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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纸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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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
  “涓,怎么了?”
  “你回来一趟吧。”
  “干什么?”
  “有事!”
  “什么事?”
  停了一会儿王涓才说:“……在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回来就知道了。”
  张清兆忽然有一个直觉:王涓的身边有人!那个人好像在对王涓打着手势,指导着她怎么说。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现在,你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是。”
  张清兆的心一下就缩紧了:“是警察吗?”
  “是。”
  张清兆差点瘫软:“……他们是不是为小孩的事来的?”
  王涓没有回答,她的嘴好像离开了话筒。
  张清兆感觉到,她身旁的那个人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开始阻止她了,或者通过口型,或者通过手势,或者通过纸笔。
  过了一会儿,王涓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彬县。”张清兆随口编了一个谎。彬县归滨市管辖,相隔大约二百里。
  “你去彬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张清兆感觉这句话是王涓自己说的。
  “有人包车,走得特别急。”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好像回不去……”
  说到这儿,张清兆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涓,对不起,再见了,以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然后,他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冒着雨钻进车里,一下变成了惊弓之鸟。
  警察来干什么?
  这个最重要。
  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关于孩子的事。
  他们是刑警队的,还是派出所的?
  如果是刑警队的,那就说明谋杀的事已经败露了。
  如果是派出所的管片民警,那就可能没什么,他们也许是听说张清兆家的小孩死了,例行公事地来问一问……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孩子死了?
  是李姐报的案?
  她凭什么报案?
  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
  张清兆越想越迷糊,就自己安慰自己:也许,这些警察是交警大队的,是因为哪起交通事故来调查他……
  不管怎样,他现在都不敢回家。
  穿雨衣的人又出现了(2)
  他开着车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转悠,一直在思考今夜在哪里过,明天怎么办。
  一直到晚上,他只拉了一个乘客,是个女学生。她到师大。
  她下车后,张清兆又接到一个传呼,他一看,是郭首义的手机号。
  他急忙找到一个公共电话复机。
  “张清兆,你赶快来一趟!”
  “怎么了?”
  “见鬼了见鬼了!”
  “你慢慢说!”
  “你家那个小孩不见了!”
  “不见了?”
  “不见了!刚才,我到停尸房清点尸体,发现那个小孩在单子下变大了。我感到很奇怪,走过去掀开白布,差点被吓死……”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冷学文!他还是半个脑袋,手里还捏着那沓钱!——你赶快过来看看吧!”
  “好,我马上就到!”
  张清兆在阴郁的天气里看到了一缕阳光!
  现在,他抓到了洗清罪名的证据!
  他杀死的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早就死于车祸的冷学文,一具变成婴儿害人的僵尸!
  天黑了,雨基本停了。
  张清兆开车朝火葬场的方向疾驶。
  那两辆莫名其妙的面包车依然在火葬场大门口停着,车窗里飘闪着两双深邃的眼睛。张清兆顾不上观察他们,直接驶进了火葬场大门。
  这次,看门的老头没有拦他。
  他在停尸房前停下车,跳下来,匆匆走到铁门前,正要敲,铁门却自己打开了,一高一矮两个警察盯着他的眼睛走出来。
  他的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你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高个子警察说。
  “为……什么?”他颤巍巍地试探了一句。
  “我们怀疑你杀死了你的儿子。”矮个子警察说。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一个成年人!你们可以看看啊!”
  高个子警察冷笑了一下,架起他的胳膊就走进了停尸房。
  今天的停尸房里好像格外冷。
  高高的房顶亮着几个荧光灯,光线惨白。
  高个子警察把他拖进一个隔档,掀开了蒙尸的单子,说:“你看看,这是不是他?”
  张清兆傻眼了。
  那个死婴在尸床上静静地躺着,他穿着绿底红花的新衣服,脸色黑紫,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双眼依然眯缝着,看着半空。
  “你们可以问郭首义,他亲眼所见!”
  矮个子警察不耐烦了,朝他的脑袋扫了一巴掌,喝道:“别废话!走!”
  直到张清兆被警察带出停尸房,他都没看见郭首义的影子。
  第四部分
  郭首义说
  张清兆向警方讲述了一系列的鬼故事。
  警方对死婴进行化验,确认他根本不是AB型血,而是A型血。
  还有,警方经过核实,六月五号那一天,王家十字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通事故。也就是说,冷学文这个人并不存在。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张清兆的交待中,报案人郭首义担任着重要角色。于是,两个警察来到火葬场,向郭首义了解情况。
  郭首义只说了一句话:都是一派胡言。
  动机
  张清兆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警方一直没搞清他的动机。有几种可能:
  一、他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通过调查张清兆的老婆,警方得知,他确实喜欢女儿。在产前做B超时,医生判断是个女孩,张清兆显得格外高兴。
  二、他单单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长得确实丑,而且一点也不欢实,几乎天天在沉睡。
  三、因为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有中风病,他担心日后不好养活。他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宽裕,抚养一个病孩更加力不从心……
  还有一种可能:张清兆真的撞死过人,却一直逍遥法外。不过,他的神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日夜寝食难安,渐渐开始幻视幻听,最后,他终于变态地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经调查,张清兆三年前确实因一起交通事故被警方讯问过,可是,警方最后认定他是无辜的,把他放了……
  警方给张清兆做了一次精神检测。
  结果出来之后,大家十分意外——他的精神完全正常。
  排除了这个可能性,警方得出了最后的结论:张清兆在撒谎。
  法场(1)
  半年后,张清兆被枪毙。
  公审大会是在市中心广场举行的,那天的观众人山人海。
  跟他一起被执行死刑的还有四个人。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杀死亲生儿子的罪犯身上——他被五花大绑,胸前挂着大大的牌子,写着“张清兆”三个字,上面画着红红的“×”。
  两个威严的法警架着他的两只胳膊。
  如果旁边没有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瘫下去。
  这一天终于放晴了,太阳火辣辣的,地上涌动着潮气。
  其他几个罪犯都深深低着头,只有张清兆抬着头。
  他脸色铁灰,眼睛麻木,在下面的人群中慢慢扫视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在找谁?
