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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鬼胎记 03-第1部分

小说: 鬼胎记 03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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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江从国中一年级开始就定下了生平的第一志愿——作乔淇的新娘。 

  乔淇是上天夺走她的一切之后,补偿给她的大礼物。 

  十二岁那年,那条美丽而清澈、蜿蜒流过她家山脚下的溪水,在台风过后,一夜之间成了洪水猛兽,吞噬了那座横跨其上、微脆单薄的缆桥。 

  她的父亲,是一位师法自然、投身自然的知名油画家;母亲擅长皮雕艺术,在她六岁时,拣选了中部山境的好山好水,放弃大都会的一切繁华,买了山脚下一块百坪的林地,不假他人之手,凭著巧思与各方搜集来的资料,花了一年时间盖好了他们梦想中的林中小木屋。 

  他们不与林争地,木屋面积只占了三分之一,其余都巧妙的利用山势建构了庭园、花圃,过著他们追寻已久、亲炙阳光与水的生活。 

  小晏江与其他邻近孩童一块上总数不到三十人的山区小学,优游自在地成了野性难驯的云豹,在山光水色中度过她大半的童年。 

  极度的快乐刺了上天的眼,提醒上天要收回这些恩赐,于是发动了那场让人措手不及的灾难。 

  千里迢迢从台北一场为期三天的艺术展览演讲会赶回山镇的父母,不理会邻里的劝阻,执意回到被警示为危险地带的小木屋欲带走断了消息的晏江,滚滚而下的土石流冲垮了如积木堆盖的小木屋,淹埋了那对年轻夫妻。住在同学家的晏江早已到村长家避风灾而幸免于难,却从此成了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她连父母的遗照都不可得,那座她父母钟爱的青山绿水彻底带走了她的童年。 

  大半辈子在乔家大宅当管家的表姑婆,将举目无亲的她带往台北,住进了乔家后方二十多坪的管家宿舍。 

  乔淇自此走进了她的生命。 

  十八岁的乔淇是乔家的独生子,拥有四分之一白人血统的乔淇,是晏江作梦也勾勒不出的精雕极品。晏江曾指著一幅西洋油画中临水自赏容颜的美少男对乔淇道:“你长得真像他。” 

  乔淇扬扬眉,摸摸她的短发道:“哦?水仙纳西瑟斯?我可一点也不自恋呢。” 

  是的,乔淇从不自恋耽美,就像随著四季递嬗,夏花秋叶的生生灭灭一样顺理成章;乔淇从不知要张扬其美,也不在虚有其表中得到自信。 

  晏江十三岁那年,对换了新环境后的手帕交林雁容道:“我喜欢乔淇,你知道为什么吗?” 

  楞头楞脑的林雁容两眼闪著精光道:“还用说吗?他是极品天山雪莲啊。” 

  “错!我喜欢乔淇头发一甩,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了不得呢。” 

  “那有什么了不得呢”几个字从他薄薄的唇一吐出,就成了晏江的万灵丹,连初次融入城市生活的挫折屈辱都能消融于无形。 

  “有什么了不得呢,时间会带走一切好的坏的,你得学会坚强,小晏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别上了它们的当。” 

  一路过关斩将的求学生涯诸多名声奖誉,他总是淡然地说:“有什么了不得呢,只要时间运用得当,谁都可以做到。” 

  乔家因建筑发迹而累积三代的庞大家业,他也能对卯足了劲拍马屁的同学轻描淡写道:“又不是我赚的,有什么了不得呢。” 

  他不是说说而已。他从国外拿了建筑硕士学位回台湾后,就进了一家颇富盛名的建筑事务所任建筑师到现在,从未过问家族事业。 

  在他眼里,有什么是“不得了”的呢?晏江不明白。 

  她倚靠了他在这个处处是陷阱的城市中活了过来。乔淇是她的天,为了迎合他的胃口,她蓄了柔柔亮亮的直长发,从不在发上作怪;只穿纯白或粉色系的裙装,花了比别人更多的心力考上明星学校,潜意识地在打造自己成为他标准妻子的唯一人选。 

  为什么说是唯一呢?因为从她认识乔淇起,从未见他带女性朋友来过乔家大宅。那些狂蜂浪蝶只能在社交场合中沾一点他的蜜,就再也没有甜头可尝;她私心的、偷偷的以为,乔淇在等她长大。因此,她在数次被私慕他的学校女同学“痛整”的过程中,还能兴起“舍我其谁”的快感在血液中沸腾而与他人干架。 

