈赞是个随性的人,随性到只爱玩乐不爱做官的地步,这么紧追不舍,也是无奈之举。

“你说你要回家乡,不愿参加科考。”

“是啊,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老娘死了,没人管我了,我自然不必参加科考了。”沈赞耸耸肩,坦然道。

贺玄看着他,道:“我希望你能做官,造福百姓。”

沈赞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张嘴,“哈、哈——什么?你说要我做官?”

贺玄严肃地点点头,道:“你写的文章我都看过,很有想法,文采也非常出众,要是能归为朝廷所用,那必定是件好事。”

言下之意,是要沈赞参加考试,做官为朝廷效力。

沈赞摇摇头拒绝,道:“我说过,我不愿当官,这官场险恶可比江湖凶险,我宁可做个逍遥江湖的浪子,也不愿被扣上官衔锁在朝廷这个大鸟笼里。即使好吃好喝供着,我也不愿意。”

说得如此绝决,真当是沈赞的风格。贺玄的确如传闻中所言,脾气好,没架子。但他与生俱来的那股贵气,真的是让人难以忽略。

“有我护着,你不必担心官场的奸诈。这些年来,贪官污吏已少了很多。”贺玄保证道。

沈赞自然知道贺玄的手段,除贪官什么的,怕是他最拿手的了吧。

“贺相这么说,是在徇私么?有你这座大靠山,我怕我贪起来更加得安心呢。”沈赞故意这么说,还露出一副很欣喜的样子。

贺玄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激我,我看得出,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的自尊不允许你这么做。”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啊,贺相。我要做官,的确不愿贪污,但问题是我不想做官。”沈赞睁大明亮的眼睛,看着贺玄,诚实道。

贺玄仍不死心,“难道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沈赞瘪了瘪嘴,沉吟片刻,道:“有,只要你肯做。”

虽然身上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但沈赞仍不介意由尊贵的贺相为他撑伞。

一顶伞太小,根本站不下两个大男人,再说自己身上还湿着,沈赞便想离贺玄远一点。他往外靠一点,贺玄的伞便跟过来一点,再靠,再跟。

沈赞无奈地劝道:“贺相大人,劳烦您把伞撑正来,别老往我这儿斜。我湿了没关系,让您受寒,我可担待不起。”

贺玄转过头来看看沈赞,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叫我名字。”

“别,草民不敢。”

“你让我叫你名字,你却不愿叫我名字,太不公平。”

啧,什么歪理?沈赞腹诽着,咱们这位美名远播的当朝右丞相,还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好官呐。

“贺……贺玄,”沈赞纠结了一会儿,才敢喊出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到了。”

贺玄很满意沈赞这么叫他,抬头一看,隔着细细的雨帘,看到店门正上方的牌匾,绮莲坊。

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卖酒的地方……

沈赞看到贺玄有些凝重的表情,想必他肯定猜到了什么,便开门见山道:“与我比喝酒,赢了我,我便答应你留下来考试。”

简直是强人所难。沈赞这一招,好比知道一个人哪里最怕痒,还就往哪里挠上去。

贺玄知道沈赞故意难为他,却也不生气,人总是在被逼急的时候,亮出最锋利的武器。

“贺……贺玄,你可以直接认输的。”沈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贺玄摇摇头道:“不必,我们进去吧。”

绮莲坊里很冷清,他们家的酒卖得很贵,一般老百姓实在喝不起。买得起的,都是买回家慢慢喝。所以店里空空荡荡的。

正在清帐的掌柜看见有两人走了进来,找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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