  这个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也许,他在找王涓。
  王涓没有来。
  也许,他在找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也没有来。
  也许,他是在找那个穿雨衣的人。
  可是,太阳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把雨衣脱掉了。
  宣判完毕,台下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掌声。法警架着张清兆,快步朝行刑车走去……
  他是被法警提上车的。
  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行刑车在人墙中缓缓开动了,它在滨市的主要路段绕了一大圈游街,然后加了速,朝城西的野外开去。
  这是去巴望村的方向。
  这是回家的方向。
  行刑车出了城大约走了三里路就拐了弯,朝一个大坝开去。
  那个大坝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丛,很宁静。
  那就是他生命终止的地方。
  以前张清兆就知道这地方是个法场,经常有死刑犯在这里被处决。每次他开车经过这一带都加速离开,免得沾上晦气。
  今天,他被送来了。
  昨天,张清兆被关进了一间单人牢房。
  天黑之后,狱警来看望他,说:“明天你就上路了,想吃点什么吗?”
  “不吃了,谢谢。”他说。
  “喝酒吗?”
  “不喝了。”
  狱警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他的五官,慢慢退了出去。
  牢房里很寂静。
  他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倚着墙,望着对面的墙,呆呆地想。
  这时候,他已经大梦初醒:有人在背后害他!可是,这个人藏得太深了,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露出来,他怎么都想不出他是谁。
  郭首义?
  他跟这个看尸人素不相识,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除了他还有谁?
  他把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都筛了一遍,最终还是一片迷茫。
  这一夜过得真快,天微微亮了。
  法场(2)
  大坝离公路有半里远,中间是一条乡间土道。
  在公路和土道相连的丁字路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荷枪实弹的法警不允许他们再接近了。
  在公审大会上,在行刑车经过的道路两旁,张清兆一直没见到王涓,也没见到父亲和母亲,他多想最后看他们一眼啊。
  行刑车拐下那条乡间土道的时候,张清兆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知道,不管是王涓还是父母,他们都不可能站在这里,来观看这残酷的一幕。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地朝人群里看了看。
  有三个人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
  张清兆的眼睛定住了。
  其中一个是郭首义,他穿着一身新西装。
  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那两条罗圈腿让张清兆一下就想起来,她是给儿子接生的黄大夫。
  还有一个人很面生。
  太阳金灿灿的,蓝天万里无云,可是,这个人却穿着雨衣,一件灰色雨衣,头上还戴着雨帽。
  上了土道之后,行刑车开得很慢,张清兆一直扭着脖子,朝这三个人望。
  郭首义,黄大夫,还有那个穿雨衣的人,也在静静地望着他,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穿雨衣的那个人脸色极其苍白,像一张纸。他的眼神像两个尖尖的冰凌,直刺张清兆的灵魂。
  张清兆猛然感到这张脸有几分面熟。
  他是谁呢?
  好像有神灵在提示张清兆,他突然得到了一个中间答案——只要想起这个人是谁,就可以揭开所有的谜团!
  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获救的希望!
  行刑车颠颠簸簸在土路上开着,那张苍白的脸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张清兆使劲地想啊想啊,就是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他的时间不多了,顶多还有十几分钟!
  可是,他越着急越想不起来,终于到了法场。
  几个死囚犯被法警拽下了车。
  张清兆早尿裤子了,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是法警把他拖到指定地点的。
  他跪在草丛里,还在苦苦地想:
  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此时,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已经变得空无一物,鸦雀无声,只有那个穿雨衣的人冷冷地盯着他。
  枪声响了,他一头栽倒在地,脑袋被子弹炸出了一个洞。
  他瞪着双眼,依然在想。
  天衣无缝的复仇计划(1)
  三年前,张清兆跟这个穿雨衣的人在公安局见过一面。
  仅仅是一面,他当然想不起来了。
  那时,这个人的脸和现在一样苍白,双眼却是血红的。
  他叫卞××,是某中学的语文老师。
  他老婆在王家十字被撞死了,死得很惨。
  前面说了,她怀孕九个月,离生产已经不远了,可是,那辆出租车从她的肚子上轧了过去,母亲和胎儿双双死在了车轮下。
  鲜血染红了地上一大片雨水。
  那个可怜的孩子,没看到一眼这个人世的光明,就无声地离开了。
  卞××当时完全蒙了!
  但是,他没有忘记追看那辆车的牌号——滨A65927,并且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很快,这个牌号的车主就被警方抓获了。
  没想到,两天之后,这个叫张清兆的司机又被放了。
  他到公安局去追问这件事,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察接待了他。
  这个警察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走访了相关证人,这个车主当时在家里喝酒,车也停在楼下,跟这起车祸没有任何关系。你一定是把车牌号看错了。”
  卞××肯定地说:“我没有看错!”
  警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份文件,一边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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