  乔淇从未吻过她;但他那如春风拂面般的拥抱已足以使她辗转难眠。她喜欢从后面俏悄伸臂箍住他的腰,听他轻笑几声后,说句:“又调皮了。” 

  乔淇对女性的尊重深化了她的决心,她一定要嫁给乔淇。 

  大学毕业那一天,她兴高采烈地走出校门,奔向在路边等候的他,两手交缠住他的脖子,深深的吻印上他的唇,她不介意主动,柔软的触感霎时迷醺了她,比想像中的还要甜蜜,但是…… 

  慢著,乔淇未动,自始至终都紧闭双唇,连手都未碰触到她,她的热烈在疑惑中渐渐冷熄,退开一厢情愿的热吻,她不解地看著他——他不习惯当街亲热吗? 

  乔淇还是漾著晨曦般清新明亮的笑容,递给她一束香水百合。 

  “恭喜你毕业了,我最亲爱的妹妹。” 

  那一秒,她建造十年的爱情城堡轰然坍塌一半——他拒绝了她。 

  关在房里用不吃不喝慢性自杀的她,两天后在表姑婆抬了支利斧宣称要破门而入的前一秒,盛装地开了门,没事人似地看著门外的一帮乔家仆佣—— 

  “在演八点档吗?我要出门了。” 

  坚韧的意志力让她昂首再出发。她能够爱一个人超过十年,就能忍受一时的挫败,争回他捉摸不定的心。 

  她直接奔赴他工作的事务所,未经通报,直板他的专属办公室,在推开门的刹那,她的爱情城堡全数崩塌毁灭——她的乔淇,如镜中花水中月的乔淇,不是不爱她,是根本无法爱她——他坐在办公椅上,仰起脸和一个站立著的长发美型男亲吻著,那注入了深情的舌吻,直接宣判了她的爱情死刑。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方冠生,也是方冠生生平第一次吃女人拳头的纪念日。乔淇不疾不徐地将被击倒的情人扶起,处变不惊地走向她,头一次瞳底掠过罕有的悒郁。“小晏,他叫方冠生,这里的室内设计总监,你见到了,我真正的爱情在这里。你会替我守密吗?” 

  她抚著发痛的指节,心神俱裂到不知所云。“乔淇,你真能忍,你可以去当忍者了。” 

  原来,对他而言,真正“不得了”的,就是寻觅到真爱。和身外物相比,他想要的真爱更难得。身为乔家继承人,不能公诸于世的压力比常人更甚,她凭什么当他的爱人呢?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然而,晏江之所以是晏江,就是那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乔淇是她的天,就算天变了色也还是天,她无法忘情于他,意志力驱动了她的行动力,她没有退缩。 

  夹缠在两男之间一年多,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包含破坏他们的约会、色诱方冠生破戒让乔淇死心,却依旧进入不了那个她难以涉足的世界。 

  她永远记得方冠生拥著半裸的她,用那妖媚的深目凝视著她。“小晏,你想,我会和我的姐妹上床吗?” 

  她就这样认输了吗? 

  不。上天让她遇见乔淇,必有其深意,她永远是乔淇的人,今夜,她就要彻底落实这个想望。 

  她通过了警卫室,来到他在市中心的住处,按了门铃。 

  几秒后,门开了,袒露著结实优美胸肌的方冠生用毛巾擦拭著湿发,她视若无睹地越过他,扬声喊著:“乔淇!乔淇!” 

  “我在这,小晏江又有什么问题了?”温煦如阳的笑迎接著她,他徐缓走至客厅,那样的笑如此令她心碎,那一刻她终于了悟:他一辈子都不会真正爱上她。 

  “乔淇……”她忍住突来的神伤,靠近他,湿润的眸子泪波荡漾。“你一定要娶我!” 

  “怎么啦?你好像有事?”食指碰了一下她的颊,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我一定要嫁你,因为……我有你的孩子了。” 

  在两个男人惊骇的神情中,她嘴角扬起久违的笑痕。

  她困惑的看著门上挂著的医师名牌,踌躇不前,探头出来张望的小护士不耐地瞪著她。“晏江吗?你没看到灯号吗?还不进来!” 

  “可是……”她犹疑地指著「黎醒波”三个大字的名牌。“我看的是黎院长的门诊啊。” 

  “老院长身体不适住了院,他的病人部分由小黎医师接手。怎么?要换别的医师门诊吗?”小护士的脸有下垮的趋势,没见过有人拒绝黎醒波的门诊。如果不是老院长出了意外,他根本不想超诊。 

  “不不,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小护士的扑克脸让她想起表姑婆,她很快的闪身入内。 

  “量个血压和体重。”在另一角等候的林雁容拉著她到体重机旁,示意她踏上去。“还好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院长住了院,忘了先通知你。”她附耳对晏江道。 

  “不要紧,最近肚子饿得不得了,又不能吃多,真痛苦。”她悄声抱怨,伸出手臂让好友量血压。 

  “你得忍耐,习惯就好,否则大得太快会穿帮,起来我看看。”她拉起晏江,瞄了眼微突的小腹。“还好,裙子还遮得住,幸好你瘦,过去医生那儿吧。” 

  两个小女人凑在一旁像小鸟般叽叽喳喳,黎醒波抬起头,端凝著表情注视著走过来正要坐下的晏江道:“这个月还好吧?有没有问题?” 

  她今天看起来精神好很多,垂泻的长发掩著透白的两颊,眼睛黑白清澈分明,没有上次哭泣过的红痕,微抹唇膏的唇办泛著橘红的亮泽,不说明还真看不出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还好,就这两天下腹有些痛,怪怪的。”她目光落在桌面的病历表上,没有承接他的凝视。这个年轻医师老用那种研究的眼神打量病人吗? 

  “怎么个怪法?”他面无表情,却在思量著林雁容透露的资讯——她大学毕业才一年,这么快就怀孕生子,实不多见。 

  “就是……一阵阵抽痛,间歇的。”她试著描述。 

  “嗯,那照个超音波吧,看看胎儿有没有异样。”他指著内诊室。 

  她为难地看了跟诊的林雁容一眼。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电脑萤幕上,她很不想再爬上那张诊疗台,让人名正言顺地看她的肚皮,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严肃起来两道眼光直比超音波,让人无所遁形。 

  林雁容俐落地将她扶上诊疗台躺平,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腹静待医师过来。 

  黎醒波拿起传送器,隔著传导液在她小腹上滑动,看著萤幕不发一语。莫名的紧张传送到她的四肢,她本能地屈起膝盖,想让裸露部分的面积缩小。她仍不习惯袒露私密的身体,即使只是腹部。 

  “别动,我看不清胎儿的头部。”他将被推至肚脐的盖毯往下移,略显不耐地瞥了眼她的小腹,那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竟无端地陡生骇异。 

  即使只是稍纵即逝的两秒,当他将视线转至她的脸上,她已然接收到他异样的情绪。 

  “孩子,有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原本不是她期待中的小生命,但意外造成了,孩子又肩负了连接她与乔淇的桥梁,她自是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喔,没事,胎儿比预期小了点,你该多吃点,营养才会够。”重新恢复平静,他动作快速地转身离开。 

  “下个月准时再来检查,生活起居要小心点。”他看著电脑做例行的叮咛,不再看她。她点个头,也没再多问,朝门口走去。 

  “慢著。”他忽然唤住她,她本能的回过头。“今天,是你先生陪你来的?” 

  这是医生该关心的吗?她有些愕然,随后表情不自然的牵动。“没有,他没空,我自己来的。”神色掠过一抹黯淡。 

  他盯了她一会儿,凝结的表情才露了缝隙,缓和地笑了笑。“第一次当妈妈,头几个月要小心一点,不正常的状况要尽早告知。” 

  原来是纯粹觉得她糊涂懵懂而加以关照吧? 

  她弯起嘴角,杏眼微眯。“谢谢。” 

  即使是出自职业上的反应,在此时,竟让她备感温暖。 

  她步履轻盈地走了出去。

  百货公司地下美食街。 

  晏江已经绕了两圈食摊,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让她喉咙发痛,肠胃凶猛的滚动已到路人皆可闻的地步。她忍无可忍的跺了下右脚,拽住聚精会神在研究菜色的林雁容,求饶道:“够了吧?我快饿昏了,到底要吃哪一种啊?有这么困难吗?” 

  “耐心点。瞧这些菜,不是又油又腻,就是又辣又咸,饥不择食的结果会让你胖上一圈,我再想想,不如……到对面巷子那家日本料理吃好了。”林雁容当机立断,挽起晏江的肘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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